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潘驢鄧小閑」之論誠不欺人,自古英雄輩出,獨西門名傳千古,實非巧然,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是有利器也。今李逍秉赤誠之懷,以憐惜之情,而欲效先賢之事,卻半途而廢,折戟之故,臉面塵沙,令人不得不嘆。
但就李逍論︰正當壯年,血氣方剛;雖有,作業一般;何至于在那萬分緊要關頭,心火情熱之際,竟刀折鞘里,腎虛一至于斯呢?這似乎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是城市越來越高的樓房佔去了的長度嗎?
是街頭螞蟻一樣的小轎車把越劑越細嗎?
是人心的爾虞我詐奪走了的堅硬耿直嗎?
是甚囂塵上的浮躁取代了的沉穩持久嗎?
……
接下來的日子里,李逍只覺得心神昏昏沉沉、大腦渾渾噩噩,穿行在城市里,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金錢、美女、權力、,內心渴求的東西越來越遠,生活只剩下貧瘠、丑陋、虛弱和無盡的空虛。他開始恨社會,仇權貴,同時深深地討厭了自己。
面對客戶,他也越來越笑不出來了。在消沉的時候,他已經無形中把自己給封鎖到了內心的荒蕪里,人與社會月兌節,與大眾隔膜,越來越懼怕溝通慢慢便也無法溝通了。業務員的生命在于溝通,斷了溝通之路的李逍,無疑也在離自己「業務創造財富」的夢想漸行漸遠。有時候站在刺眼的陽光下,他感覺自己是一只被遺忘到岸上的魚,狼狽的呼吸不到空氣。走在車流人流里,又仿佛置身亙古的荒野,放眼四望,放眼茫茫,找不到自己的出路。這個時候,他常常會突然想起在汩羅江畔披發而行的屈原。那一刻,好像與這位上古大賢心有靈犀了一般,讓他忍不住想要投身到洪流一樣的車流里。只是,屈原投江,佳話包裹在粽子里還能給後人口齒留香,自己赴車又能留下什麼呢?頂多不過是一條交通事故的記錄和一抹嘲笑吧!這世界已經不能理解自己。
李逍感覺自己抑郁了。
一個人想要煥發出勇氣並形成強大的氣場非常不易,那需要長久的磨練和積累,但反過來卻簡單之極,飄飄搖搖,就能抑郁。
隨著日漸消沉,李逍所有的生機和氣場在與社會主流的對踫中節節敗退,最後不得不退守心之一隅,如一盞殘燈,在風塵僕僕中苟延殘喘。李逍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已經了死胡同,這樣下去,就真的只能成為都市這面大牆上的一模蒼蠅血了。
幸好有「注定要成為人上人」這麼一張底牌撐著,每當志氣敗退到最底線時,踫到這張「底牌」就會反彈,會有那麼一瞬間,志氣又雄壯的臥薪嘗膽、壯士斷腕。他還是心有不甘。不甘就這樣與世界的繁華無緣。
托賴這總能觸底反彈的志氣,及這志氣反彈起來支撐一時的認真鞋,李逍總算又開發出一個客戶。是上次剛說過不要,李逍進門前因過不了自己的心坎而消沉到底又反彈起來後,報復性地厚著臉皮權當二百五一樣進去推銷,誰知客戶和顏悅色,說正需要進一批紙呢。這也更驗證了楚蓮花起初說的︰不要去太多的想客戶,單方面的感覺客戶一定怎麼樣怎麼樣,而是先把自己該做的做了再說。知道這樣做下去,終有一日會成功,但很簡單的事,很多人就是堅持不了。李逍反反復復,起起伏伏,便一直像個半瓶醋一樣晃蕩在人生的低窪里。空有萬丈高情,難修百日苦難。知他何日出頭?抑或終將蹉跎在歲月的塵埃矣!
心虛致而腎虛,腎虛更加心虛。自那晚以後,李逍不敢見宋雲瀲。偷偷觀察幾次,她倒是一如既往,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樣。有時說說笑笑,似乎就是給自己看。越是看見她明艷如花的樣子,李逍越是羞愧難當。感覺對不起她的心靈,更對不起她的。
中秋節到了,公司放一天假。李逍要加請幾天,回老家幫父母收秋。按照程序,假條要經理簽字,接著人事部主管簽字備檔後方有效。李逍在李雲龍簽完字後對他說︰「我得收拾下東西。麻煩經理幫我拿給宋主任順便讓她簽下字吧!」
李雲龍凡是能跟宋雲瀲接觸的機會,自然樂意。誰知出去一圈把假條又扔給李逍說︰「雲瀲說了,必須本人去才行。」李逍一下子面紅耳赤。
敲門進去,見雲瀲低頭寫東西,不理他,只好囁喏著叫了聲「主任。」
雲瀲放佛沒听到,沒給出反應。李逍進退兩難,良久方見她手中的圓珠筆似乎頗不耐煩地往沙發上指了指。李逍心里七上八下,臉上紅白不定,只得坐下。
「怎麼請那麼多天假?」雲瀲其實哪有心思寫東西,等了一會不見說話,抬頭見他如坐針氈的樣子,忍住笑問。
李逍見問,抬頭見了雲瀲的樣子,臉又發燒,低頭掐指道︰「家里沒人干活……回家幫忙收秋……」
「家里就你一個,沒有兄弟?」
「嗯……有一個姐姐。」
「假期太長了,不能批。」
「主任!」李逍滿臉焦急的祈求,「俺爸身體不好,血糖高,家里真的沒人干活。你……」
雲瀲見他的樣子,心軟下來,撅著嘴說︰「答應我個條件就準你的假。」
「我答應。什麼……」
「那件事不準你跟別人說……我知道你們男的都好炫耀!」雲瀲說著自己臉也紅了。
李逍羞得恨不得一頭鑽到沙發下面去,含糊著答應。
雲瀲沒想到他會這麼羞斂,忍不住笑道︰「有臉做那丟人的事,現在又沒臉見人了!」
李逍終于咧嘴笑了一下,卻比哭還難看,把假條放到雲瀲面前,好等她簽了字早些溜之大吉。
雲瀲拿起筆要寫,忽又抬頭說︰「還有一件事!」
「什麼?」
「罰你以後還得繼續帶我上下班!」雲瀲面如桃花,含羞帶嗔地說,「不能就這麼便宜了你!」
李逍驚喜無言,那一刻,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花怒放的聲音。那個聲音說︰好好鍛煉身體吧,青年。
為了這個緣故,李逍這次回到家里特別愛干活,且總挑重的干。李爸爸不知其中隱情,還以為兒子長大了,知道體諒老人了;加之听兒子說在鄭州找了個對象,已同居多時,內心頗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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