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文昊記事起,就一直處在父親的嚴厲喝斥之下。從小到大,父親幾乎從他和顏悅色的說過話,只要是說話,必然是喝斥。母親總是埋怨父親︰給娃說話就好好說,一樣的話從你嘴里出來就讓人不愛听。
父親卻依然如故。
就這樣,在父親的喝斥下,文昊學會摔倒了爬起來,學會自己撐傘上學,學會獨自去田里干農活,學會了在一次次的挫折中站起來。
現在,當他又一次面臨挫折,面臨幾乎無法重新站起來的挫折時,一向嚴厲的父親卻突然用溫和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如果外頭難,就回家吧。
淚水不由得漫出眼眶,文昊的心被溫暖包裹。這一刻,他是多麼想回到家里,回到父母的身邊,將那些嘲諷與期待完全隔絕在外。
外面的世界再精彩,卻總有其殘酷的一面,但任何時候,家都是溫暖的。
「……」
文昊沉默了,想象著家中的溫暖,他那迷茫的心似乎終于有了方向。
良久,文昊終于開口︰「大,我不能回去……」
如果就這樣回去了,他根本沒臉見父親,沒臉見一直為他擔心的母親。就算是實在打不上球在這里洗盤子,也不能就這樣回去……
「哦……那你好好的,無論咋樣,先吃好穿好,身體要緊。」
「嗯,我知道了,大。」淚水仍在往出漫,很少能听到父親如此溫暖的話語。
「……」
「……」
接下來,父子二人都沉默了。父親本就不是一個善于言談的人,再加上從小到大父親總是對文昊喝斥,而缺乏心平氣和的交流,因此二人之間話並不多。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再說什麼。
「那好,就這樣吧,記得多給家里打電話。」沉默片刻之後,父親終于說話了。
「嗯,我會的。」文昊點了點頭,就像父親能看見一樣。
掛斷電話,躺在床上,思緒如潮。自小到大在家里的一幕幕不斷涌來。
良久,文昊搖了搖頭︰「不,不能就這樣回去。」
可是不回去又怎麼辦呢?自己的理想在保羅的強勢面前已經轟然坍塌,自信早已不復存在。即使自己有心要振作,但在如此大的打擊面前,根本就振作不起來。自己已然心灰意冷,甚至對自己這些年打拼的意義產生了懷疑。在這樣的情況下,又如何振作。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文昊覺得有些餓了。
「嘿,現在也只有這些本能支撐自己的軀體了。」文昊冷笑了一聲爬起來,向外面走去。
雖然已經是冬天,但正午但陽仍有些晃眼。這是休斯頓難得的好天氣。不過這樣的好天氣對文昊來說卻沒有任何意義。他下意識走向自己經常吃飯的那條街。
站在街口,他猶豫了,不知要去哪家餐館。雖然胃覺得餓了,但口中卻絲毫提不起興趣,不知到底要吃什麼。
「嗨,文昊!」
正在文昊猶豫時,突然,背後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
文昊轉過頭來,就見一個一頭黑發,眼楮碧藍,身材高挑但並不顯瘦的姑娘笑盈盈的站在自己面前。
憑心而論,這個姑娘確實很漂亮,尤其是那麼一笑,如三月春花,五月細雨,真個是美到了極致。
不過此時的文昊根本沒有心思看這個,他有些疑惑,說︰「你好,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是你告訴我的啊,你不記得了?」女孩說到這里,聲音有一絲微微的失落。
「我告訴你的?」文昊在自己那緩緩蠕動的腦海中搜索了一下,並不記得自己認識這樣一個女孩。
那女孩見文昊真的想不起來,只得自己說道︰「貓頭鷹餐廳,你救了我,你忘了?」
「……」文昊再一次思索了一下,才恍然道︰「哦,是你啊。」
「終于想起來了。」女孩顯得很開心,「你救了我,我還沒謝你呢。」
「哦,不用謝。」文昊一邊漫不經心地對女孩說著,一邊目光隨意在街道兩邊掃視著。
「你是不是還沒吃午飯?」女孩問,「我請你吧,就當是感謝你救了我。」
「我……」
「你就別推辭了,就這麼定了,還是去我們貓頭鷹餐廳。哦,對了,我叫艾琳娜。」
艾琳娜不由分說,拉著文昊就向著不遠處的貓頭鷹餐廳走去。
「我上次還真沒認出來,原來你是NBA球員啊。」艾琳娜一邊走一邊說,她似乎很健談。
「嘿……」文昊的笑不知是冷笑還是苦笑。
艾琳娜似乎並沒有注意到,繼續說道︰「我後來看了你前面的幾場比賽,真沒想到,你籃球打得那麼好!」
文昊皺了皺眉,他下意識地覺得這是諷刺。
「你的排球式傳球,還有不看人傳球,讓我和姐妹們大開眼界,在沒看你的比賽之前,我們真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人這樣打球。」
「是嗎?」文昊的眉頭微微放松了些。
「我和姐妹們都喜歡看你打球。你人又長得帥氣,球又打得漂亮,我們都是你的粉絲。」
「哦。」文昊仍然是淡淡地應了一聲,現在他已經听出來了,這女孩的話並不是諷刺。
但即使是這樣,他也沒顯得多熱情︰「你不知道嗎?我挑戰保羅的事。」他的眉頭擰了起來,心頭猛地一陣。這幾天他最怕人提起的就是此事。但與其讓別人在自己面前說起,還不如自己說出來。可是即使是自己說出來,心頭也是忍不住一痛。
「知道啊,」女孩隨口說道,「我覺得你很有膽氣,至少面對保羅,你敢于去挑戰。」
「嘿,」文昊又冷笑了一聲,「那不是膽氣,是盲目的自信,是自大。」
「也許吧。不過你已經意識到了錯誤,不是嗎?我想你這樣的人,只要意識到錯誤,就一定會努力去改正,不可能永遠沉迷在錯誤之中無法自拔。」
「是嗎?」文昊仍然不置可否,雖然艾琳娜的話有一絲觸動他的心靈,但卻還不足以讓他就此振作起來。
說話間,二人已經來到貓頭鷹餐廳。放眼看去,身穿橙色熱褲白色小背心的女孩們如同藝術品一般展現在文昊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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