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美女效勞，即使犯賤，也引以為榮幸，怕是大多男人的本質吧。魏明珠果然銷量很大，一上午發貨的車子接二連三，忙的李逍馬不停蹄，——自己便以為是個人了，誰知魏明珠毫無反應，「目無下塵」。看看中午了，暫時休閑，李逍看看表，笑問︰「你中午怎麼吃飯啊？」
「回家吃。」
「那……店呢？」
「我中午休息。下午兩點開門。」
「哦——」李逍見魏明珠只是略微應付自己，大部分精力集中在電腦上，覺得留之無味，走又不舍，好生雞肋。突然心生憤懣，又十分鄙視自己︰看她時髦貴氣、活色生香，還不是靠月兌光了讓老頭子隨意扣模換來的，跟婊子何疑！再好的肉，給豬拱了之後，也惹人嫌棄！「那沒事我先走了。」鼓起志氣之後，李逍毅然告辭。
「哦，」魏明珠抬起頭來，笑得**無比，說，「謝謝你了啊。」
李逍怦然心動，乍喜欲色，見魏明珠抿著嘴，笑吟吟地敲著鍵盤，——顯然這笑是給鍵盤那邊之人的，自己不過略沾余光而已。霎時又恨又恨又恨，甩頭便走。走出一段，內心空落落混沌沌，好像丟了一半魂魄一樣。轉一圈，神經質地又兜回來，墊張紙坐在路邊的垃圾桶後面，遠遠地哨探著「明珠百貨」。不一會，只見魏明珠挎著皮包出來，一邊帶著眼鏡，打開車門，扭進去，奧迪頂著前後浪八圈的標志飄然而去。李逍腦海中久久定格著魏明珠背對著他放卷閘門腰身下彎的剪影，那抹誘人的弧線每忍不住狠狠想一次，鼻血便沖擊鼻腔一次。直到一位掃大街的大媽一路掃到他面前，李逍才覺醒似的回過神來，拍拍站起來，感覺很有些餓了。
路邊的熟食店客人不斷，李逍從一個個窗口走過，都是各色各樣的鹵味。特別是些清真店里的牛肉和羊肉，令他饞涎欲滴。每此時，李逍總幻想若有一天，自己能夠隨意地吃上各種鹵肉，于飯時割上斤把五香牛肉或羊肉，回家權做一菜，跟爸爸喝一杯開胃酒，夾一塊遞到兒子手里，該是多麼的知足！幸福！
然而吃不起。盡管平時大家都很有面子，一旦到花錢時節，有些面子便捉襟見肘，原形畢露。連一碗面都有些吃不起，還有什麼面子？以前燴面都5塊一碗，現在漲到了6塊，明顯感覺有些吃緊了。關鍵是一碗也吃不飽。李逍最終選擇了到城中村的小攤上吃手抓餅。實惠，送湯，咸菜免費。
吃完飯正沒地方去，楚蓮花打來電話，笑問怎麼樣啊？
中午她從「明珠百貨」門前過，看見李逍殷勤的搬貨，似笑非笑的笑了笑。
「沒門。真是白出力了。」想起魏明珠的珠光寶氣、高高在上，李逍喪氣地說。
「沒關系，」電話那頭楚蓮花悠悠地道，「‘人至賤則無敵’，你同志還需努力啊。吃飽了下午再去！」
李逍苦笑，問你在哪兒啊，我去找你吧。
「不用了，」楚蓮花說，「我跟朋友在一起。你多跑跑吧。」說完掛了電話。
李逍來不及沮喪，看見兩個女子走過，其中一個身材頎長，穿著連體短裙，包裹地和胸凹凸有致，更兼露在外面的一雙大腿，十分之白女敕修長，——他盯著直到那身影拐了彎，急忙騎上電車又跟了上去。——不疾不徐地跟一段，間或超過她們，而在路口假裝打手機等她們走到前面，再從後面慢慢跟著，意婬……拐了幾條街，直到兩女子一個小區不見，李逍方頹然停下來，茫然不知所從。
到「明珠百貨」兜了一圈，卷閘門午睡。思索下一步，沒有頭緒。卻見中午所見那流浪狂人專心致志地在街角的垃圾桶里找東西吃，李逍想幸虧這位仁兄的「引薦」，不然跟魏明珠連話也搭不上，惻隱心動，買了四個燒餅一瓶礦泉水，過去遠遠地遞給他。
狂人抬頭看了看，李逍從他眼中看見清澈和迷茫，最終沒有跟他交談，把食物和水放到了地上。狂人咧嘴笑了笑，把袋子拉到面前，拿出一個燒餅看了看，張嘴吃了起來。李逍想，不知臘月寒冬，他又怎麼過。想起自己有溫暖的家庭，冬天的夜里可以在溫暖暄騰的被窩里抱著郝月熱乎的身子，睡前還可以吃吃火鍋，比他真是天上之于地獄了。忽然心里浮塵息落，有種腳踏實地的實在感。眼下只要好好工作，一個月掙幾千塊錢並非遙不可及，那時完全可以活得更自如一些。
努力吧，年輕人！
李逍對狂人笑笑，安心的騎上車走了︰找個公園休息一下，下午再奮發。
下午當他興沖沖來到明珠百貨時，詫異地發現店里多了一個人。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年輕人。長相身材確無可描述之處，簡直比自己還平凡。唯一讓人忍不住回眼的是他的眼楮——眼也並無出奇之處，細細地單眼皮——應該是他的眼神，有種超然的沉靜。受這沉靜的感染，李逍覺得他臉上淡淡的神態竟有些冷傲了，進而感覺他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氣質，他靜靜地坐在那里，氣息在周圍形成一種質感，質感里充滿著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力量。這力量一度令李逍有種敬畏的錯覺。可是，他只當這是錯覺，因為他實在太平凡了。如果說發白的牛仔褲還是種個性的話，腳上那雙布鞋真有點不合時宜。這不是北京老布鞋，而是確確實實是那個年代媽媽納的千層底兒。這鞋如果穿在大老板腳上，還姑且可以說是品味，在他腳上，更使他搬運工的身份昭然若揭了。好在穿著長相雖然普通，倒是十分干淨。
李逍確信他應該就是這里的搬運工無疑了。上午他得以登堂入室，便是趁他之虛而入，現在人家正主歸位了，再賴在這里，臉皮是不是會有些負重？如果換做是一位威猛高大或者時髦帥氣的同類，李逍還真沒有信心再呆下去。但幸好是這麼一位。
跟他在一起，李逍油然而生自信。甚至隱隱有了點鳩佔鵲巢、喧賓奪主的心理優勢。發了一車貨，遞給他一根煙，李逍笑問「貴姓啊兄弟？」想要結交他使為內應的意思。
「楊。」千層底簡短地吐了一個字，對李逍的煙不置可否，竟自坐回一邊的椅子上玩起了手機。
李逍意外地尷尬，只好自己把煙點上，吸了一口，訕訕地說︰「哦……我姓李。」
「那個……你抽煙去外邊抽吧。這屋里都是紙……」尤物掩口咳了一聲。
「哦！忘了……不好意思！」李逍賠笑著急忙出了屋。來到外面，想起魏明珠難掩不耐煩的臉色，一邊抽著煙，自己臉上的笑容悻悻地剝落了。自己圖個什麼呢？又算個什麼呢？在他當時的心里，覺得自己十分狼狽，臉上的笑容一定像年久失修碟門表面那一層破落的欲掉碟銹一樣無聊吧。他看看旁邊的奧迪，想想里面的女人，想想奧迪和女人背後的那個男人，想想自己，忽然感覺自己像一個千年遺老，獨自站在一根古舊的獨木橋上，看著眼前社會的洪流滔天而去，自己也想像洪濤中的弄潮兒一樣去翻潮弄浪、歷盡劫波，然而半個身子已然落水，被沖的像風中的旗一樣獵獵欲去，奈何雙手宿命般的抓著獨木橋，任洪流要把身子扯裂，使頭腦始終不肯淹沒在渾濁迪天巨浪里。
也許這就是李逍最大的悲哀。
他羞憤著、倔強著，黯然欲去。
回頭想進店跟尤物告別，畢竟不能無聲無終。卻見「千層底」迎頭走了出來，雖然動作有些急促，臉上仍是古井無波的樣子，似乎是若無其事又像飽含深意的看了李逍一眼，匆匆到路邊攔了輛出租車，揚長而去。
這令李逍有些愕然，又忍不住刮目相看。因為一看人家還是個經常打車的人。其攔車上車的動作，跟那些常常為了等公交車在寒風中瑟縮半個小時、偶然打一回出租車便沾沾自得的窮上班族打工仔迥然不同。
「他干什麼去了？」李逍心里若有光明，忍不住問魏明珠。
「誰知道……」
尤物回答的口氣卻令李逍十分意外。那絕不是老板在說員工時該有的口氣。她的口氣里甚至臉上，都透著一股悻悻的復雜的情緒，好似不滿，有些擔心，又好似忌憚。李逍感覺這里邊肯定有什麼事，但又模不著頭腦。不管怎樣，「千層底」走了，他又可以名正言順地留下來當免費搬運工，呼吸尤物的氣息了。可是，對著尤物，李逍感覺自己吸進肺里的不是空氣，而是「路見不平」的不平之氣，這「不平」憋得胸口發脹，使他恨不得一刀把那個老東西的小東西剁下來，再逼著他親自一口一口吃下去。令人發指的有錢的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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