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嘯林雙拳護身,擺出了一字鉗羊馬的架勢,只是不知為何,頭頂毛孔微微張合,一點點的汗水悄然滲了出來。
早年張嘯林雖是游手好閑,整日在杭州斗毆滋事,但也並非完全虛度荒廢。
能夠被季雲卿這種大流氓頭子看上,並親自將他從杭州帶回上海,除了因為他為人干練頗有眼色外,更因為他的武學天分和好勇斗狠的秉性。
誰能想到,這個後世人人唾棄的大漢奸,竟然是因為在杭州殺了日本人,無奈才跟著季雲卿去上海避難。
洪門青幫弟子千萬,能憑借一套普通的大洪拳,就將拳腳練至明勁的地步,足以說明了很多問題。
但是,當他面對眼前這個矮小枯干的小老頭時,張嘯林的心里忽然開始怕了起來。
雖然在紅樓中也曾見過這個小老頭,隱約感覺到老頭是個練家子,但卻沒能瞧出來這瘦猴般的老頭究竟是什麼水平。
這一次,他終于看明白了,卻是因為老頭對自己動了殺心,此刻再瞧他的一舉一動,頓時覺得無不好似高山,舉手間的架勢便高深莫測。
老頭仍維持著拱手的身不動,但其卻時時刻刻都在微調著身體的重心,讓雙手一直都保持在一個微妙而又奇怪的平衡狀態,看其架勢,別說張嘯林不住吐氣開聲引老頭出手,就算是黃金榮等大批人馬立即回來,甚至馬上出現地震海嘯,都無法動搖他的那一絲平衡感。
張嘯林身上的壓迫感越來越強,漸漸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看著老頭眼中諷刺的笑意,他心里的怒火也一點點升起,只是想到師傅曾囑咐過的話,這才表面保持著一字鉗羊馬的狀態,暗地里將左臂收至肋下,靠近腰里別著的駁殼槍。
付言看著張嘯林鬼鬼祟祟的動作,不覺有些啞然失笑,盡管他來之前便在心里瞧不起這個青幫的新晉碼子,但當他面對正主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還是有些高估了他。
看其架勢,練的應該是洪門內普傳的南派洪拳,雖說有些明勁巔峰的氣勢,可在其色厲內荏的骨子里頭,壓根就算不上什麼真正的習武之人。
「小赤佬就是小赤佬,即便做了碼子,也月兌不掉青皮本色……」
不過,即便心里再怎麼瞧不起張嘯林,付言也不準備繼續保持震懾的狀態,因為他看得出來,這個小赤佬準備來陰的了……
若說陰險,藏在紅樓中十幾年的付言才是暗門的祖宗……
砰……
隨著一聲槍響,付言已經消失在了原地,就在張嘯林發覺形勢不好,轉身舉槍抬手就射時,一陣劇痛猛然從他的腕部傳來,等到他看清那雙干瘦的拳頭再次一動一拱手時,一股巨大的力量已經透過他的雙臂,猛地傳自胸口,腰月復……
接下來……
沒有接下來了,因為這個時候,張嘯林已經好似一截朽木般地倒飛了出去,在撞碎了廳堂上的花色玻璃門後,如一副臭皮囊般遠遠地摔落在院子中央……
「咦?」
付言看著仰面朝天的張嘯林,腦子里涌現出一個驚異的問號,因為他看得出來這小子雖然雙臂斷裂、胸骨被擊破,但卻意外地僥幸沒死。
這倒有些怪了!?
付言晃了晃手,腳下接連踏出幾步,整個身形便如蒼猿飛枝一般沖至院內,只是這一次,不等他附身出拳發勁,便覺得渾身的寒毛猛然一炸,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出手,急忙一個筋斗斜斜翻出,隨即向廳堂內再次穿行而逃。
砰砰砰砰……
雨點般的槍聲響起,一排排黑壓壓的槍筒出現在黃公館的牆頭、花壇乃至噴泉旁邊。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只是沒想到朋友下手未免太快,差點讓小徒……」
說話間,剛剛與黃金榮離開公館的季雲卿,又叼著那支乳白的象牙煙嘴,慢悠悠地出現在庭院中央,盡管身前身後密密麻麻的排槍仍冒著青煙,但他那身白色的西裝看起來還是一塵不染。
付言有些吃力的喘息著,努力收斂著身上的氣血,盡管自己及時發現了針對自己的埋伏,可這人力到底快不過洋槍,轉身翻逃進入廳堂的瞬間,身上已經連中三槍。
幸運的是,這三槍都沒打在要害上,一時倒不至于沒命。
「我數三聲,朋友若是不出來,我們便在門口齊射一分鐘,希望到時候還能再見……」
好不容易安排槍手圍住了紅樓的高手,季雲卿壓根就不會給他逃走的機會,就在付言咬牙撕下衣襟,將傷口勒緊的時候,他已經揮手示意槍手們將廳堂為了個水泄不通……
與此同時,黃金榮也帶著打手到了賭場,只是當他看到場內的情景時,不覺暗吸了口涼氣。
「老板,那胖子是個太極拳的高手,就算閉著眼楮,也能夠以桌子上的手臂‘听’出來荷官手里的色子……」
黃金榮定了定神,臉色陰兀地說了一句︰「太極听勁!?已經有了大家的風範,想不到這紅樓的底蘊如此雄厚,竟然能接連派出這樣的頂尖高手,你和老秦可有把握……」
「如果他身後那小子不動,我和老秦一起動手,勝率略高一點,但只能打出生死,很難活捉……」
「生死不論!」
季雲卿揮下手臂,臉色有些難看,盡管身後的槍聲震天,可他卻看到張嘯林被抬出去時,眼中的一絲陰兀。
「看來是結仇了,要不要找個機會整死他……」
季雲卿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有點過于月復黑,只是當他看到被打得稀爛的廳堂里空蕩無人世,心里不覺再次一動……隨即便悄無聲息的貓腰、撤身、後滾翻出……
季雲卿這一跑,周圍的槍手不覺有些慌亂,可是不等眾人搞清楚,一個身影猛然從廳堂上的牌匾中跳了下來,在人群中猛然吐氣開聲,打出了一陣眼花繚亂的快拳……
啪啪啪啪……
付言黝黑的臉上,涌起一絲血色,隨著他口中嗨的一聲開勁,整個人就好像移動的炮台一般在人群中穿插跑動起來,手上架勢不是很大,但仍處于‘夫子三拱手’那奇怪的態,隨著雙手不住抬起、伸出、下垂,一股股洶涌的拳腳也連連在空氣中發勁……
三皇炮捶,化作奪命的連環炮拳,好似燃燒的炮仗,在空氣中發出短促而又沉悶的爆響,其拳腳間的威力出奇之大,並隨著付言的串行跑動,迅速在人群中引起巨大的恐慌!
一輪快拳過後,槍手已經倒地一片,可惜不等槍手們四散逃開,付言瘦小的身形猛然一漲,便再次沉聲吐氣,發出一聲低吼……
噠噠噠噠噠噠……
人影飛起散落,又是一輪瘋狂至極的三皇快拳炮錘發勁……
季雲卿好容易逃出場外,卻被付言凶殘到了極點的三皇炮捶驚得目瞪口呆,小心翼翼的掂量了下自己的步法,便再次悄然向公館外的方向退去,看其臉上的表情,很有一副井底的蛤蟆終于見了天的感覺。
季雲卿身上的拳腳只處于單挑能贏過青皮的水準,且只重場面好看,少講殺人致殘等技巧。
但即便是看不出三皇炮捶到底算是什麼拳法,但卻對如三寸豆丁的付言在跑動中周身連連發勁,通體猶如炮台般將人接連打倒崩飛的奇觀,從心底里感覺有些恐懼。
很顯然,這神拳宋老邁改良過的宋氏三皇炮捶,竟然還是一門極善于群毆的實戰拳種。
當然,付言此刻也是苦不堪言。
身上的槍傷仍在流血,但他的腳步卻不敢有絲毫的停頓。
為了節約體力,付言在人群中的出手極短,且又奇快,幾乎在跑出一步的瞬間,就能連續打出十幾拳,且每一拳中,都包含著崩、炮、捶三種剛猛無比的發勁技巧,所以即便在群戰之中,他也可以把那些腳步虛浮的槍手們輕易轟飛撞開,使之不能形成有效的包圍。
最要命的是,這三種發勁無不講究又快又狠,即便不用耗費氣血的暗勁,單憑手上的明勁力道,在打到那些槍手的眼楮、耳根、肋下、襠部等要害處時,基本也能做到一拳一命,端的是出拳不留手,一步殺一人……
季雲卿心髒狂跳,玩命般地跑出了黃公館,卻見到遠處幾個槍手剛剛將張嘯林放上了汽車,于是急忙高聲喊住幾人,然後才如喪家之犬一般命令汽車開向賭場,只是就算到了車上,當他想起那個矮小枯瘦的老頭時,心里不禁也後怕不已。
「送我先去醫院,賭場那邊的青皮流氓,還不如公館這邊的槍手……」
季雲卿眼楮微微一縮,看到張嘯林之前臉上的冷意早已不見,如今已經恢復了以往的恭敬,「嘯林身上傷勢太重,還是先去醫院比較穩妥,至于金榮那邊……你們若不放心,不如先跑去賭場通知一下……」
車內寂靜無聲……
喧鬧的賭場里,這時也變得冷清起來。
楊猛看了看高高胖胖的黃金榮,就這麼站
在賭台的對面,身後卻站著兩個身穿黑衣短襟的漢子。
兩個漢子看起來身材相渀,都在一米八以上,但臉色卻一黑一白,若非粗壯得手臂與偏瘦的身材形成了奇怪的反差,恐怕楊猛還以為是黑白無常來了呢。
王偉微笑著將賭台上的手臂抬了起來,看似無意地搭在了厚重的賭台邊上,「想不到雙子門的千王傳人,竟然隱藏在黃老板的賭場里,不知道燕子門的李三知不知道這個消息……」
老方走前一步,同樣將手搭在了賭台的沿兒上,冷冷地一笑︰「我也想不到這太極門的高手,什麼時候也開始搶我們千門的飯碗了……」
「飯一直都在碗里,不過既然你們動了紅樓,怕是以後都吃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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