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的東北,還處于地廣人稀山林茂密的階段,平均氣溫躲在零下30度左右,而在臨近節的時候,又罕見地連下了幾天幾夜的大雪。
這個年代,可沒有後世的鏟雪車,兩尺多的積雪,不單將山里山外封得嚴嚴實實,就連一些窮人家的房屋,也都被大雪壓垮了不少。
三九隆冬的,這讓人可怎麼過活,幸虧少東家宅心仁厚,不單收留了那些拖家帶口的老少爺們,還在集市里擺上了熱乎乎的粥鍋。
「听說,那俄國的老毛子又調集了步兵、騎兵二十萬,連續攻佔了黑龍江省城齊齊哈爾,咱吉林省城吉林和遼寧省城沈陽,虧得這場大雪,要不怕是連咱這群山中間的小鎮,也逃不過那老毛子的手心……」
方掌櫃的看了看采買老錢,一邊搖著頭將手里的熱粥遞給鄉親,一邊嘆了口氣說︰「如今這東三省,已經成了老毛子的天下,還不知朝廷哪百輩子才能收回……」
老錢大概四十多歲,看起來還挺富態,看方掌櫃一副小心的模樣不覺撇了撇嘴,低聲地笑道︰「狗屁朝廷,對洋人像狗,對咱老百姓就像狼,我這次進關算是看明白了,這大清朝啊,恐怕他娘地要到頭嘍……」
方掌櫃的白了老錢一眼,隨後回頭喊了一聲︰「傻二,那乾字鍋里見底了,再抗一袋子苞谷過來……」
「來啦……」
說話之間,楊猛已經蹭蹭地從藥鋪那邊笑著跑了過來,雖然看起來有些傻里傻氣,可當老錢看到他肩上扛著一麻袋的苞谷後,不覺有些驚異地問道︰「這是誰家的大小子,才多大歲數啊?好家伙,這兩膀子力氣都能趕上牛犢子了……」
方掌櫃一邊張羅伙計給那口空鍋加水,一邊沒好氣地說道︰「過了這個年,就十六了,比牛犢子還犢子呢,咋啦,你還準備給張羅個媳婦咋地?」
老錢嘿嘿一笑,瞅著里外忙活的楊猛愈發順眼,「你還別說,俺家那口子的外甥女可也十四了,正想著給張羅個老實人家,我看著小子兩膀子力氣可是個擺弄田地的好手……」
方掌櫃的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顧念著與老錢十幾年的交情,把腦袋湊過來低聲地說道︰「孩子倒是個好孩子,不過是從關里跑過來的,我看他身上,怕是有著拳腳功夫……剛來那天,我瞅著都有點滲著慌……」
老錢腦袋一縮,吐了吐舌頭,「那怕是手上有了人命的狠茬?」
簡短的談話,在方掌櫃及其隱蔽的眼s 中結束,可一想起楊猛那憨厚的樣子,老錢總還是覺得有些可惜,這往家里走時都顯得沒什麼j ng神。
「老錢大哥,好些r 子沒見,這回來了也不來家里坐坐……」
老錢抬起頭,看見是大王胡子家的婆娘,急忙在臉上堆滿了笑容︰「這不是剛回藥房里點個卯,尋思找個時間去王爺家……」
王家婆娘擺了擺手,翻著白眼地嗔怪道︰「您看您這記x ng,都說了自家人千萬別這麼客氣,讓別人听見了,還尋思咱當家的沒了禮數……」
老錢嘿嘿一笑,連忙點了點頭︰「弟妹說的是,這不是剛才看中了個半大小子,腦子里一時沒轉過彎,這才……」
「誰家的小子還能入了大哥的法眼……」
老錢嘆了口氣︰「唉,別提了,我看那藥房里的伙計傻二兩膀子力氣驚人,尋思給我婆娘家的外甥女保個媒,誰知道那老方說他可能來路有點問題,保不齊還是個手上有過人命的義和拳……」
王家婆娘噗嗤一笑,「那孩子啊您老還真沾不起,回頭我幫您那外甥女物s 物s ,我當家的前天才下山,晚上你到家來喝兩盅……」說到這里,婆娘看看周圍沒人,又低聲地說了一句︰「外面老毛子鬧得凶,東三省都被佔了個遍,當家讓你再出去留意下老毛子在城里的兵力布置……」
接下來的幾天,楊猛白天都忙活著搬苞谷,雖然累了點,但看到那些鄉里鄉親的有了飯食,心里也好過了許多。這***世道想求個溫飽都費勁,等外面的老毛子打過來時,又該怎麼辦呢?
自打見了那令人震撼的太極炮捶,楊猛每天都在琢磨其中的道理,甚至還嘗試著把那種炮錘發力的技巧,融入在猴形拳里的幾招硬手打法里面,盡管如今還有幾路打法的關竅沒完全吃透,可總算是練成了能夠安身保命的幾個殺招。
可惜,就在楊猛略微松了口氣,琢磨著是否趁著過年時離開快大茂,去山西找師傅和大師兄的節骨眼,意想不到的麻煩又找上門來。
「你就是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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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回四爺的話,這小的來了快半年,手腳麻利、干活勤快……」
啪的一聲脆響,卻是那黃臉髭須的漢子一巴掌將二掌櫃的抽倒在地。
「听說你天天在林子里偷模練拳,初來時又帶著些津門口音,莫不是關內的拳匪,跑到關外躲清淨來了?」
楊猛低著頭默不作聲,可微微一縮的雙眼不覺露出一絲寒光。
從剛剛打二掌櫃的那一巴掌看,眼前這個叫四爺的差役也算留了手,下盤穩重雙拳粗硬,恐怕是個練外家拳的。
只是自己一個藥鋪的伙計,要錢沒錢,即便硬誣陷自己是義和拳又能如何?
「回四爺的話,老家原是河北的,只因長輩小有薄財,不想著了拳災,傻二年幼無力報仇,只有跟著逃荒的闖了關東,至于那幾套把式卻是家中護院傳下來的,只想著有時間便練練,r 後見了那幾個抄家的仇人,也算有了伸手的機會……」
或許是這本尊自幼真的有點憨傻,楊猛說話的時候,臉上那副木訥的模樣倒是一直沒人能看破,至于平r 里說話中的破綻,楊猛打定主意還是只能裝傻廝混下去。
「不管傻二兄弟真傻也好,假憨也罷,平四兒今個來並非舀人,只是好奇那王家婆娘與你可熟悉?」
盡管平四一臉笑容,可剛剛那一巴掌,早讓楊猛看清了這家伙的江湖嘴臉,想想有段時間沒見王家婆娘來賣藥材,這才心神略定的回話道︰「稟四爺,小的一向與參客和藥商交善,王家婆娘平r 多是將她的藥材交予小的收驗,有時也賞過小的一些吃食,還算是熟悉!」
「很好,這麼說,兩個多月前那棵六品老參也是你掌的眼了?」
「是有這碼子事!」
「四爺也不誆你,那婆娘當家的在鎮上雖然不聲不響,但背地里卻是個有名的大響馬頭子,幾個月前劫道時,不單殺了一對俄國兵,還順手攔下了官家給老佛爺的貢物,其中就有這支五百年的野山參,要說他劫道這些年,早已是在衙門里落了相的人,可他還是將整隊護衛都滅了口,其中一位海蘭察大人,可是皇室的嫡系血脈,這不,引來了京里的高手追查。」
說話間,平四將身子對著身旁的人微微一躬︰「瞧見沒,這位是三等護衛岳峰岳大人,太極門楊老神仙三代嫡傳弟子,專門為王大胡子而來,大人有件好差事要交給你辦,還不趕快磕頭謝恩?」
「草尼瑪的狗奴才,你姥姥才跪下謝恩!」
盡管楊猛在心里痛罵,可無奈平四已經說出口,對于還沒垮台的清廷官員,面上也不敢太過于放肆。
笨拙的作了揖打了千,楊猛暗暗將平四列入了黑名單,怎奈這清兵雖被老毛子打出了東北,可下面的差役卻仍是被洋人留下使用,所以眼下這關,怎麼也要先糊弄過去再說。
听到那長臉漢子是楊露蟬的嫡傳徒孫,楊猛忽然明白了這位的來意,只是他清理門戶,為何會找上自己呢?
岳峰臉s 微微一沉,顯然對楊猛的默不作聲有些不爽,「你的下盤靈動骨骼粗壯,練得不是王大胡子從太極門里漏出來的功夫,爺也不難為你,這周近就你與他婆娘最為相熟,不管你是不是拳匪,只要她再來快大茂,須要想個法子拖延著她,鎮里四處都有我們的人,讓爺知道你給她走了風,等著爺來挖下你這對招子!」
說著,岳峰伸手捏起一錠銀元寶,「好好掂量下自己身上這點拳把子,別歪了心思惹火燒身,只要幫爺辦好了差事,賞你兩條小金魚……」
啪嗒一聲,楊猛定楮看了下落地的元寶,雪白的紋銀兩側,生生地捏下了幾個清晰的指印,清晰到連指紋都歷歷在目,頭上的冷汗頓時悄然滑了下來。
「小的不敢,謝爺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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