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馬山傳奇 第二百零一章(上)晴空起炸雷

作者 ︰ 長疆

「啊——牽扯到了……這、如何……流言蜚語多半是官場上的相互……二位兄弟,咱們還是就此打住為妥。趁早趕快抽身才是,再說知府大人的意思也是……」

張捕頭早已呆立在原地,雖沒听見安捕頭說出那個大人物是誰,其實心中已明白所指是誰,「我听說秦武秦大人的一只眼珠就是在川邊被長毛余黨所傷?」

「自個兒作孽,總是歸罪于什麼長毛余黨?」段平安搖頭道,「秦武背後的那個靠山就是興風作浪的大推手,此人此時就在跑馬山賽馬場上的貴客席上威風凜凜地就坐呢!」

「這——你們指的是——你們真要?……」面色陡變的張捕頭一下語無倫次,心下越發慌亂起來,你兩個傻家伙真不知道厲害麼?枉自在衙門中混了這麼些年!

「是……」李興正要說幾句什麼,就听得山頂方向傳來了幾聲爆響。他和段平安同時听見驛道上方的松樹顛上有風聲伴隨有人發出的聲音。

「真假川茶源源不斷,煙土不絕禍害人間,暗中買賣軍火勾結英人圖謀川邊,廟堂看似威嚴內鬼就在里邊……」

段平安瞧見頭頂處有個隱隱約約的身影一閃而過,拋下的嗓音卻格外清晰,待李興和張捕頭二人人舉目張望時已不見人影。三人還正愣神間,卻听得有另一人的嗓音。

「薛兄別來無恙?一听這出口成章通俗順溜的話語,就知是薛兄駕到了。」

「豈敢豈敢,多日不見申兄,申兄過獎過獎。既然此地有此賽事,老薛我也是趕來湊湊熱鬧的。」

「賽事馬上就近尾子了,咱倆都來晚了呢。咦?薛兄為何這般裝扮?」

「不晚不晚,依我看來最為精彩的結局即將亮相。至于如此打扮嘛,如果合適,在下等會兒想要上場演一段折子戲過把癮呢。」

段平安和李興二人這才瞧見附近幾棵松樹密集的樹顛上是兩個人影掠過。其言語詼諧嗓音耳熟,更贊嘆其輕功之高絕!

驚嘆之際回過頭時,卻發現連張捕頭的身影也不見了?四下張望,路坎下卻是疏密交錯的松樹與枯黃的雜草,還有一團團未及融化的積雪。李興正在疑惑,驛道下方的數十步外傳來張捕頭的聲音。

「哎喲!恐怕是昨夜受了涼,我月復內疼痛得緊!對不住了,只得請兩位先行一步啦?」

「沒事!張兄身子不舒服最好下山在鎮子里將息,我和安捕頭去去就是。」李興回他話道。

段平安與李興對望一眼把頭一擺打了個手勢,兩人便就會意,並不吭聲抬腿就走。♀身形從驛道上閃過,不再瞧一眼蹲在路坎下的張捕頭,半人深的草叢里露出他腦瓜上的皮帽和一截後背,正手捂著肚月復在哼哼唧唧。

「轟!砰砰!……」湖邊的幾撥人群在忙碌,火槍和鞭炮聲響成一團。復又潛至湖心的水佬鬼隱約感覺岸上有異,一口氣潛滑到西北處方從漂浮在水面的幾片枯葉下緩緩探出頭來。

果然,上面已經亂哄哄鬧作一團。洋銃聲與鞭炮聲交織在一起,半空中彌漫著濃烈的硫磺味,水面上漂散有鞭炮爆裂後的紙屑碎片。

不好!水佬鬼瞥見正在奔逃的幾個家伙中有兩個朝他端起了洋銃,他急沒入水中一個速滑,還是听到了身後上方有撲哧、撲哧的幾聲響……

不覺側過頭朝水面稍稍一探,便瞧見岸邊朝湖中跌下三個人,那三個家伙還在水里掙扎撲騰,有兩支洋銃歪歪扭扭地往湖底沉去。

若在往常,這幾個想用火槍滅他的家伙轉瞬間就會變作真正的‘水鬼’。此刻的水佬鬼模了一下腰間那柄峨眉刺搖一搖頭,此刻有更要緊的事不可有誤呢!他改變了方向……

大約過了一炷香工夫,跑馬山環山驛道的南端出現了兩只凶猛的狼犬。忽地,正奔跑著的狼犬突然停下了步子,回頭望著一個身著皮衣皮褲滿面胡須的中年壯漢。只見壯漢將手指伸向口里,發出輕輕的一聲 哨,狼犬又才縱身竄出……

壯漢正和一個僧人邊走邊交談,兩人是剛從**過來的。此刻正朝著五色海東面峰嶺方向走去。那兒是毋極夫人呆過之處,此時卻已空無一人。

很快,他們的身影便出現在峰嶺上,兩只體態健壯的狼犬立在一側。而此時的五色海四周已經平靜下來,剛才還在此處的幾撥人馬皆已離開。

「大師對今日將發生之事,是听到的還是以大師的法力測……?」

「一切皆有因有緣,世事萬般看似偶然其實必然,六根清淨心底澄明,則耳聰目明,毋須打听。」

海谷子自然是一時開口不得。瞧向不遠處正朝這里趕來的一個人影,此人身披羊毛織成的查爾瓦,英雄結下的一雙眼楮烏黑發亮,身後跟有一只體態壯碩的猛犬。

這個莫呷,還真是去賽場比劃過了幾招?海谷子搖頭。

「善惡好歹終顯露,世事萬般有來由;廣結善緣天地寬,為非作歹起禍殃。」須眉皆白的高僧一聲輕輕地嘆息,「莫看此時晴空萬里,頃刻便有雷霆萬鈞,愚頑之人對山川湖海作孽,現世報應就在即刻——罪過呀!」

海谷子向天空眺望,見那紅日正靜靜地高懸在半空,天空只有一朵溜溜的雲彩。冬日的陽光照得人身暖融融地十分舒適,兩只狼犬也靜靜地立在一旁。會起雷暴?海谷子心生疑惑。

「猶如——問一句施主,施主名叫海谷子,何謂谷子何謂海海中是否能生谷?谷子未必不能生海中?一切皆有的可能早已蘊藏在萬物之中。」大師似在解答他並沒說出口的疑惑。

海谷子听得清楚卻又感覺道不明白,他還想向大師請教,但見大師已盤腿坐下,雙手合十嘴里念誦著︰嗡瑪尼麻咪吽……海谷子趕忙盤腿坐下。

誦經的嗓音不算大,身著查爾瓦的彝人大漢莫呷卻在遠遠地听見了,他聞聲停下了腳步,似乎還不相信自己的听力。他身後緊緊跟著的那條黑色的猛犬也停了下來,渾身皮毛深厚濃密一對發亮的眼珠下,從喉鼻下發出陣陣低沉的咆哮,猶似一只雄獅。

莫呷見黑虎突然又停下腳步,昂首朝向了海子東面山峰上發出輕聲叫喚。舉目細看,認得是那兩只頗為少見的狼犬,原來是海谷子兄!沒想到同他在拉薩分手後又在這打箭爐相逢!不覺加快步子也朝峰頂趕去,他還認出了那位是他曾見過一面的高僧。

曾國祿帶著洋槍隊與綠蜻蜓在湖岸下方相遇,曾國祿瞧向對方的眼神頗不自在,心下還免不了恨狠地,老子今天就要讓你小子變作一只死蜻蜓!

感覺湖邊正鬧哄哄地忙叫這十幾個槍手撲向岸邊,他要趁秦武不場之際驅使這十幾名槍手為他所用。他知道,秦文彪有一支擁有數百條洋銃火炮的秘密隊伍已從據此西面百余里的碉樓群下趕來,恐怕即刻就將趕到打箭爐。

他此刻的心境非常……說不清是希望秦文彪得手還是那伙人與當地的藏人佔上風,他知道在這山高皇帝遠的所在手中沒有隊伍的茆宮二人,如若姓秦的不把他兩個當回事,沒有人馬武力就沒有權勢,沒有權勢的名位一錢不值!

曾國祿見湖面上漂浮著幾頂氈帽,有人落入水中?方才是何人用了洋銃擊中的是何人?正驚疑間就被頭頂突然發出的一聲巨響驚駭得來了個‘狸貓撲地’。

頃刻間天空里突然電閃雷鳴,一陣密集的既像水團又似冰雹的‘陣雨’頃泄而至,在五色海周圍的所有人全都防不勝防,一個個抱頭鼠竄四下奔逃得只恨爹娘少生了一雙腳……

須臾,卻又雲開霧散,一抹陽光從尚未移去的一團雲層中射出。余下的眾人驚魂未定地慢慢回到湖邊,一個個堪比落湯雞還要狼狽。眼見湖面上和岸邊出現了好幾具一動不動的軀體。

無論是威廉、比爾或是曾國祿和綠蜻蜓等人,相互對望著對方鼻青臉腫的‘尊容’。尤其迷惑不解的是在這臘月將盡的嚴冬時節,天空里竟生出如此暴烈的冰雪雷電?

眾人暫將相互間的爭斗擱置一旁,皆把目光朝湖上張望,發現岸邊出現了幾具一動不動的軀體,湖面上的又幾具軀體正在緩緩下沉,那個特別要緊的人物卻不見了蹤影?!

忽地,天光又開始呈現暗淡……曾國祿暗叫聲不好!恐怕又有炸雷……見那威廉等人已離開了湖岸。

數十人剛離開湖岸,就見一大群藏人朝他們圍攏過來,為首的正是尼瑪與達瓦。尼瑪見這伙人摻雜不一,既有被官府封有官職的曾國祿也有黃虎黃豹一類松林壇的大小混混,在人群中的那幾個洋人更是格外惹人注意。

「你等為何跑到跑馬山五色海來胡作非為?難道不知道這兒是打箭爐的神山聖湖!」尼瑪手里的馬鞭一指。

達瓦晃動手里的藏刀大聲叫道︰「姓曾的,看你這些日子總是鬼頭鬼腦地來往于內地和川邊,原來是伙同洋人來盜寶!」

「我哪里是來盜寶?我是來為打箭爐的藏人朋友們護寶的。」曾國祿分辨著,他的心底已雄起了一股久別的膽氣,但在一般草民百姓面前卻一改往常的官架子耍威風,反而變得有幾分和藹。

曾國祿知道機會來了,朝尼瑪等人解說道,「這幾個洋人在湖邊干偷竊金鴨子的勾當被我截獲,正要押送過去交由秦將軍處置。」

威廉氣急,嚷嚷道︰「他胡說!金鴨子已被你們大清一個水鬼弄走了。」

「你說清楚是何人?」達瓦急了。

「各位藏胞兄弟,你們瞧!這些洋人偷了金鴨子不但不認賬還反咬一口,咱大清官府豈會派遣人來川邊藏地干盜竊之事?」曾國祿的口氣緊逼威廉,「你個洋夷敢不敢領大家去看看你們丟棄在湖邊的那些潛水用具!」

就在此時,遠遠趕來一人在一邊擺手一邊高聲大叫,卻被突如其來的一陣鞭炮聲震得讓人听不見一字,眾人紛紛躲避從頭頂上方林梢處落下的爆竹。

「大伙兒不可放過這些洋人!」當地大多數人同達瓦一樣,這些年不止一次听說過洋人來到打箭爐盜寶的事。達瓦大喝一聲,眾人全都響應。「抓住他兩個!搜他身上!」

威廉和比爾見勢不妙,早就像兔子一般往坡下逃竄。曾國祿暗喜,喝叫著手下緊緊趕去。尾隨其後的他裝著沒看見秦武。尼瑪見阻攔不住,只得跟在達瓦後面趕去。

曾國祿看著大口吐著粗氣跑近前來的秦武,並注意到其身後跟有數十名軍丁,便故作驚訝道︰「秦大人趕來了?」

秦武十分不滿地抱怨道︰「曾大人為何不護著威廉先生?你難道不知道是將軍讓他在海子邊守護的?」

「守護個屁!他已下水去撈取金鴨子多時了。」停下來的達瓦怒不可遏。

「你一個小小的草民知道什麼?竟敢對本大人無理!金鴨子一只在京城,還有一只被人盜竊,正藏在一個盜賊的身上,這個盜賊此刻就在跑馬山上。」秦武吼叫一聲,故弄玄虛地下令手下,將通向賽場的山道封守得水泄不通。剛才還跟隨在曾國祿身邊的槍手們,早就回歸到秦武那里,剩下曾國祿一個光桿統領。

曾國祿見狀不妙,不等秦武對他再作解釋,轉身對尼瑪和達瓦等人大聲道︰「有秦大人證明,大伙兒就讓他們走吧。」

這邊的眾人一下就炸開了鍋,呼啦啦一下子全都圍了上前,達瓦已經一把拎住了威廉的衣領,尼瑪和他身旁的兩名藏人已將比爾圍在中間。他兩兄弟當然不信秦武所說,要逼威廉和比爾吐出實話。

呯呯!秦武剛拔出插在腰間的短洋銃,在他身後的黃虎黃豹已率先朝天空扣動了洋銃的扳機。

秦武知道此事決不可亂,尤其是不可與當地人發生沖突,他哪里知道這曾國祿是巴不得引起一場大亂子來。在一派亂哄哄中,已弄不清分作了幾伙,似乎都在搶奪這兩個洋人。有人端起了洋銃更有不少人拔出看長刀……

「全都住手!這只金鴨已到了本夫人之手。」一棵特別高大的松樹樹顛上有一隱隱約約的身影,其清脆的嗓音透出格外地威嚴,眾人一時靜寂無聲了。

曾國祿見毋極現身,心下有些忐忑起來不知如何開口。

「你是何人?金鴨子是官軍要收回的寶物,你未必敢私藏,快快上交給我!」

「多大的口氣!來取吧,瞧你有多大的本領?」樹梢飄下一聲冷笑。

呯!去死吧!一聲響,不知對方底細的秦武在發出哼聲的同時,他手里那支威力特強的長洋銃已朝樹梢上的人放響,一股火藥味散開。他將長銃隨手拋向身旁一名軍丁,接著又舉起了那只短銃放響。

眾人正尋覓樹顛上的人影是否跌下,就听得撲通一聲,秦武秦大人從馬背上一頭栽下地來,四肢朝天地露出戴有一只黑眼罩的臉龐。

曾國祿瞧得清楚,一只黃螞蟻趴在秦武的右耳朵背上,螞蟻的腰間系著一根極細的絲線,一枚穿著絲線的繡花針插在秦武發髻處。曾國祿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時便不再吭聲。他曾听一毒蟲幫人說過這黃螞蟻不同于紅螞蟻,黃螞蟻並不奪人姓命只致人短暫地迷暈,其實是毒蟲幫里最為溫和的蟲子。

果然,前後不過兩三袋旱煙的工夫,秦武就慢悠悠地睜開那只獨眼,只見他忽地跳將起來,呆立片刻方回想起剛才的一幕。想不到竟會有這樣的高手出現?

媽的!什麼邪門玩意?秦武在屬下面前嘴里依然叫罵著,卻掩飾不住悻悻的神情,秦武有些擔心起將軍的籌劃了——當下對曾國祿道一聲︰「曾大人同當地人一道走吧,我得帶人返回賽場,估計將軍那里已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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