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移動的速度有多快,主要取決于他發出的動能。
在相同速度的前提之下,質量越大所需要的動能則越大。
在熊翊武的心,這是他在接觸西方科學的時候,對能量守恆定律的片面觀點,然而當他看到胖的動作及速度時,這才覺得原來自己的觀點仍然有些片面。
胖此時的速度,已經快到熊翊武無法用肉眼來捕捉,那短短的兩條胖腿,在地上接連兩次飛踏蹬動之後,他那肥碩身體頓時在兩個起落之間猛然加速,因為這速度太快,其拳腳蘊含的動能,已超出了熊翊武的想象。
嗚嗚……
隨著強烈的勁風呼嘯,胖的身體便如泰山壓頂一般沖到了宮若梅的身前,最為棘手的是,隨著這股劇烈的動勢發勁,他的左腿也在半空上抬膝撞如錘,左拳則豎立護在耳後,獨獨以左邊肘化做突刺的肘槍,整個左邊身的形狀,看起來便好似角門一樣……
宮若梅面沉如水,急將伸出的前腳腳尖踮起,順著地皮兒向一旁‘嗖’地滑動而走,後腳則輕輕抬起在離地不足一尺的地方,蹬踏在胖轟出的膝錘側面,而卷動的雙掌則如蓮花一樣在空綻放開來,將那一記暗開門的肘槍防得嚴嚴實實……
然而這些動作雖然極為老道,但卻本就在胖的預料之,眼見自己身體就要與宮若梅擦肩而過,他剛剛離開地面的右腳猛然橫向發勁,空做出了踢腿撞膝的動勢,使得火車虎嘯一般的身體忽然在空變向,而他之前好似托塔一般高高向上舉起的右臂。則將整個身形蘊含得動能化作肘錘,猛然向下發勁擊出……
這一手,有個名目叫膝拐連環肘,在大開門八極拳也算得上是頂尖的殺手技,然而在擅長短八極的胖手上打出後。又多出了腿踢跨別一彈一靠的關節,而那右臂蓄勢待發的崩錘,實則還有一招更為狠辣的後手,只要宮若梅敢硬接那崩錘,那麼原本彎曲的右臂便會立即繃直彈打開來,以看似松空的拳頭甚或是腕臂將蓄勢待發的寸勁瞬間打出!
宮若梅雖然不識得這招殺手的關竅。但卻從肩頭與耳朵附近炸立的毛孔暗暗發覺胖手上蘊藏得殺機,只是她的年紀雖然不大,可卻已是自幼便見宮寶田擊敗無數挑戰的拳法大家,面對著這幾乎可以被稱為絕殺的暗開門八極短打,不單沒有絲毫的膽怯與退讓,反而雙掌在半空一撞一換。迎著那撲面的勁風悍然裹挾而上……
之所以用‘裹挾’二字來形容,是因為宮若梅這白皙柔膩的雙掌上面,滿是卷動翻裹的勁道,雖然在轉腕卷指間的時候,看起來好似天山雪蓮般無暇白淨,可在與胖那重如千鈞的肘錘悍然相擊在一處的時候,竟然完全沒有被擊潰跡象。生生地接了下來……
「咦?借力打力!」
胖雙瞳微微一縮,心里不覺對宮若梅手上的勁道有些意外,只是短八極最講究的便是生死之間只爭朝夕,所以盡管心有些感慨,可手上的力道反而再次加強,隨著那肘錘下壓的同時,右臂也忽然甚至向宮若梅白皙的臉上嗖地彈了過去……
這一彈,看起來便好似常人吵架般的廝打,可其蘊含的化勁,卻足以隔著頭骨將其的腦漿震碎。所以不等那拳指間的勁風踫觸到脖頸,宮若梅那白玉般的柔膩十指已經一抖,本能地分別向上下兩個方向同時彈了出去……
兩人手上的動作都極為精巧,可偏偏其蘊含的勁道,卻足以開碑裂石。等到兩手相擊發出了‘啪’的一聲震響之後,兩人連忙在身形齊齊顫動的同時狂吸了一口氣息壓下月復,最後拳腳一動再次變換了打法……
胖雙目如電,身形不退反進,雙腿在彎曲坐跨的同時,以四平馬的架向前一分一跨,等到右腿別在宮若梅的身後時,那胖碩的身體隨著右臂的再次高舉突然向前一挺一沖,直至與宮若梅的身形平齊的瞬間,這才將重心放至右腳上面,使得整個身體好似巨石一般猛地貼靠向了宮若梅,最讓人覺得棘手的是,他剛剛空出來的右臂則做出了橫擺的動作,極為陰狠地打向宮若梅的太陽穴……
「給我開!」
宮若梅腳下一擰,隨後整個身體呈現出向前滑動的動勢,就在胖的肩背即將貼靠在身上的同時,她卻在電光火石之間側身擦肩而過,等到胖右肘勁風撲面的時候,她已經沿著弧線的軌跡向前走出了兩步,扭身擺掌向後接連打出……
啪啪……
這兩掌的勁力,仍是以卷動彈抖為主,正是八卦掌的殺手技法-八卦回身掌,講究得是一個脆、彈、切、卷,盡管無法完全卸掉胖肘尖爆發出來的巨力,可隨著雙掌翻飛好似蛛絲一般順肘糾纏而上的同時,宮若梅一直躲閃游走的雙腳下面,也終于第一次向胖的胯下遞出了淡淡的殺氣……
胖右肘左右擺動兩下,左臂則高舉過頭以肘錘下擊,盡管宮若梅的海底腳來得無聲無息,可對于他這種幾近抱丹坐胯的拳術大師來說,基本等同于明晃晃地打法一樣,只需以膝腿向下壓打一下,便完全化解了這一陰招的後手……
又是‘啪啪’的兩聲輕響,兩人的身形在搖晃再次貼身擦過,雖仍然沒能突破對手如封似閉的擋拆與殺招,可無疑卻又都在生死之間往返了一次……
胖身形向前猛然橫跨出兩步,隨後一手提肘護臉一手伸拳指向了宮若梅,看著這個年紀不過二十左右的女,早已同樣平復了胸雜亂的氣息,並擺出了一副單換掌刀的架勢,這個以殺性著稱的短八極大師,終于由衷地贊嘆了一聲,「小小年紀,這雙換掌與回身掌卻已練得通神入化,這八卦十四手在你的手上必然大放光彩!」
「前輩的意思是?」
「拳怕少壯,不打了……」
兩人的打法,都是最為凶險的貼身纏打,打到現在雖然只全力過了幾手,可卻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並深深地了解到對手身上的功夫,絕非是自己能夠毫無代價便簡單拿下的,眼見四下無人,胖也難得的起了一絲愛才之心,只是因為性所然,嘴上卻仍自強撐著做出一副冷面的表情……
「那瑞徵給的銀可不夠老如此拼命的,就算冒著重傷的危險將你拿下,回頭在那幫外行眼怕也是要折了面,你們走吧!」
宮若梅點了點頭,對著胖雙拳合抱,「前輩一片愛才之心,宮二今日領了這份情誼,只是前輩這八極功夫,已然是一代宗師之資,為何還甘心流落江湖,助這暗無天日的朝廷!」
「嘿嘿,有句話叫窮富武,你出身名門大家,自然不懂得生活的艱難,老的功夫算是自成一派,可宗師也是需要吃喝拉撒的,何況,如果老傻乎乎地開宗立派,恐怕李書那殺星就敢不遠千里的打來,這江湖,你以為真是過家家一樣黑白分明麼?」
胖將卷起的衣袖緩緩放下,隨後轉身走向黑暗的巷口,只是在隱入黑暗之前又有些不太情願地說了一句,「年輕人有理想,自然是好事,可若是搭上了性命,這代價未免就太大,我老了,不願再攪合在江湖打生打死,你們若是想救那些人,等天亮前再去總督署衙門看看吧!」
蔣翊武听著胖如此一說,心里不覺有些焦急起來,只是不等他張口詢問,卻見宮若梅已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轉身向另外一個巷里面走去,「別說話,快走!」
蔣翊武臉色一僵,卻終究沒能反駁這個救了自己兩次的女,然而就在他有些不太情願的邁步走動了不足十步時,便忽然感覺脖頸上猛然一熱……
「噗!」
宮若梅一口鮮血噴出,這才覺得雙腿一軟,幸虧早將手臂搭在了蔣翊武的肩頭,這才算是沒有跌倒在地,「那胖手上的暗勁太過于霸道,我勉強撐到現在,身體終于支撐不住,你趕緊送我去西門路46號……」
與此同時,湖廣總督署內是一片風聲鶴唳,盡管今晚接連押解來了許多亂黨,可在沒有完全撬開他們的嘴巴之前,這些平日里醉生夢死的官員們,如今臉色也變得一片鐵青。
「怎麼辦?」
坐在正堂上的主審,是參議官鐵忠,而兩旁的官員則是漢陽知府雙壽和武昌知府陳樹屏,眼看著劉復基渾身血跡斑斑卻仍強頸坐立,不覺有些心驚膽寒,只是就在他們三人面面相覷的時候,坐在簽押房幕後指揮的瑞徵終于也沉不住氣,咬著牙低聲向前面吐了一句,「繼續用刑,用大刑!」
「嘿嘿,劉爺如今手不能提,清狗何必慌張!」
「混賬!」鐵忠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有些不死心地又問了劉復基一句,「您的黨羽到底有幾多?快快講來我知!」
「除了你們這幫清奴漢奸,天下皆是我同志,你問一千遍也是如此,劉爺腦袋在此,有膽便將我快快殺了!」
「來人……」
听得劉復基在前堂慷慨激昂,瑞徵心不覺一陣大怒,眼見牢還有幾十名亂黨沒來得及替身,頓時有些不耐煩地吼了一聲︰「殺!殺!殺!殺完這個再提審後面的,我倒要看看,這些亂黨一個個的是不是都不怕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