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里的群蟒眼珠更顯得通紅,詭異駭人。只是仇天心里壓著重重心事,也不覺得可怕,倚著一棵樹靜靜目睹寥落星光。
「小天?」
「華池?這麼晚了還不睡啊?」
華池一聲苦笑,嘆道︰「心急如焚,怎麼睡得著。你呢?又想家仇了?」
仇天靜靜說道︰「恨自己,恨自己太無能了。若是有三位師父那樣的本事,該多好。我不去移山填海,只要保護我身邊的人,自由的做自己喜歡的事,該多好。不用無奈跑到玄牝大山里來歷練,不用躲躲藏藏,不用滯留在這里不能去見心愛的人
華池搖頭輕嘆,拍著仇天肩膀說道︰「你終究太小,心性太幼稚了。誰不渴望自由,誰不渴望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呢?八年前我抱著這種態度,想讓離兒活過來,可現在她還是生不如死。我華池努力了尚且這樣,若是不努力,豈不是破罐破摔,自暴自棄了?你三位師父能移山填海,能摘星望月,因為他們熬過了無能的日子。以前年幼,在父輩的余蔭下活著,你該想想,日子雖然滋潤,但是憑什麼呢?既然成了七尺男兒,該想的就是打拼自己的責任,而不是偷閑。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乘涼之後,你有什麼借口不給自己的後人栽樹呢?若想栽樹,又怎能是一句話可為的?」
仇天被他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嘆道︰「當初若是不尋根究底的打探爹娘的身份,或許也沒有這一遭的疾苦了
華池接著說道︰「終究是不自足。知足常樂,方是正途。你看看那些比你武功差的人,他們也來了玄牝大山,命都未卜,何其可悲。為兄苦戀十余年,被爹逼迫做著各種喪盡天良之事,若沒有忍耐,哪能撐到如今呢?」
仇天听懂了些,抿著嘴唇,無言苦笑。
華池忽想起了先前仇天的作為,抬頭問道︰「剛才的危急關頭,你竟然用劍,為何啊?」
仇天撓著頭發,羞笑道︰「大師父說我劍法太粗爛,非要我勤加練習,好去早些掌握軒轅劍法的另一層
華池搖了搖頭,嘆道︰「那也得視情形而定啊,孰不知劍挑一點,拳打一片,而且拳比劍快
仇天接著說道︰「嘿嘿,當時看那群蟒蛇,心里有些懼怕,不敢觸踫,就拔劍砍去了
華池撲哧一聲笑道︰「怕你還沖上去救人,唉,你這孩子,我看你是一身的功夫太多,學傻了。江湖傳聞藝多不壓身,所有人人都追逐更多的武學。但是,這群人里,有一些真正高明的人,他們不算追逐更多,而是追逐更高。遇到精妙的,就拋棄了粗鄙的,此乃正道。而你不同,你所學的盡是常人欽羨的**,一個都不可以拋棄。雖說一個都不可拋棄,卻有著修煉與使用的先後,不可盲目亂用
仇天嘆了口氣,說道︰「嗯,師父也說過,把功夫熟悉了,巧用了,才是我自己的。否則,只是他模子里刻出來的翻版。可是,我剛剛掌握,終究是不能融合啊
華池輕笑道︰「無妨,無妨,多在他人身上學習吧,友亦可敵亦可,實在不行我陪你拆招。哈哈
仇天嘿嘿一笑,道了句︰「好!」
「昨日誠謹和雲破月打斗那次,你可還記得?」
「嗯。誠謹雖說贏了,但勝在陰陽幻滅劍的霸道,一揮一砍,都不及雲破月的刀法嫻熟自然
華池欣慰的笑了笑,說道︰「不愧是三才看中的人啊,果然看的出來。雲破月這種散修的刀客劍客,雖說沒有至強制勝的刀法劍法,不能佔盡先機。但是,這種市井的亡命人,經歷過真正的廝殺,懂得以命相搏。他們嫻熟、霸道和陰險,不可小覷。大將軍歷經沙場,悲壯之勢驚天慟地,或多或少能威嚇旁人。血澆出來的漢子,有高閣內庭長大的高手學不會的氣場
華池說罷頓了頓,繼續說道︰「誠然,莫羽和閔誠謹有許多供你學習之處,但是從敵人那里學來的,才是最快最深刻的。這種啟蒙,莫要遺失了它。一次打斗,一次反思和領會,才能一次又一次成長起來。我那萬獸功,就是這樣總結出來的
仇天細細的傾听,一一謹記著,忽然皺起眉頭問道︰「華池,符咒之術本是我最擅長的**,當初打魚追鳥,抓狗攆雞,均是用的得心應手。為何現在逐漸失靈了?打斗之中根本無從下手
華池忍俊不禁的笑道︰「怪不得啊,當初符咒學的那般通神,竟是抓狗攆雞練出來得?各種武器都有它的擅長與劣根,符咒亦是。槍挑一點,棍掃一片。劍主揮刺,刀主劈砍。工欲行其事,必先利其器,此為大計。你已身備利器,只是未盡其用啊。你看,符咒之術,隱蔽而神奇。天雷符,離火符,均適用于群戰,橫掃一大片,遇到真正的高手,實在難登大雅。偶爾有些用處的定身符,卻也不太合適
「說的極是,我也瞧出了此處。可是,那、符咒之術豈不是要拋棄了?」
華池搖頭說道︰「那倒不必。估計,當初茅山派的祖師爺曾是隨軍打仗的將士,方才研究了這般奇術。剛才便說了,不是要你放棄,而是更多的使用更高層次的武學,一招一式,均對自身的造詣大有幫助。練到最後,變得無招自動,那更微妙了
仇天笑道︰「好,哪日面對千軍萬馬時,再把符咒耍個暢快淋灕
華池微微一笑,盯著寥落的星光,不再言語。仇天想起了昨日之事,忙問道︰「華池,你為何護著那賊醫呢?當時問你,卻也不說
「我怕谷神丹是虛妄,只能寄希望于他了……哪怕背負些世人不解的罵名,能治好離兒,也是值得。只是,仗著一己之私,終究有愧,所有不易說出口啊說罷淡然一笑,灑月兌里糅雜著無盡的憾恨憂傷。
仇天眼前恍惚出現了馭獸派的一幕幕,瘦弱女子鎖在鐵鏈下,冰冷狂躁。仇天禁不住哀嘆道︰「廣庭竹陰靜,華池月光寒。以你的深情,離兒姐姐也定會恢復的。只是那大夫心眼太多,你小心為是啊
華池站起身來,挺起了胸膛,瞬時意氣風發,集陽剛陰柔于一身,笑道︰「小天,你記住了,劍法,掌法,拳法,乃至一切武道,甚至做人,都以自然為先,以大巧不工、風流自得為上。古人雲︰善賞者,費少而勸重。善罰者,刑省而奸盡。善予者,用約而為德。善取者,入多而無怨。鬼醫行事太過刁鑽,急功近利,工跡太重,算不得真正的奸人。口蜜月復劍,笑里藏刀,才最可怕。他那點斤兩還不如我當年,如今只是有求于他,放心吧
「善賞者,費少而勸重。善罰者,刑省而奸盡。善予者,用約而為德。善取者,入多而無怨
仇天默念著華池的話,不知不覺,華池竟已快步離去,沖谷唯修走去。
「你既然願意說出過沼澤的辦法,說明心腸不算無藥可救。為何不坦白心胸,說出谷神丹的一切呢?」
谷唯修自顧自的靜默,冷不防的被華池欺身,倒有些驚詫,冷哼道︰「無可奉告
華池卻不慍怒,輕笑道︰「假如谷神丹屬實的話,說明你們谷神華家也無可奈何。既然如此,何不齊心協力呢?閣下豁出一把推波助瀾,我們就斗膽與虎謀皮
谷唯修蔑視著四周的烏合之眾,狂笑道︰「你們若破了這幾層險阻,或許才有取丹的可能。若是連我們玄牝之主都不如,拿什麼去爭奪去取得我們都無法取得的東西呢?」
華池冷冷的丟下一句「一葉障目,可笑夜郎」,不再听他猖狂的怪笑,獨自款步離開。
孰不知另一邊,惹人心亂如麻的軟言軟語已借著靡靡的夜色,貼著耳際放縱開來。
「巧巧,你好美」宮商羽纏著杜巧巧,與她倚著一顆古木,時不時轉身肆無忌憚的盯著,渾然不顧非禮勿視的禮節。
杜巧巧終究是臉皮薄了點兒,微微側身,心顫而急促的說道︰「宮郎,若不是你,恐怕沒有人會把我捧得那麼高吧
宮商羽頓時一收折扇,鎖著長劍一般的濃眉,半含怒意地說道︰「你是珠玉,本來就該被捧起來
「可是,他就不會」
宮商羽听杜巧巧提起了蕭道彥,神色那般痴迷,禁不住心亂如麻,疼如刀割。干咳了一聲,強笑道︰「宮某只是,想極盡絢麗的,展現你的容顏,釋放你的絕色,讓它得到應得的禮遇
杜巧巧听的心中宛如小鹿亂撞,痴痴的盯著宮商羽,嘆道︰「宮郎,早遇見你,該多好假如十年前遇到的是你,而不是師父把我帶回師門遇到他,我就不用曲曲折折的蒙受那麼多,不用承受失去。宮郎,你一定不會負我,對嗎?」
宮商羽立即挺起了胸膛,信誓旦旦的說道︰「杜姑娘,我宮商羽若是對你有一絲虛假,天打雷劈」
杜巧巧撲哧一笑,伸出無骨柔夷堵住了他的嘴,嬌嗔道︰「說什麼傻話,我信就是了
宮商羽盯著她撲朔的瞳孔,嘿嘿一笑,登時抓住了杜巧巧來不及收去的玉手。
杜巧巧假裝發火,嗔道︰「你這登徒子」
宮商羽順勢丟掉了手中緊握的柔夷,輕嘆了口氣。杜巧巧心里頓覺空蕩蕩的,悵然若失,心底莫名生出了悲戚感。哪知宮商羽一變臉色,又抓住她的玉手,趴到她耳邊輕聲問道︰「嘿嘿,我這登徒子,巧巧姑娘喜歡不?」
杜巧巧被他吹氣吹到了耳垂上,頓時面色通紅,嚶嚀「嗯」了一聲,才任由他放肆無禮,羞怯的問道︰「宮郎,你為什麼說,你是羅綺門的人啊?」
宮商羽幫她整了整一綹凌亂的發絲,撫著她俏臉笑道︰「傻瓜,你的師門,不就是我的師門嗎?等事情辦完,我們一起去見你師父,好不好?到時候我當面提親,我們把關系讓他老人家定下來,我就再也不用怕不用怕你突然回頭了……」
杜巧巧撅起粉絳色般的紅唇,眨巴著眼楮嘆道︰「可是,我都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啊,這樣總是缺一分安定的感覺。讓人有一種,lang蕩輕浮的錯覺
宮商羽語調頓時急促起來,慌張說道︰「巧巧,我真的有難言之隱,也不知從何提起。巧巧,你相信我嗎?」
杜巧巧凝視著他慌亂俊朗的面孔,清澈誠摯的目光,心里一陣寧靜平和。將雙手攬起了宮商羽的臂膀,輕聲說道︰「嗯,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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