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野茫茫,天地無光。
「小兮,你冷麼?」
「廢話
仇天拂去虞夕肩頭的雪花,極目沖前方眺去。攀爬半日,這巍巍天山竟只爬到了半山腰,前方不知有多崎嶇難行的道路。回眸一瞥,卻更觸目驚心。浩大的天地彌散在雲霧里,難問是耶非耶,山下一切均是渺渺茫茫,愈遠愈微。眼前殘破的涼亭已大過天地,何況一人哉。仇天恍惚陷入一種大氣澎湃的劍意里,正要喊虞夕借劍來耍兩招,那感覺又稍縱即逝,匿跡無蹤了。
「小兮,前面有多高還不知道,我們就此下山吧仇天替虞夕撢去眉宇間的冰屑,懨懨嘆道。
「你不是要來找軒轅劍麼?若是不找,何必不在山腳下采些冰雪回去交差?」虞夕不知是氣的還是凍的,面色鐵青,冷冷盯著仇天。
仇天尷尬佇立著,又怕耽誤了與楊慕涵相約的日子,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一陣凜冽的寒風撲面,直打的滿面刺痛,抬頭一望,竟是一陣疾風卷著冰雪自山巔撲下。風雪急速旋轉,仿佛有天旋地轉,顛倒日月的氣勢。
虞夕亦呆立當場,任由愈來愈近的風雪拍打睫毛,腳步難移。仇天眼看情急,一個虎撲將虞夕壓在身下,將頭身邁入積雪中去。那風雪肆虐的在仇天脊背上劃拉,饒是仇天鋼筋鐵骨,亦忍不住悶聲吃痛的叫了出來。刮了有半刻鐘,風勢逐漸緩了下來。仇天長呼一口氣,伸手撫了下背上生疼之處,忽然又一陣更猛烈的風暴襲來。仇天還沒來得及喊叫,整個人從虞夕身上倒飛出去,直到數十丈外,磕磕踫踫,那狂風才緩落下來。
「小兮?」仇天一個驢打滾爬起來,眼看虞夕伏在雪上毫無動靜,心里如湯煮一般,一瘸一拐的沖虞夕走去。虞夕被他扶持起來,卻眼神渙散的盯著身下的冰雪,如此反常的舉措,倒更嚇壞了仇天。仇天匆忙伸手哈氣,將稍稍有些熱氣的雙手貼在虞夕螓首上,幫她暖著眉心。
虞夕渾身一抖,將他兩手打掉,面色稍紅,慍怒嗔道︰「你做什麼?」
仇天瞧她神態,不知何故,目光竟稍稍有些迷離起來,支支吾吾說道︰「你方才一動不動的趴在那,又不說話,我怕你凍出事…」
「怕凍出事就不跟你來了虞夕白了仇天一眼,臉上依稀留有不散的余溫,蒸的臉蛋微紅,愈是看仇天,愈是紅的滴血一般。「你看這里,方才被你撲到,跌的有些生疼,分明不是摔到了積雪上。我將松散的雪花撥開,竟看到如此一塊黑冰
仇天順著她柔荑瞥去,儼然一片墨色。那烏漆如墨的地方,細細看去,竟不是冰塊,而是深不可測的冰窟。
仇天忽然想起周不顛道出的一段話來︰
「當年你爹被賊子圍堵,又不甘軒轅劍為奸人所獲,徑自以一身之力,開山藏劍。因此,軒轅劍長埋天山近二十年,也不知如今究竟能否找得到,唉~~可惜了那把上古利器,若是被你取到,那真是天大的福緣
「莫非,這冰窟里藏著軒轅劍?」仇天嗓子凍得生疼,顫抖著,似是沖虞夕說著,又似自言自語。
虞夕微微失神,亦是激動萬分,喘著熱氣,舉起吟風劍沖冰窟上方的冰塊砸去。沒有臆想中的山崩地裂,沒有地動山搖,只听見一聲脆響,宛如春寒破曉的清冷尚帶一份溫和,眼前緩緩現出一個地洞來。二十年的風雪只添了一層薄薄的堅冰,昔年深澗,今日依然。
還沒探頭進去,一道金光破冰而出,直射的日光昏昏,雪野灼灼,凜冽蕭瑟里透著一股神聖的王者氣概。「果真是神劍通靈啊!」仇天待耀眼的金光散去,凝望著冰窟里的古劍,嘆道︰「它被埋了二十年,或許是心生不滿吧,哈哈,我這就取劍,讓它得以問世!」
虞夕還沒來得及勸阻,仇天已一躍而下,消失在茫茫雪山上。方才將自己壓在雪地的身軀,貼在眉心的濕熱手心,洋溢而出的唇邊暖氣,似真似幻,難分虛實。虞夕自幼養成的警惕心,竟在剎那間瓦解,甚至,未听到身後輕微的破空聲。
「啊…」
「哈哈,小兮我拿到…小兮!」
素白的長劍沾著風雪,雕出一朵朵雪蓮花,凝結,消散。凝結,消散。虞夕小臂上滲出的鮮血透過厚重的衣服,無聲無息的融化著冰雪,而她倒下的身後,突兀的站著一個白衣勝雪的蒙面女子。
「拿軒轅劍來換人,否則,老身立即殺了這女圭女圭,再奪你劍聲音略微滄桑與空靈,襯著大雪山漫無邊際的縹緲,她眼角的幾分皺紋,隱隱道明了,這女子蹉跎了不少歲月。
仇天眼看虞夕倒下,心里自是焦灼再難靜下來,踩著須彌步,握著伏虎拳,如碎山破岳一般的疾撲過去。蒙面女子不喜不怒,宛如靜止在雪山的浩蕩畫卷里,待仇天近身,卻劍指雪野,虛劃了半圈輪回,點著虞夕咽喉,似是挑釁般冷眼斜視著仇天。
仇天強行收回了十分的力道,震得胸月復內氣血翻騰,喘著粗氣,與女子對視著。宛如受制于人的困獸,暗藏了無數的不甘。
「你不準給她!」虞夕凝視仇天左手的軒轅劍,痴傻了一般,沖仇天怒號。
仇天臉色也是陰晴不定,瞥了瞥左手里,那因禍得福來的家傳古劍,竟傳來了陣陣清涼。「听柳叔叔說了爹的脾氣,你在怪我這軒轅氏的後人,太怯懦嗎?」仇天撫了撫劍上的紋路,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無不透露著樸素與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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