佘書曼彈的是一曲陽春白雪,熟悉的旋律,和舒輕月用塤吹的一模一樣,只是琵琶出的音色,更為的柔,更為的綿長。而那曲子,舒輕月本也是從佘書曼那學來。
大廳搭台上,佘書曼還在低頭彈奏。
二樓的一間廂房,窗戶開著,里面的人卻是至佘書曼上台,視線就沒再從她身上挪開。
她很美,美得不可方物,尤其是一身白衣,即使身處在物欲縱橫的青樓里,也一點不顯風情。如出水芙蓉,聖潔,不容褻瀆。一眼,便會為之動容。
相貌上,佘書曼絕不遜于寧飛雪。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本該成為舒輕月的大嫂,和舒子謙相守一生一世,為何,最後會變成這般?
二樓廂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水榭坊的老鴇走了進去。
「草民見過丞相大人。」春媽媽畢恭畢敬的拜見廂房里的男人。
「起來。」周平珅讓春媽媽站起來回話。
周平珅,楚慧國丞相。四十年歲,面相有些發福,表面客客氣氣卻是老奸巨猾。
「謝丞相大人。」春媽媽站了起來。
「台上彈琵琶的是什麼人?」周平珅問春媽媽。
「曼兒,前幾日才來到水榭坊,身子還完好著,要是丞相大人喜歡……」春媽媽往窗外看了眼,迎奉的說道。
「給本相留好了。」周平珅交代。
春媽媽退了出去,周平珅又看向台上的佘書曼,不過他那雙圓滑的眼楮,不是貪圖美色,還有更深的東西在里面。
再美的女人,也不過是衣服而已,哪比上權勢。
曲子漸漸沒入尾聲,台下也早已騷動。「曼兒、曼兒、曼兒。」有人起了個頭,伴隨著各種狹笑聲,其他人也跟著喊囂起來,那場面,已勝過了前面表演的水榭坊最紅的水仙姑娘。
至于她的琵琶,卻是沒人認真去听,對男人而言,樂聲再美好,哪來得美人動人。
佘書曼站起身來,向台下輕彎了下腰,頷首,卻是沒有去看圍觀的任何一個男人。那樣的人,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了。
月上梢頭,水榭坊最熱鬧的時候。
花魁大賽散場了,男男女女各自歡愉,唯有佘書曼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放置好琵琶,轉過身,另一個人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前。房間原本合著的窗戶,一邊虛開了,絲絲涼風滲了進來。
「呆在這里,真的沒有問題嗎?」朱玉清問道。
「青樓來的什麼人都有,是收集情報最好的地方。」佘書曼說道,也是這樣,她才選了這里。
「可。」朱玉清有所顧慮,畢竟青樓不是什麼好地方。
「不是還有你嗎?」佘書曼知道朱玉清擔心自己,但有些事,她一定要做。
朱玉清沒有說話,房間里靜了下來。又一陣風起,朱玉清躍出窗戶,然後消失在了濃厚的夜里。
所有的一切早就錯了,亂了。
寧府
一大早,舒輕月當真是被外面的聲音吵醒,她睜開眼,天已經大亮了。屋外,還有人在說話,是霍宣陽的聲音。
府邸里,霍宣陽纏著寧司辰,一路向著楓景苑的方向過來。
「司辰,你教我兵法吧。」霍宣陽挽過寧司辰的手腕。
「公主何時對兵法有興趣了。」寧司辰說話的語氣還是有些疏離,他把手從霍宣陽手里抽了出來。
「你沒見宴席上,皇上說你大敗蜀公國時的振奮,打戰一定很壯觀,等下次出兵我也要去。」霍宣陽說道。
「打戰不是兒戲。」寧司辰很嚴肅。
「和你開玩笑的,行軍條件那麼差,又全都是些男人,我可受不了。」霍宣陽又換了個臉色,嘻嘻的笑起,討好似的對寧司辰說道。「司辰,你教我嘛,教我嘛。」
「公主既然想學,我教你便是。」寧司辰猶豫了下,還是答應了下來。
「那我們今天便開始學。」霍宣陽本就生的俊,不使公主性子亂發脾氣,人也是嬌媚得很。
「今天不行。」寧司辰說道。
邊走邊說,兩人已到了楓景苑外,張榮錚說,把舒輕月安排住在了那里。寧司辰腳步比先前要慢,他往楓景苑里看去,里面園子沒人,屋子也關著門,她應該還沒起。
回城後,寧司辰進宮復命,又忙于軍中事務,還一直沒有見過舒輕月。
「司辰。」霍宣陽喊寧司辰。
「等會我要去軍營,公主先回去吧。」寧司辰收回視線,往自己的沉淵居去。「要是公主著急,我可以讓榮錚教你。」
「不要,我就要你教。」霍宣陽撒嬌。
走過楓景苑前,霍宣陽也看了楓景苑一眼。舒輕月,她斂起的眼瞳里,閃過一道寒光。
楓景苑,舒輕月已經從被褥里坐起身來。
早上府里很靜,外面寧司辰和霍宣陽的對話,她也全是听了去。
霍宣陽喜歡寧司辰,這是寧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
寧司辰、霍宣陽……「司辰,你教我嘛,教我嘛。」霍宣陽嬌滴滴的聲音,還回響在舒輕月耳邊,她兩手隔著錦褥抱住雙腿,頭匍匐進膝蓋,莫名的,心不知為何有些亂,腦子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回到沉淵居,寧司辰也只是稍作收拾,便出了府。
一整天,舒輕月也沒見著寧司辰。
只是晚上的時候,舒輕月听到楓景苑外走來一串腳步聲,沉穩而有力,腳步大概在苑口的位置停了有半刻鐘,終又走開了。
是第三天,寧司辰開始教霍宣陽兵法。
寧司辰原以為,霍宣陽不過是一時興起,過個三五天便會沒了興致,不想,她越學越帶勁,還學習得很快。寧司辰講解一些基本的作戰策略,霍宣陽細細听著,用紙筆把他說的全都工工整整的記錄了下來。
一晃眼的功夫,已有十日了。
而這段時間,府里也起了些碎語,說的是寧司辰和霍宣陽。
「公主這段時間脾氣變好了。」兩個小丫鬟在私下說叨。
「可不是。」另一個丫鬟也有些不信。「那天我不小心梳斷了公主一根頭發,嚇死了,誰知公主竟然沒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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