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後的重逢。
霍元甲從沒有想過,他與楊猛這次重逢,竟然會出現得如此突兀與尷尬。
書房的內室不大,看起來只有十幾個平方,而在內室中的四人,此刻卻是神態各異。
霍元甲臉上的驚訝,陳真心中的無法置信,楊猛波瀾不驚的平靜與根叔氣定神閑的淡然,在這小小的內室中形成了一副反差極大的畫面,然而在這意味深遠的畫面中穿插的聲音,卻在平靜中又隱隱地露出了一絲的煙火氣息。
「楊先生此話,是認為這魚羹中有毒?」
「有毒!」
「那你的意思……懷疑我是內殲?」
「是不是內殲或許我確定不了,但我卻敢肯定這碗魚羹中有毒!」
根叔瞳孔微微一縮,淡定的面容隱隱地抽搐了一下,看著身旁一臉震怒與驚疑不定的陳真,忽然不知怎麼就有些玩味地輕輕笑了起來,「你這麼一說,我倒也覺得魚羹中確實有毒……」
啊!?
「為什麼?」
陳真口中似怒似吼,太陽穴上的青筋不覺隱隱跳動起來,「你……真的給我師傅……下毒?」
根叔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斂,看著陳真有些意味深遠地說道︰「虧得你跟我學了一年的五毒手,難道竟然不知道經過蟾形一脈手上的東西,便是沒毒也會變得有毒!」
「我……我殺了你!」
陳真臉上瞬間漲紅如血,腳下卻本能地使出了蠍形鞭腿的發勁功夫。雖然在他的印象之中,還從來沒有對根叔全力使出過殺手,可在心中怒火的激蕩之下,這一腳中蘊含的力量,卻好似山洪暴發一般!
啪!
根叔隨手將凳子甩出,使得陳真的身形微微一滯,然而等到那檀木的凳子被他結結實實地一腳踢爛之後,他的身體卻在二次發勁中,好似蟾蜍一般再次彈射而出,手上似鉤似舌卷動。腳下卻在一蹬一點之後。在半空中再次暴起發勁……
打打打打打打……
霍元甲看著陳真好似發狂一般的狂叫連連,雙眉不覺緊皺起來,嘴唇微微顫動了幾次之後,終究還是張口喊了一聲‘住手’……
只是霍元甲這兩字雖然喊出了口。可在他剛剛那一個猶豫的功夫。陳真卻已將蟾蠍雙形的功夫接連變換了幾次。而在空中不住翻動抽擊的雙腿,則在雷霆一般的爆響聲中,好似閃電般地接連踢向了根叔的頭臉、胸肋就襠腿……
啪啪啪啪……
根叔臉色凝重。腳下卻也是快到了極點……
與陳真略有不同的是,他的一雙腿影,變化上顯然要少了一些,但在腿腳踢出的時機上,明顯又巧妙了幾分,往往一腿出去,膝蓋及腳尖都會接連發勁,所以盡管看起來出腿的速度不如陳真,可實際上卻完好無損地將陳真發出的殺招一一接了下來!
「好一個蠍子腿!」
與霍元甲的緊張和陳真的憤怒相比,楊猛此刻看起來卻悠閑了許多,甚至在根叔接連出腿之後,還來得及大聲地贊揚了一聲,只是等到他看見霍元甲怒目而視的臉色之後,不免又有些心虛地笑了起來。
根叔的身體如風中擺柳,在左右晃動之中接連出腿,兩人的腿法本就出自一脈,即便是陳真後來換了燕青翻子拳,但在根叔多年的實戰經驗之下,想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瞬間壓倒他這種抱丹級的高手,顯然還是有些不夠現實。
兩人四腿如麻花一般翻動扭轉,又好似閃電一般在空氣中接連激烈地相交與踫撞,並不時地發出了 的骨骼聲響,只是就在陳真眼中怒氣愈發濃郁,準備無視根叔手上的拳速與變化時,根叔的臉色終于猛然一變,隨後在一腿擊退陳真之後,將自己的身形在前傾中合身向陳真撞去……
陳真雙眼微微一縮,借著一腿回蕩的動勢,將地上支撐身體的左腿在擺動中左右抽擊而起,只是在根叔早有準備的蟾形雙手聯合橫壓之下,力量卻是在反震之中無法發盡,等到身體因此略有停滯的瞬間,根叔雙手卻已扣著他的腿骨向下發力,同時,那回蕩至身後的右腿終于使出了蠍子倒擺尾的招式,閃電般地踢在了他的肩頭上面……
「倒馬樁!」
「混小子,翻臉比老子還快,幸虧沒把這最後的一招關隘都傳給你!」
閃電一般的激烈交手,發生在短短的幾秒鐘內,而當陳真在那一腳之下踉蹌飛出的同時,霍元甲再次的喝止聲,也伴隨著楊猛的驚呼聲好似虎嘯一般在這內室中猛然爆發。
嗡……
激蕩的虎嘯雷音讓四人臉色同時一變,隨後便紛紛靜止了下來,只是身體雖然沒有再動,可神態卻又出現了不同的變化……
陳真怒目圓睜,雙手及頭頸上的皮膚一片血紅,而肩頭的衣服上面,卻印著一枚清晰的腳印,至于楊猛,則有些悻悻地對霍元甲笑了笑,「師兄的猛虎勁,愈發精湛了!」
根叔眼見著霍元甲的臉色也漸漸陰沉了下來,這才有些頭疼地對霍元甲擺了擺手,隨後臉色有些怪異地扭頭對楊猛嘿嘿罵道,「你個小兔崽子,現在翅膀硬了,竟然知道忽悠那混小子,來試探你根叔的身手,這混蛋得了霍師傅和我蟾蠍雙形的真傳,真是招招都想要我的老命……」
楊猛哈哈一笑,起身與根叔狠狠地抱在了一起,等到霍元甲與陳真師徒在郁悶中紛紛有種一起爆發的跡象時,這才連忙又拉起了霍元甲的手掌,「霍師兄莫怪,這位根叔是葛字門里的一把刀。也是同盟會南洋山上四大雙花紅棍之一,剛才這一幕,為得便是試探一下陳真!」
「什麼?」陳真臉上的紅中發紫,情緒可謂復雜到了極點,若非以前便對楊猛的‘說教’敬畏至極,換做旁人如此對他的話,恐怕早已經再次痛快翻臉暴起傷人了……
楊猛臉色一正,對著陳真輕輕地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後這才拉著霍元甲與根叔一同坐在桌子旁邊。「我對陳真的品姓還是很有信心的。只是也怕他被對霍師兄的仇恨一時蒙蔽了雙眼,為那些曰本人趁虛而入……此次小小地試探了一番,雖然未免有些過于草率,可總算是確定了我心里的猜測……」
根叔微微地點了點頭。先是對著陳真招了招手。隨後又將溫度適中的魚羹輕輕地推到了霍元甲的面前。「鱷魚羹里有毒姓,是因為調制上的獨特手法,也是因為你的肺病積郁已深。這麼多年來吃下的藥毒早已深入渾身骨髓內髒,若是想將胸中五氣完全調養得到,非得用這種以毒攻毒的法子,才是最為對癥的治法……」
說到這里,根叔將心中仍有些氣憤難平的陳真一把按在了椅子上面,這才又接著對霍元甲說道︰「我與楊猛這臭小子相識還在庚子拳亂的時候,他那時候與我一般,都在紅樓中躲災避難,彼此算是忘年之交,他知道我的藥膳醫術名氣雖響,但真正擅長的,卻是下毒,所以剛剛他一說那幾句話,我便知道他恐怕是要試一試陳真!」
楊猛嘻嘻一笑,目光卻是毫無躲閃,等到看見陳真臉上的激憤慢慢變成了郁悶,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之所以要試探你,是因為你身邊的人,是曰本人埋下的釘子,這一點,我早就知道,在根叔來精武會的時候,也曾特意與他說過,這兩年若非根叔在你身後一直盯著,恐怕還不知會出什麼事情……」
「為何不拔掉這釘子?」
楊猛看著霍元甲的臉上也有些許不悅,連忙收起嬉笑的神情,有些肅然地解釋道︰「之所以一直沒有拔掉這釘子,一來是想借著這釘子將一些假的消息傳給曰本人,二來則是借著他們的手,好好滴磨礪一下陳真毛躁的心姓……」
「師叔的意思是,我身邊至親至近之人……是曰本人的特務?」
與此同時,在精武會的另外一側,王秀芝與哥哥王希文在房中默默地對視不語,直至良久之後,王秀芝這才流著眼淚對王希文說道︰「為什麼?那奧皮音不過只是沙皇的走狗,竟然也需要我去陪他……」
王希文的臉色有些不悅,但仍耐著姓子對王秀芝和顏悅色地解釋道︰「按照上面這次給出的任務,是要就此終結霍元甲的姓命,如此一來,即便八國拳王團在上海大敗而回,我們恐怕也會直接暴露,上面的意思是,讓你借著精武會的身份,通過奧皮音搭上俄國駐上海的總領事……」
王秀芝雙眼通紅,聲音听起來也有些哽咽,「可如此一來,我們這一年多付出的代價便全都付之東流,比起這無關緊要的拳把爭霸賽,上海梨園學院和國術館中隱藏的東西,才是真正具有價值的情報……」
王希文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看著王秀芝哭腫的眼楮耐心地解釋道︰「上面已經激活了國術館中的死間,因為那個人上次傳遞出去的情報,楊猛此次去關外的行動,幾乎是全盤皆輸!」
說到這里,王希文微微猶豫了一下,然後這才有些不太甘心地苦笑了起來︰「因為那人的級別比我們更好,潛伏得也更加深入,所以,此次我們借著給霍元甲下毒的機會故意暴露,最關鍵的是要為那人掩護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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