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閨記事 第327節異象

作者 ︰

太後駭然。

她遞了個眼色給成姑姑,讓她把滿殿服侍的宮人都帶下去。

內殿里只剩下皇帝和太後母子,太後握住了兒子的手。

皇帝掌心冰涼,讓太後驚惶。

她心里擔憂,語氣仍是溫婉︰「……皇上六歲封太子,跟著你父皇習理朝政;二十歲登基,收服老臣,提拔新才。符瑞並臻,天下大治,上古明君也不過如此,怎麼自言‘昏’字?」

皇帝輕輕嘆了口氣。

太後的話,讓他七零八落的心漸漸歸位。

他眼角有水光。

他微微偏頭,不經意將眼角的水光拂去。

「朕氣糊涂了。」皇帝道,「讓母後受驚。」

太後也在心里舒了口氣。

「朝中誰給皇帝氣受了?」太後笑著問,「那些老臣,迂腐但忠誠,皇帝心里是知道的。主明臣直,若不是皇帝英明,他們也不敢和皇帝爭執……」

皇帝笑了笑。

朝中的確有些不拉幫結派的老臣。

可……

他心里又是一緊,揪得他透不過氣來。

「不是和誰爭執。」皇帝臉色微斂,道,「是譚家。他們就在朕的眼皮底下,殺了御史王獻。」

「王獻?」太後反問。

皇帝點點頭︰「就是彈劾仲鈞的那個王獻。」

朝堂上具體發生了何事,皇帝沒有解釋。

他想,太後是很清楚的。沒必要贅述。

但王獻死了是方才的事,太後未必知道。

他重點說了說王獻的死因。

「……王獻有錯,到底罪不至死。若殺了他,青史豈不是將朕同紂、桀混為一類?朕便說,讓三司再審,判個流放也好。」皇帝越說越氣,「朕才說完,沒過半個時辰,王獻就‘畏罪自盡’了。母後,將來朕不封譚氏為後。是不是立馬這宮里也容不得朕了?」

他想起譚家的行為。

在封太子之前。譚家還不敢如此囂張。

那時候,他們擔心皇帝魚死網破,不肯封大皇子。

譚家就算想謀反,也要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否則就是亂臣賊子。

太子無疑是他們最大的希望。

不謀反。做個權臣。掌控皇帝,更是逍遙。

現在,大皇子封了太子。能不能廢立,從今天這件事上,皇帝是做不了主的。

帝王者,天下至尊之稱,以號令臣下也。

皇帝如今還能號令臣下嗎?

臣下都騎到天子頭上了。

如何不驚心?

「皇上是否多心了?」太後笑著道,「也許王獻真的是畏罪自盡呢?」

皇帝搖頭︰「母後,您太善良了。」

太後笑了笑。

她很清楚自己的兒子。皇帝已經是個成熟的帝王,他有他的計謀和心思。他跟太後說這些,僅僅是發泄胸口的悶氣,而不是尋求太後的意見。

太後要做的,不是像個嚴師諄諄教誨,而是做個慈母,讓皇帝傾訴得暢所欲言。

她沒有說任何多余的話,順著皇帝的意思道︰「譚家行事,素來不留任何把柄……」

「是啊。」皇帝道,「父皇最後那些日子,整日和朕說譚家。父皇說,譚家行事,謹小慎微。要耐著性子,和他們慢工細活,切不可魯莽,否則就落了下乘。父皇句句錙銖。」

太後接話,道︰「皇上都記得你父皇的苦心,你父皇泉下有知,也足欣慰。」

皇帝又是嘆了口氣。

他問太後︰「母後,您覺得朕太年輕了嗎?」。

「皇上萬歲,如今才二十六,自然年輕啊。」太後笑道。

皇帝也笑了笑。

他還年輕,譚家老侯爺卻老了。

除了老侯爺之外,譚家其他人都沒有涉足高位,對朝廷爭斗沒什麼經驗。

慢慢熬著。

皇帝總能耗過他們。

等他們走了下坡路,再將他們一網打盡。

現在,皇帝不魯莽,譚家就不敢輕舉妄動。

彼此相安無事。

皇帝希望如此,譚家更希望如此。

想通了這點,皇帝開懷了不少。

太後就趁機道︰「皇上慈悲,譚家的走狗被譚家自己打殺了,也惹得皇上難過一回。」

皇帝不過是對譚家有點心驚。

這股子心驚穩定之後,想了想,御史王獻欺瞞君主,背地里勾結譚家,夠可恨的。

如果沒有和譚家的恩怨,皇帝也覺得,王獻死不足惜。

「朕到底年輕了。」皇帝自嘲。

太後徹底松了口氣。

皇帝的情緒過去了。

####

御史王獻不過是彈劾廬陽王,結果未定罪就「畏罪自盡」在獄中。

到底是誰下手的,外人不知道。

可沒人想赴王獻的後塵,無人有膽再提廬陽王之事。

既然廬陽王婬居之事暫緩,他大婚也該議一議了。

第二日早朝,皇帝面對文武百官,說了自己對王獻很失望等語,只說讓王獻的尸身家里人領回去,沒有別的話,連是不是真的「畏罪自盡」都不追究了。

譚家幫派的眾大臣,心里得意起來︰皇帝也示弱了,投靠譚家果然是有前途的。

其他大臣,多少有點心寒。

而後,皇帝便將話題轉移,說起廬陽王大婚,問禮部尚書準備得如何了。

禮部尚書鄒時行忙上前回話︰「微臣任副使,戶部尚書王履祥為正使,刑部尚書胡澤瀚為主婚。王妃冠服已準備妥當,女官成宛引禮,內官常順催妝送妝。一品誥命元平侯夫人張氏鋪床。京中一品及其以下外命婦,朝賀四拜;王妃轎入午門下。右順門入……」

眾朝臣听了,無不咋舌。

廬陽王的大婚,光禮者的分量,就是史無前例。

禮部尚書自認副使;明慧大長公主的兒媳婦元平侯夫人鋪床;女官是坤寧宮的成姑姑成宛……

只怕到時候的聘禮和儀仗,更加奢華。

皇帝听了,贊許點點頭,對禮部尚書鄒時行道︰「辦得很好。還有不到一月便是吉時,且要萬事俱備。」

鄒時行忙道是。

皇帝讓他退下。

而後,其他官員又上奏了其他政事。

忙到了巳正三刻,眼瞧著該到了下早朝的時辰。皇帝見眾人都有些乏。無什麼要事啟奏,便有下朝。

有侍衛突然上殿稟道,道︰「陛下,福建布政使大人千里迢迢趕來。說有要事啟奏。刻不容緩。」

眾人頓時交頭接耳。

福建偏遠。常年鬧水匪,又出事了嗎?

「請上來。」皇帝聲音也有點緊。

侍衛領命。

很快,穿了官服的福建布政使——名叫應邴的大人。趕到了太和殿。

他跪下行禮,口呼萬歲。

「……六月初一,早起半邊天就染得通紅,滿天的紅霞,一直到了下午不歇。百姓個個頂禮膜拜,都說這是天下大興之兆,只怕往後的幾百年都要風調雨順。」應邴說了來意。

福建天現異象,有怪異的雲彩。

文武百官和皇帝都愣住了。

「你仔細說說。」皇帝道。

應邴道是︰「原是早起的時候,天霞寺頂有紅霞籠蓋,半個時辰未散。百姓瞧見了,只當是菩薩顯靈了,個個涌上去拜。路遠的,就地伏拜。不成想,紅霞未褪,越擴越多,慢慢就布滿了半邊天。

百姓都嚇住,全都跪在地上。到了中午,天就布滿了,到處紅光。正午時,電閃雷鳴,有金光閃耀,像龍的形……」

有朝臣吸氣。

從古至今,天有異象,都是傳遞旨意。

天子者,明以爵事天也。

所以,包括皇帝在內的眾人都听得怔住了。

「……金龍倒臥,頗有幾分無力。百姓從未見過此狀,個個跪在院子里,不敢抬頭。電閃雷鳴,臥金龍,真是恆古未見。金龍倒臥,被紅霞團住,卻想掙扎。怎奈漫天的紅霞,掙月兌不開。而後,便有魚身龍頭,通體漆黑的雲,跪在臥龍之下,將臥龍用身軀托起。而後,越飛越高,金龍漸漸起身,遍體金燦遨游。那些紅霞,才隨著那團漆黑的雲,緩緩散去。」應邴道。

他說完,大殿里連吸氣的聲音也沒有。

落針可聞的大殿里,皇帝痴痴坐著,久久未語。

「助金龍月兌困的,是魚身龍頭,就是鰲啊。」禮部尚書鄒時行在眾人沉默時,先站出一步,開口道,「五月二十九,居庸關地鰲翻身,動靜那麼大,諸公都言是上蒼不滿陛下。如今看來,是福將出世,護主衛主,並非陛下德行有虧啊……」

「正是!」刑部尚書胡澤瀚接口道,「陛下,這才是上蒼真正的旨意啊。」

胡澤瀚不是譚家的人。

上次眾臣紛紛指責皇帝,說他未立太子,才惹得老天大怒,胡澤瀚心里知道是譚家的陰謀,早有不滿。

如今,他就是借此還擊譚氏勢力了。

「陛下,老臣以為,胡尚書所言正是。」又有大臣站出來,聲援胡澤瀚,討伐譚氏。

大殿里的其他人也回味過來,吵成了一團。

上次譚家派那麼義正言辭指責皇帝。現在,那些非譚氏派的就要還擊回去。

皇帝沉默。

他在出神,根本沒听到眾人再吵什麼。

直到宣布下朝,皇帝仍是出神。

他快步趕到了坤寧宮。

他把今日福建布政使的話,告訴了太後︰「……母後,鰲魚也是龍,只因臥在地下,才魚身龍頭。也是龍之子。福建天現異象,有人助朕月兌困,那個人,應該是個龍子。仲鈞不就是那時候好的?仲鈞是父皇的嫡子,他稱鰲,再錯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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