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穿行在瓦屋山頂那一片茂密昏暗的老林中,此刻顯得沉默寡言的南宮旭讓人感覺他心事重重。♀蕭岣認為他是因了小青的緣故,算了,我也不再勸他啦。明擺著是娜珍姑娘不能嫁給他了,可看樣子他也——曹小青人生的好看武功也好又不是嫁不出去,人家一個姑娘家……
我瞧那個叫什麼綠蜻蜓的就不懷好意,哼!南供起呀南供起,要是這個綠蜻蜓哄騙到了小青我看你就是後悔死了也沒用,不行!我得……一
阿依和孟小嵐都知曉南宮旭是因沒能報仇雪恨的緣故,這樣的深仇大恨放到任何人都身上都會是一件最為要緊的事情。這兩年來一直在江湖闖蕩的南宮旭就為的是要尋機會向秦文彪討血債。
此時的南宮旭正疑惑著,那秦文彪究竟會不會來瓦屋山?自己折騰了這樣久也沒能報仇雪恨,難道我就這麼東一下西一下地游蕩下去……忽而又想到也不知這水四哥是何時來到了瓦屋山,先前不可能沒听見咱們喚他的聲音,他們竟匆忙得連回頭招呼一下都不行的樣子,卻是為何?
南宮旭就這麼心事重重地邁著步子,在他身後的蕭岣問他是否真的認識方才瞧見的那幾個人,為啥人家不搭理他們?蕭岣見他頭也不回一下地只顧著走路,嘴里隨意地支吾著卻得不到他明白的回答。
蕭岣嘴巴一撇,只得放慢腳步同走在後面的孟小嵐說話去了。
「孟姑娘為何獨自一人回這川蜀來?還不如同我阮二哥一塊兒就住在京城他爹爹的官家大院里,過的是少爺公子小姐的日子那定是享福得沒法說……」」去去去!蕭狗娃你少在你孟姐姐耳邊聒噪發噪音,什麼公子少爺的!」孟小嵐自從獨自一人離開京城,心頭就感覺空寂得不是滋味,此刻又听他提到了阮玉斌,心下就更覺堵得難受。
那日他倆被阮大人親自帶著家人追上後,眼見那阮大人一反平日見到的那般和顏悅色。瞧去其臉上無一絲兒笑容並且言語嚴厲,不容阮玉斌有絲毫分辨的余地,決不讓他兒子再離開京城的家中外出游蕩。
阮大人瞥一眼身旁的幾個跟隨,止住兒子的話語,,「我是贊同‘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話,也支持過你到民間去走走看看見識見識,但也得看看世態情形如今眼下的……為父沒工夫在這里與你談論,你如果還認你爹爹就隨我返回!孟姑娘如若也願意返回在寒舍多住幾天,老夫與夫人也是歡迎的。」此刻,方瞧見阮大人轉向孟小嵐的面上有一絲兒笑容。
對爹爹的舉動和一反往常的態度,頗為費解的阮玉斌一時不知作何應對,卻還是小心翼翼地向爹爹試探一句,孩兒這趟不會耽擱多久最多一個月就……
「不可!必須給我定下心來,就在家中專心攻讀也好應對來年的赴考。」
莫說是阮玉斌對他爹爹這突如其來變故的態度驚愕莫名,就連在一旁無法插言的孟小嵐也被這阮伯伯的疾言厲色弄得作聲不得。一時進退不得的她,既不願與阮玉斌一道返回阮家的府邸留住,也不想落下個阮公子是因了她的緣故而離家出走的話柄。
她擔心阮玉斌一時情急間會出言不遜頂撞了他父親,趁著父子倆在短暫的僵持間,道聲︰「請阮伯伯放心,我們其實也沒多要緊的事兒,阮公子原本就只是想同她回趟涼州看看,可去可不去的。」見阮大人微微點頭面色也明顯變得和緩。
見一語不發的阮玉斌的神色難看,強忍著胸口堵得發疼的孟小嵐便朝他道,「你還是該听阮伯伯的話在家好好讀書,謝謝阮伯伯!我去涼州也呆不了多久就會來京城,還要來阮伯伯府上看望二老的。」
孟小嵐婉謝了阮老伯的挽留,強壓下心頭的難受也不想讓阮玉斌瞧見她滿面的惆悵,趁阮玉斌還未回過神來,已‘奪’過一匹馬來飛身而上,揚鞭催馬一陣旋風般地消失在大街的盡頭,並沒注意到阮大人面露擔憂之色。
此時,在瓦屋山上的眾人已走到一處林木稀疏的地段,蕭岣瞧見孟小嵐緊閉著嘴唇神色木然,忍不住又開口道︰「咱們在這片黑乎乎的老林子里頭走路,又沒啥瞧的看的,再不開腔說話一個個就成了傻乎乎地木頭啦!」
前邊的阿依忍不住抿著嘴兒暗笑,秦耀宗眉頭微皺朝阿依朝招呼一聲,還不累吧?蕭岣正好見孟小嵐的嘴角一撇,他便笑問一句,瞧瞧咱們的阿大姐姐不怕累咱們的孟二姐姐累不累?你這狗娃子還挺關照你孟大姐呢!孟小嵐便吃吃地笑。
一塊形狀奇特的岩石擋住了去路,岩石面上足可安放下三張酒桌,岩石左側有條小道,這條唯一的小道伸向山頂中部。南宮旭等一行人盤腿坐在這塊巨大而平整的山石上,正透過林間一空隙處靜靜地關注著前方的一塊半畝大小的地坪。地坪上有三個人影各盤坐在一塊大小適中的石頭上,三個石頭間相距九步左右,呈勻稱的三角狀。
三位皆是一副正襟危坐的神態,似乎對周邊的來人毫不介意。剛才隱隱約約听見的話語讓他們吃了一驚,難道是弄錯了地方?而後又听見這三人在敘說著什麼,只听得話語聲聲字句清朗,不過能夠听明白的字句卻不多。
「……也罷,被他們改變了也就變了罷,凡事有因必有果,其果出于因也。」
「善哉!與人方便,眾皆方便……」
看樣子他們還要繼續地談下去呢,莫說蕭岣和孟小嵐是耐住性子沒說話,就連南宮旭和秦耀宗等人也開始有點坐不住了。蕭岣悄聲問南宮旭,咱們為啥不走呀,誰個想听他幾個老癲子在這兒說昏話?曹老三先過去了,那個什麼宋田竟去坐在離人家很近的地方。
南宮旭還未開口,蕭岣就愈發不耐煩起來,朝前面指一指道,你再看那兩口子也早就從旁邊繞過去了,他指的是綠蜻蜓與野百合。南宮旭並未開口,只是做了個要他小聲點的手勢。
蕭岣便壓低了嗓音道︰「我說南供起老兄,咱們呆在此處就听這幾個糟老頭兒之乎者也地嘮叨麼?」
孟小嵐道︰「你不知道南宮旭就喜歡听人講什麼經啊道啊的。」
秦耀宗道︰「你急什麼?反正今晚也不能與人比刀了。」
阿依點頭道︰「咱們听一听也不錯,我覺得有些話句讓人听來很是……」
蕭岣問她道︰「很什麼——很是什麼?我就不信這幾個老頭兒是來比試刀法的。」
「不管怎樣咱們也不得無禮,人家無論是不是來比試兵刃刀法的,我瞧這幾位老前輩絕非等閑之輩,等他們的討論結束後,咱們可上前請教請教有何不好?」南宮旭道,他的目光還停留在三位老者的身上,是了!除了那位頭戴儒生巾的老者,另外一位不是白雲道長是誰。而那位僧人也是很面熟?忽听老者們的嗓音又明顯高了些。
「還是那句話,有因必有果,既是變了,各位也就變通了罷;今日你我他,也作個隨波逐流隨遇而安,何用去尋因?」
眾人正覺費解,半空里又有話語明明白白地傳過來︰
「論道何時變掄刀?劍影刀光終未消,瓦屋山巔擾安寧,又上五色海喧鬧?跑馬山下折多水,郭達峰頂插神箭;縱然刀劍全在手,難換四海眾生安。」
眾人正尋思間,忽听得一句,各位前來論道論刀的朋友數日後跑馬山五色海再會!就見那三個身影倏然一閃就全都不見了。連同松田在內的六人一時吃驚不小,尤其松田驚羨道︰「是高功夫!比我練過的忍者飛身術還要高明得多。」
「忍者?」南宮旭的目光停留在他面上,「你是從東瀛過來的?難怪你的話語有點不一樣。」
「原來你是東瀛人?」秦耀宗眉頭已經皺起。
「我叫松田三郎。」松田行低頭鞠躬禮。
蕭岣睜大了眼楮嚷起來︰「東洋倭寇?你也是想來我大清國偷竊寶貝的?」
「不!我的師傅是龍馬先生的弟子,我對什麼寶貝無興趣,是來學習探討刀法的。」
阿依和孟小嵐則在一旁竊竊私語,一個道,我是說總覺得這人有點不對勁,原來——另一個說,早就听說過東瀛人很會學別人的東西又很能吃苦而且對咱們的武功極感興趣。咱們可要提防!
「不知你們听清楚沒有?」阿依問道,「好像說瓦屋山本來並非是要舉行論刀會?」
蕭岣道︰「咋不是論刀會?我清清楚楚听見幾個老頭兒說,沒想到原本要舉行的論刀會變成了論刀會,還從各地來了數百人,還听到他們的嘆息聲,來的人多有啥不好?不知有啥值得嘆息的,本來就是論刀會嘛說啥變成了論刀會,就這麼三個字也要嘮叨一番,真是幾個老糊涂。」
南宮旭搖頭道︰「你別對幾位老前輩不尊重,他們說的我听明白了點,,說是原本是論道的聚會卻變成了比刀的聚會,幾乎沒有以言辭論刀卻只是以武力來掄刀。論道變作掄刀?听了這說法我也挺感覺奇怪呢?我還正想著等會兒去請教幾位老前輩,打听一下究竟是咋回事。」
蕭岣道︰「還不知究竟是論刀會變成了論道會還是論道會變成了論刀會?」
阿依道︰「我听這幾位老前輩說。幸好有他們出面建議調停方才沒有發生因比刀而丟掉性命的。結果還有不少人抱怨說十來天的比武下來竟然沒死一個,只看到幾個缺胳膊斷腿的,還比不上平常的一場打擂比武,一點也不精彩!竟有這樣的說法?」
秦耀宗哼聲道︰「既然是亮出刀劍兵刃比武,不死傷幾個是不可能的,弄出些束縛來這比武還有啥看頭?」
阿依驚異道︰「你也是這麼認為?難道以武會友點到為止不好麼?」
秦耀宗道︰「好是好,不過……」
兩人在這話題上不投機,一時就都不再言語了。
南宮旭便笑道︰「說起這點到為止。不由我想起小時候的事來。」
蕭岣急忙催問道︰「快說說!是不是咱倆當流浪兒時候的事?」
南宮旭搖搖頭道︰「還要早些呢,那是我剛被宮婆婆和鐘離爺爺救下不久的事……」他的聲音明顯低沉下去,直到開始述說那一段故事才又恢復了嗓音。
眾人听罷皆不覺嘆息一番,松田十分驚羨地連聲稱贊那位老人的武功高絕,竟然口中吐出的一粒豌豆就能做到點到為止。孟小嵐听得拍起手來,蕭岣卻搖頭抱怨南宮旭可惜可惜!說你為何沒學到這麼絕世的武功?那位鐘離老爺爺如今在哪咱們何不去尋他,比跑到這大山是來看什麼比刀要緊得多!
只有阿依不同,她的整個身子忽然變得一動不動,雖是在夜色里不能地看出她的神情明顯激動,只听她急切地打斷蕭岣的話對南宮旭道︰「你本來的名字不叫南宮旭而是叫南許?」
「是叫南旭,我爹爹姓南,南宮旭這名字是我鐘離爺爺替我取的,宮是救了我這條小命的宮婆婆的姓。你怎麼會以為我叫南許?」南宮旭滿面驚異回過頭來立住身形瞧向阿依,眾人也都停下了腳步。此時的這片林間空地上還鋪有一層深過腳踝的白雪,因頭上露出了一方空曠的天穹,此處就明顯有了光亮。
「呀!原來就是你!」阿依的神情顯出明顯的激動,她的眼前早浮現出幼年時的片斷,雖然大多已經模糊,卻對南宮旭剛才敘說中的一節記憶猶新︰……那個凶神惡煞的漢子一副瞪目咧嘴的怪相,雙手仍是高舉著那個男孩兒,一副要將他大劈叉撕開為兩片的架勢,整個身軀卻是一動不動的……
站立在那個凶神惡煞的家伙肩頭上的小男孩,雙腳雖被其緊緊握住,卻在那位白胡子老爺爺的庇護下,一手抓扯對方的頭發耳朵一手拍打那人的臉面,還在大聲叫喊,放開,快放開!我打死你!……
……一個小姑娘跟在一個膽兒還大的男孩身後,怯怯地瞧向那個已經被白胡子老爺爺收拾,倒在草地上不能動作的家伙;小男孩那熟悉的童音又開始在耳邊響,這話音特別遙遠卻又清晰,‘小妹子,你說他是不是個短命鬼?’……
那位白胡子老@黃色小說
阿依突地飛身躍上身側的一棵大樹椏上,眾人一時皆不知她要干嘛,尤其是那秦耀宗在樹下抬頭怔怔地看著她不解其故,這一陣子早就被阿依的言語動作弄得心頭有點……此刻卻見她飛快地拔出劍來手起劍落,一截樹枝便悠悠落地,伴隨有零零落落的殘雪碎冰撒至眾人的頭頸處。
好冷!眾人頓時縮頭聳肩連聲叫喚,尤其孟小嵐先是哎呀呀地在原地跺腳,接著便是一陣嘻嘻哈哈地朝阿依笑起來道︰「哇哈!想不到阿依你還給大伙兒來這麼一手,你是怕咱們打瞌睡嗎!」
不料阿依接下來的舉動更讓眾人莫名其妙,只見飛身下樹的她手持這根樹枝,移步至南宮旭的面前,舉起樹枝朝地上一段干枯的樹干抽打起來,嘴里還嘟嚷道︰「你說他是不是個短命鬼?」
眾人被阿依弄得越發地驚愕,一個個皆忘記了頭頸處冰涼的碎冰雪粉兒正融化成水滴,只木然地立在原處。尤其這秦耀宗一時被阿依這舉動驚得目瞪口呆,在灰暗的夜光下當然無人能瞧見他的面色已變得煞白。只有南宮旭發出了激動的聲音。」是你呀!」南宮旭只手撓起耳後的脖子,嘴里發出嘿嘿地笑聲,「真沒想到是你!當年那個膽兒小小的小姑娘就是你阿依?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哩!」
「南宮旭當年的名字是南旭,我還一直以為叫南許呢!」阿依興奮地向眾人述說。眾人也高興起來,就連那個松田也說了句什麼有緣千里來相會的話來。只有秦耀宗立在阿依的身後面色難看雙目瞧向遠處一語不發。
「你當年的名字叫——」南宮旭記不清小姑娘是不是叫小英。
「我其實叫段鶯,我爹爹姓段,還依稀記得我有個哥哥很早就去了少林寺……」
「啊!你有哥哥在少林寺?太好啦太好啦!」松田忍不住叫起來,打斷了阿依的話。
蕭岣氣咻咻地頂他一句道︰「你嚷嚷個啥?」
南宮旭雙掌一拍,越發高興起來,笑道︰「這下可好啦!你那去了少林寺的兄長也算尋到了!」
「你知道我那哥哥現在何處?」
「哈哈哈!今兒真是高興!簡直高興極了!說來說去我那師兄段平安就是你阿依的兄長!」
「你認識我的哥哥?他現在何處?」阿依的神色頓時變得十分驚訝,激動地一把抓握住了南宮旭的手臂。
「他認得的人可就多了。」秦耀宗突然插上這麼一句,他忽地移步身形也靠近到阿依與南宮旭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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