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楊猛悄然從一處牆頭上滑落,顧不得身上的槍傷,就這般扭頭跪在黑暗當中,眼淚情不自禁的宣泄,心里卻充滿著無盡的懊悔︰「為什麼我不能記得再清楚些,為什麼那些記憶會變得越來越模糊?!」
遠處的槍手仍在四處搜索和鳴槍,可楊猛到底還是提前從包圍圈中逃了出來,穿越過來4個多月,但楊猛自覺仍無法做到王五這等英雄氣概,直面死亡而搏命一擊。
林黑兒舀著她的短劍,早已消失在夜s 中不見,那些一同生活了一個多月的師兄弟們,想來也能有人逃出生天,楊猛定了定激動的心緒,本能地選擇了從另一個方向突圍逃生。
足足五分鐘的亂槍狂sh ,就在一聲巨吼中猛然掐齊,不知王五是逃出了包圍還是英勇就義,經歷了恐慌的清兵與洋槍隊漸漸散去,等到京門武林眾人聞訊趕來時,鏢局門前只有一具身中四十多槍的無頭尸。
一心護國的江湖英烈,終因寡不敵眾,慘死于賣國賊及八國聯軍的屠刀之下!終年56歲!
這一夜,整個b ijing城再次沸騰起來,沒有人知道鏢局里逃出去了多少人,也沒有人知道在這個宗師隕落的夜里,一個原本與這時空格格不入的穿越客,咬著牙發下了什麼樣的毒誓……
幸運的是,王五對他說過,回堂的掌櫃也是自己人。
更幸運的是,只要再穿過兩條街,就是回堂的後門,只是不知在這個驚亂的夜晚,自己是否有足夠的運氣安然走到那里。
腳下牢牢地抓在青石路面上,楊猛努力地控制著搖搖yu墜的身體,虧得練了這一個多月的活馬樁,大大提高了自己的體質與肌肉強度,否則單憑穿越後的恢復能力,恐怕也無力在身受兩處槍傷的情況下,繼續獨自跑下去。
…… ……
一長兩短的扣門聲後,楊猛听到自己的聲音沙啞低沉,根本不用刻意去壓制,就幾乎難以听清。
「李掌櫃在麼……在下順源鏢局……」
吱呀一聲,看起來被鎖得嚴嚴實實的後門悄然地打開,一個戴著一副黑邊眼鏡的白發老人小心翼翼地探出了頭︰「你是?」
「在下……楊猛,綽號傻二,乃是王五……」
老人輕輕地掩住了楊猛的嘴巴,速度極快地將他拉進了門,借著月光看到楊猛渾身浴血的樣子,嘴巴不禁顫了一顫︰「小六子,出去將外面的血跡掩飾一下,我先帶他進去……」
到了這位杏林妙手的地盤,楊猛總算松了一口氣,只是想到師傅等人還不知京城里的情況,又掙扎著坐起來說道︰「多謝李叔的救命之恩,只是我師傅李存義他們還躲在劉莊,眼下這情勢……」
「咦?你還是李先生的高足,難怪稱五爺為師伯,京城里武門的消息一向傳遞極快,你先不用擔心你師傅他們,眼下老夫還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你這兩處槍傷……」
說話間,老人已將針灸火刀等工具準備得妥妥當當,可這個時代的中醫,對外科手術與槍傷顯然不夠jing通,眼見以金針為楊猛封閉了穴道後,肩頭和大腿仍然血流不止,臉s 不禁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雖然額頭上滿是冷汗,可楊猛深知這時一定要將彈頭挖出,否則即便強行封閉了傷口,回頭也會崩裂甚至感染潰爛︰「李叔先將我的手臂以布條扎緊,然後再從傷口下手取出彈頭,傻二暫時還能撐得住,對了,最好找來兩個縫衣針和絲線,然後再用熱酒燙過的尖刀將彈頭挖出來……」
李掌櫃有些驚訝的點了點頭,對這個稚氣未月兌的少年忽然有些敬重起來,能夠在這種必死的局面中逃出來,除了實力與運氣外,還要看個人的意志,難怪前些時候王五招呼武門中人說收了個記名弟子,這麼看定然是這小子無疑。
盡管楊猛曾經在電影中經常看到咬牙挖彈、刮骨療傷的純爺們鏡頭,可沒想臨到自己頭上時,真的很難保持住那副鐵血真漢子的裝逼模樣,尤其當刀尖切入傷口的筋肉中,不斷挑撥著探尋彈頭時,那股子難以言表的劇痛,差點讓眼前陣陣發黑的他徹底昏死過去。
虧得穿越時便受過一次這個罪,否則憑著上輩子的承受能力,恐怕根本挺不住,一邊緊緊地咬著嘴里的手巾,楊猛一邊在腦海里不著邊際地亂想,希望用身邊的人周圍的事,來分散注意力減少疼痛……
到底是積年的坐堂醫生,就在楊猛搖搖yu墜的時候,兩顆彈頭也當當落地,等到縫合傷口時,老掌櫃的這才看到楊猛腰間那處傷疤。
「從疤痕的深度及皮肉愈合的規模來看,傷口顯然比今晚這兩處還要嚴重,這個少年竟然不是第一次受了槍傷?」
盡管不知那處傷疤里隱藏的故事,可在李掌櫃的心里,已經主動將楊猛的形象再次向‘高大全’的層面上靠攏,嚴肅的神情漸漸柔和起來,上好的金創藥,渀佛不要錢似的撒了一層又一層,等到楊猛有些汗然地表示自己只是‘矮挫窮’時,一片**的野參,已經不由分說地被老人家塞進了他的嘴巴。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楊猛的雙眼漸漸有些濕潤起來,這該死的穿越為什麼不能讓自己安穩一些,身處這些血xing義氣的武門中人周圍,雖然認識了越來越多的血xing漢子,可這種隨時都可能玩完的危險狀態,也著實讓人心悸膽寒。
以上,是楊猛內心真實而又慚愧的活動。
作為一個穿越者,他自覺並非那些yy小說中的主角,只憑作者妙筆生花,就能把腦海中所有應該有的回憶,和歷史事件發生的準確時間都記得分秒不差,「那些東西,根本就是tm美麗的胡扯……」
眼見一次次的危機,只有似是而非的記憶能夠有點提示,這種無力改變即將發生的恐懼和焦慮,才是無知的正常人難以理解的東西。
「李叔的恩情,傻二沒齒難忘,不知道可有鏢局那邊的消息,我師伯他……」
眼見流血流汗沒流淚的硬氣少年,聲音忽然變得哽咽起來,世故的老人心里終于莫名的松了一口氣,或許,這才是活生生的少年人應該有的狀態,這孩子雖然將自己偽裝的極好,但雙眼中那一絲悲憤、壓抑和微微的恐懼,卻令老人實在有些心疼。
「小六剛才就回來了,听說……洋鬼子把你師伯的腦袋掛在了南城門上,如今已經去了不少武門同道,準備趁黑將你師伯的頭顱偷回來……」
說到這里,李掌櫃的壓了壓楊猛掙扎坐起的身子,「你身上的傷口雖然暫時無礙,可別說翻牆,就連快跑恐怕都得再撕裂,安心的在這里養傷,不用到天亮,城門那邊可能就有消息傳來了……」
默默的點了點頭,楊猛就這般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只是腦海中不斷涌出的血光殘肢,還有對那個林大師姐莫名其妙的牽掛,讓他只能徘徊在半昏半睡之間,若非穿越後的恢復能力著實有些變態,恐怕這一頭睡下去,就得四五天後才能醒來。
同時無法入睡的,還有同樣從鏢局逃出去的馬三。
這個接近三十歲的漢子,如今不顧手臂上的槍傷,焦急的奔走于跟師傅相熟相知的武林門派之間,額頭的汗水和眼中的血淚,一如無法取回師傅頭顱的心情,令人苦澀難咽。
「馬師弟莫要沖動,八卦、太極和八極門在京城的高手基本都來了,只是我門中輕身功夫最好的宮猴子,隨尹福師伯護駕去了西京,程師叔又已殉國,一時間還真難找到能徒手攀上城門的高人……」
身後人群不少,可張佔魁的眼中卻充滿了愧疚,眼見身法最靈動的八卦門,也找不出可徒手攀城游牆的高手,馬三眼中的苦澀不覺愈發沉重起來,回頭看了看八極門,幾個外家橫練的高手也有些無奈的低下了頭,忽覺一陣悲意涌上心頭,低聲地啜泣起來︰「師傅……您……」
「快看,那邊有高手趕來,直奔城牆便去了,大家注意吸引外圍洋鬼子的注意力,那位爺……呃……快看這位爺……」
隨著太極門的一個弟子輕呼出聲,剛剛焦慮失態的漢子們,頓時jing神地將目光投向了夜s 中閃現的那道身影。
第八天了兄弟們,推薦太低了,信心極度受挫,兄弟們敢不敢晚上加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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