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的異樣讓金鎏有些疑惑,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卻見她看也沒看自己一眼只囑咐了門口的兩名宮女幾句便轉身離開了。愨鵡曉
老夫人正在炕上睡著,茹夫人剛端了她老人家的藥,在旁邊靜坐著念經,听見動靜抬頭往門口看去,見金桐汐進來愣了一下,待她喚了自己一聲才驚喜的站了起來道︰「大……大姐兒,你怎麼來了!」
「大娘,不僅我來了,你瞧瞧這是誰!」金桐汐看了炕上的老夫人一眼,笑著低聲說道,拉過關上門轉身走過來的金鎏往茹夫人身邊一推。
「這位是……」茹夫人只覺得金桐汐推到自己身邊的丫頭有些眼熟,尤其是她笑起來的樣子,再一細看,眼楮漸漸瞠大了起來,張開口半天發不出聲音來。
「娘,我是鎏兒啊,你人不出來了?」金鎏拉著茹夫人的手笑嘻嘻的說道,兩條粗粗的眉毛高高的揚了起來。
「鎏兒……真的是鎏兒!」茹夫人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里見到金鎏,也害怕在這里見到她,還來不及歡喜便責備的道︰「你怎麼奧這里來了,你不曉得皇上抓了我和你祖母就是想引你來的嗎?你怎麼還……」
「娘放心,我一路進來,沒有人認出我來!」金鎏安撫的拍了拍茹夫人的後背,感覺她寬大的衣裳里,原本便消瘦的身材越發的瘦弱了,心疼的道︰「娘,鎏兒讓你受苦了。」
「傻丫頭,娘不苦,只要你好好的娘便不苦!」得知金鎏沒有被人看出了來,茹夫人松了一口氣,又想哭又想笑的說道,拉著金鎏的手緊緊握著,生怕一松開她便會消失一般,看著她的臉遲疑的道︰「你的臉……」
「這是易的容,回去便能卸掉的。」金鎏笑著說道。
「大姐兒,三姐兒……」母女二人正說著話,老夫人听見聲音不知道是時候睜了眼,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的金桐汐,又看了看金鎏張口喚道︰「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不是做夢,祖母,真的是我!」金桐汐笑著說道,握著老夫人放在炕上的手,見她一副虛弱的樣子,笑的像哭一樣,話剛說完,真的哽咽的哭了起來,「祖母,听說你病了,孫女擔心死了,今兒個終于能見著你了!」
「傻孩子,我沒事,我在這里好吃好住的,就是擔心你們,你怎麼樣?你爹你娘,你三叔,還有你二叔府上都沒事吧!」老夫人笑了笑開口問道。
「沒事,皇上沒動尚書府,雖然把咱們家和二叔家的人都軟禁了起來,不許與外面的人接觸,卻並沒有為難他們,每日都派人把吃的用的送過去。」金桐汐忙說道,見老夫人一邊一邊點頭望著旁邊的金鎏,笑著轉身對金鎏招了招手,故意玩笑的道︰「三妹妹快過來吧,瞧把祖母盼的,如今祖母果然是最疼你的了!」
「去!」老夫人被金桐汐逗笑了,待金鎏走到自己身邊,細細的看了她一會,見她果真的金鎏才拉著她的手數落起來,道︰「我就怕你來,你怎麼還是來了,你這臉上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丑!」
「正是丑才不會被人人出來啊!」金鎏笑著道,「祖母,鎏兒不孝,讓你受苦了!」
「你的確是不孝!」老夫人點了點頭,茹夫人以為她老人家要責備金鎏,剛要替金鎏解釋,便听她道︰「皇宮這麼危險,你進來做什麼,我和你娘在這里皇上不會拿我們怎麼樣,若是你被抓住了,那我們這些日子在這里不是白待了,我還指望你能把你爹他們就出去呢!」
「祖母放心,我已經想了辦法,爹、二叔、三叔都會沒事的!」金鎏忙說道,看了金桐汐一眼才接著道︰「孫女今日和大姐姐進來,便是救祖母和我娘出去的!」
「出去?皇上已經答應放我和你娘出去了?」老夫人眼楮一亮,想想又覺得不對,皇帝怎麼可能答應放她們出去,若真是這樣金鎏也不用化妝成這樣了,搖了搖頭道︰「不行這太危險了,宮里哪里都有人,往哪出去?你們還是趕緊走吧,只要你們能把你爹他們就出來,我老婆子便是死也甘心了!」
「祖母放心,三妹妹已經安排人去救爹他們了,你們也要跟我們走啊,要不爹他們獲救了,沒你老人家沒有出來,我們姐妹豈不是要被罵死嗎?」金桐汐笑著說道。
「真的?」老夫人聞言望著金鎏問道。
「是真的!」金鎏說著俯身在老夫人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這法子也只有你這個丫頭能想出來!」老夫人听完金鎏的敘述,雖然覺得這樣做有些危險,卻也曉得這是沒有法子的法子了,便點了點頭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們便走吧,我老婆子豁出這條命去,也不能拖了你們的後退!」
「瞧祖母說的,我們都已經安排好了!」金桐汐聞言笑了起來,轉頭看了一眼外面低聲道︰「孫女已經買通了一會來看守的宮女,只要等到他們一換班,你們便可以出去了。」
「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老夫人住著金桐汐的手說道。
「我們家老祖宗還在前面陪著寧貴妃說話呢,我這便要過去了,要不他們會起疑的!」金桐汐拍了拍老夫人的手道︰「祖母放心,我進去後便會和我們老祖宗一起回去了,只要出了宮門,我們就安全了。」
老夫人擔憂的看著金桐汐,見她信心滿滿的樣子,雖然還是有些擔心,還是按了下來,點了點頭松了手。
金桐汐給了老夫人一個放心的眼神,拉著金鎏往門邊走,道︰「一會換班的人來了之後,若是覺得安全了,會在門上敲兩聲,你听見聲音便可以帶祖母和大娘出去了,出去後從旁邊的穿堂出去,從那里去御花園比較近,出了穿堂你們一路快跑,這個時候時候正是用午膳的時辰,外面不會有許多人,便是有人也是去各宮里送午膳的,不會經過那條路,到了御花園……」
「大姐姐!」金桐汐的話還沒有說完,金鎏喚了她一聲,緊緊的握著她的手道︰「這是誰安排的?」
後宮在用午膳和午膳後的時間內都不會有許多人走動,這不是秘密,金桐汐曉得也不奇怪,可是她能把這次的逃跑安排的這樣周密卻是她一個深閨婦人所做不到的,且不說是對後宮逃跑的路線這麼精確了,便是後宮之中哪些人是能買通,哪些人又是不能驚動的她也不會這麼清楚,況且她們出去了,那些幫她們的人要怎麼辦,一個兩個便也罷了,怎麼會有這麼多人用家性命來保她們,除非有人早已安排了今日的事,可以保證這些幫她們的人安全無虞,而這個人……金鎏想到那個可能的人,心里漏跳了一拍緊緊的盯著金桐汐,想從她的表情上得到證實。
可是金桐汐的臉上卻偏偏只有笑,一點暗示的意思都沒有,道︰「這個等你們逃出去便曉得了,我已經在這里呆了許久,該走了。」
「我不出去,外面那兩個人……」
「你放心,我自有辦法!」金桐汐笑著看了金鎏一眼,沒有再說話,開門走了出去,反手又關上了門。
「這位夫人,你那位丫鬟怎麼沒有出來!」金鎏站在門口果然听見外面的宮女問到了她,心里正一緊,便听金桐汐氣定神閑的道︰「我那丫頭按摩的手藝是最好的,我家祖母躺久了身子不舒服,我讓那丫鬟幫著老太太按按,這事我已經給娘娘通稟過了,二位若是不信只管跟我去問問娘娘便是了。」
「不敢不敢,既然是娘娘發了話,奴婢自然沒有什麼好懷疑的,夫人請!」不曉得是因為先前被小紅呵斥過,心有余悸,還是因為覺得自己在門外看著,諒她們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兩名宮女忙連聲說道。
金桐汐原就是騙她們的,既然她們相信了,也不在遲疑,轉身便往正殿的方向走去。
金鎏在門邊又听了一會,見外面的的兩個宮女並沒有再說什麼,也沒有要開門來看的意思,這才放心的走了進去。
大概一刻鐘後,外面的人果然換了崗,又過了一會,門上傳來兩聲敲門的聲音,金鎏忙和茹夫人一起,扶著已經穿戴好的老夫人往門邊走,剛走到門邊門卻一下子打了開來,嚇了三人一跳。
「三位不要害怕,奴婢是來送你們出寧和宮的!」一個年齡大概三十歲左右的宮女探頭進來看了一眼,見三人嚇的往後倒退了一步,開口說道,轉頭又看了看對她們招了招手,道︰「現在走正是時候,三位請快點跟奴婢來吧!」說完轉身退了出去。
金鎏和老夫人、茹夫人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趕緊跟了出去。
中午時分天上的雲層厚了起來,太陽躲在厚厚的雲層後面,只散發了光亮,熱力卻是小了一些,金桐汐估模著時辰也差不多了,見田老夫人和慕容勝雪也沒有什麼可聊的了,正要示意田老夫人她們可以回去了,便有一個小宮女走了進來。
金桐汐的心提了起來,這個時候的她最怕有人進來稟報事情,好在小宮女只是進來問慕容勝雪今日的午膳擺在哪里。
「只覺得和老夫人聊的投緣,沒想已經到了用膳的時辰了,既是這樣老夫人和大少女乃女乃便在宮里用了午膳再回去吧,這樣本宮還能和你再說說話!」慕容勝雪笑著對田老夫人說道。
田老夫人是曉得金桐汐的安排的,也不想著趕緊出宮回府,道︰「听說皇上時常來娘娘這用午膳,我們在這里,只怕會……」
慕容勝雪沒等老夫人說完便搖了搖手道︰「皇上今日不會過來,在浣花軒和大臣們一起用膳呢,浣花軒的景致好,從那里可以瞧見整個御花園的景,皇上最是喜歡在那里與臣子們談天說地,哪里還會上本宮這里來,老夫人放心留下便是了。傳話下去,把午膳擺在偏廳,本宮要與田老夫人、田家大少女乃女乃一起用膳!」
「是!」宮女答應了一聲轉身退了出去。
見走不了,田老夫人心中雖然著急,卻也只能繼續和慕容勝雪說話,金桐汐卻因為慕容勝雪的話驚的差點沒有從椅子上彈起來,擔心金鎏一行人穿過御花園的時候被皇帝瞧見,登時心里急的汗珠子都冒出來了,卻不得不強裝鎮定的繼續坐著。
浣花軒中,秦政站在一座藍琉璃頂紅漆柱子的亭子里,眺望御花園的景致,心中的煩悶終于被沖淡了一些,伸手指著下面的美景轉身對何公甫道︰「何公是天下聞名的雅士,你瞧這御花園的景致,可能用一個‘雅’字來形容?」
何公甫捏著胡須往秦政身邊走了一步,偏頭看了一眼下面的御花園,搖頭道︰「皇宮是皇上和貴人們住的地方,用‘雅’字來形容不確切,應該用‘貴’字才更為貼切。」
「哎,朕說的是御花園,是這景致,怎麼能用‘貴’字!」秦政不佔成的說道,「你看著青翠如雲霧般的竹林,五顏六色的鮮花,怎能和‘貴’字沾上邊?」
何公甫依言又往下看了一眼,點頭道︰「皇上說的是,只是這‘雅’字還是不合適,要用也要用‘美’字,所謂美景,就當是如此!」
「美……」秦政仿佛斟酌著這個字,眉頭皺了一下,道︰「這個字是不是俗了一些?」
「字無雅俗之分,‘美’字更不會俗,如若不然,那美景、美人、豈不都是俗景,俗人了?」何公甫望著秦政開口說道。
「俗人……哈哈,何公說的是,朕也不過是凡塵中的一俗人是也呀!」
「便是俗人,皇上也是這世上最高貴的俗人!」何公甫微彎腰拱手說道。
「哈哈哈……」秦政聞言大笑了起來,連說了三個好字,視線落在不遠處低頭不語的碧璽身上,笑道︰「听聞何公府上人才輩出,何大少爺少年有才,十歲出頭便中了秀才,想必文采定是風流,朕今日一見,也是個風流人物,不如就讓大少爺作詩一首,可好?」說著望向何公甫。
何公甫怕的就是這個,沒想到秦政卻偏偏又提了這個要求,轉頭看了碧璽一眼,見她一臉驚恐的望著自己,心中哀嘆了一聲,抬頭剛想拒絕,余光卻瞧見下面御花園中,有三個人正藏頭縮腦的往不遠處的竹林走,心中正疑惑,猛然見一人抬頭朝這邊看了一眼,那人他再熟悉不過了,真是他十幾年沒有見過面的小女兒何茜,雖然已經十幾年沒有見面,她卻一點也沒有便,還是和他印象中一模一樣,只是面容憔悴了一些,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涌向何公甫的心頭,畢竟是親生的閨女,又是曾經他最疼愛的孩子,雖然發過狠話說即便是她死了,只要是死的值得自己也以她為傲,現在見她身處險境,他卻也做不出來那樣狠絕的事情了。
「何公?」皇帝正等著何公甫回話,見他斜眼看著旁邊,喚了他一聲,正要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被他叫住了。
「皇上謬贊了,這孩子不過是有些小聰明,風流人物確是談不上,不過做詩倒是差強人意,皇上若是不棄,便讓他作一首試試看吧!」
「好!」秦政等的就是何公甫的這句話,他素聞何公甫的才名,知道他是儒家雅士,也做過不少名士的啟蒙先生,朝中不少官員也受過他的指點,卻不知真假,直接考他是不合適的,弄不好反倒惹惱這位脾氣倔強的老夫子,所以才想到要考他的孫子何家大少爺,若是連何家大少爺的學問都是不俗,何公甫的學問便更不用說了,想到這里,秦政轉頭看了碧璽一眼,見她張口結舌的望著何公甫,還以為她是頭一回見自己嚇的,笑著安慰道︰「你不要怕,就當是與平常的友人一起吟詩作對好了,一首詩想來也難不倒你。」
「是……」秦政都這麼說了,碧璽就算腦子里一片空白,也只能硬著頭皮應道。
見碧璽答應了,秦政更是高興了,對她招了招手道︰「你來,站的那麼遠能瞧見什麼景致,來,到朕身邊來。」
「是!」碧璽又應了一聲,抬頭看了何公甫一眼,不明白他為何要讓自己作詩,這不是明擺著要穿幫嗎?她一個小小的丫鬟,認識的字都不全,哪里會做什麼詩了,可即便是這樣,秦政笑吟吟的等在那里,她也只等慢吞吞的走了過去,停在離秦政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秦政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大手朝下面的景致一揮手,正要開口,何公甫卻往他身邊走了一步,擋住他的視線道︰「草民的孫子草民最清楚,作詩最是慢吞吞的了,可越是這樣卻越是能做出好詩來,皇上不妨在旁邊坐著等……」
「不用,朕今日難得有興致!」秦政笑著說道,偏頭看了何公甫一眼,剛轉頭想跟碧璽說話,臉上的表情突然一僵,慢慢的轉過頭來望向何公甫的方向,何公甫正要說話,卻被他一把推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