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輕描淡寫的訓斥了自家女兒兩句,說她真是毛手毛腳的,並準備罰她的例錢,可謂做足了樣子。
崔珀怒得青經暴突,只是拂袖而去,並冷冷的丟下一句︰「哼,河東王氏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告訴你這賤……看上我這佷女的可是太原王氏本家的王守一,那可是當今國丈王仁皎的兒子!等著吧!」
又是王仁皎!王維這時心中終于被激起了怒火,但神情依舊淡然,卻已然下定決心要除掉這個所謂的國丈,無論用何種手段。而這崔珀也絕對要狠狠的教訓一番,他竟敢侮辱自己的母親。
崔珀是狼狽的離去的,但他的話,還是給整個河東王氏都造成了很大的壓力,尤其是在整個河東王氏沒有主心骨的時候。
不過崔氏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她那永遠平淡的模樣,總給人一種強大的感覺,剛剛雖然她懲罰了王緋,但等到客人一走,她卻又很親昵的模了模自家女兒的頭,給了她一個女神一般的微笑,讓王緋覺得自己剛剛做的事情值了。
然後崔氏又對王維說道︰「大哥,你跟我來一下,阿母有事要交代。」
而崔瓔珞這時也來到王緋面前,極其誠懇的感謝道︰「緋緋,剛剛真是多謝了。」
王緋聞言,臉上有些微紅,她其實還是把崔瓔珞當成是自己最大的對手,可剛剛看到別人以那種方式來逼迫崔瓔珞順帶侮辱王家時,她卻毫無芥蒂的站了出來,由此可見,在大是大非之上,王緋還是很分得清的。
崔瓔珞用余光瞥了王維離去的方向一眼,終^H小說
王緋听到她又說阿兄的壞話,只是忍不住反駁道︰「不許你說阿兄的壞話,阿兄是河東王氏的長子,肯定是要注意形象的,要不然整個河東王氏的名聲都要壞了,況且阿兄頗有智計,一定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崔瓔珞撇了撇嘴,知道王緋說的話其實很正確,但她還是有些不爽,尤其想到剛剛王維那神情平淡的樣子,連看都沒看她幾眼,這讓她心里產生了一種焦慮——他好像真的一點都不在乎自己?
崔瓔珞將這個讓自己莫名焦慮的想法拋到一邊,並用「反正我也一點都不在乎他」的想法安慰自己,她還強自微笑的調侃王緋道︰「緋緋你怎麼能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以後若是嫁不出去怎麼辦?」
听到嫁人這件事,王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寧願一輩子待在王家,也不願嫁人,若是嫁了一個像剛剛那個家伙一樣的混蛋,那還要不要人活了?
所以王緋鼓起腮幫,無比堅定的說道︰「我才不要嫁人呢,寧願出家當女冠,也不嫁人!」
崔瓔珞看到王緋這樣,只當王緋還小,性子跳月兌,卻不知王緋心里在說,要嫁我也只嫁給阿兄一人!
後院,王維恭敬的侍奉在崔氏身旁,一副極其孝順的模樣,卻听崔氏淡淡道︰「剛剛你做得很好,身為日後的王氏家主,當沉穩冷靜,喜怒不形于色,即便再憤怒,也要壓制,等到實力強大了,再將怒火爆發。」
王維輕輕點頭,他並不是那種熱血無腦的少年,兩世靈魂融合的他,雖然年紀並不算老,但總比一般同齡人要成熟,他深知如今河東王氏危機四伏,正是低調之時,唯有真正斗倒那個王仁皎,才能暫時松一口氣。
而最關鍵的是,他現在沒有一個官身,僅僅只是個太學生而已。
科舉,是他唯一的出路,而進士,則是他近期最大的目標,哪怕再艱難,他也要考上。
崔氏對王維的恭順心里頗為贊賞,只是微微有些遺憾,這孩子看起來有些懦弱無爭,也不知他能不能守住這王家的家業,若是有個官身的話,那一切都不是問題,世家大族的人脈,足以保證他官路亨通,但首先是要官場,而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若是以前的王維,崔氏的看法定然是不錯的,那時的王維確實懦弱,好佛無爭,但現在的王維,卻有滿肚子的陰謀詭計,還有一顆成為人上人的心,為了向上爬,將那些覬覦家族的人踩在腳底,他需要利用一切。
崔氏有些疲倦稻了口氣,無論她如何裝淡定,裝太上忘情,心中的擔憂還是無時不刻的纏繞著,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早些回京復學吧,阿母也不想給你太多壓力,就算考不上進士,也要多結交些同窗好友,日後也好有個照應。」
說完後,崔氏轉身向佛堂行去,背影有些蕭瑟,那原本烏黑靚麗的頭發,似乎都失去了光澤。
「對了,你今年已經十七了,按理來說應該二十才會給你表字,但如今你父已亡,這個家也該由你做主了,沒表字可不行,阿母去向普寂大師求個字,他德高望重,在長安也頗有善緣,日後若你遇到什麼事,可言你與普寂大師的關系莫逆。」崔氏轉身又說了一句。
王維看著母親的背影,握緊了拳頭,發誓一定要考上進士,掙個官身。
過了幾日,經過一番準備之後,王維再也沒有多作停留,而是拿上行禮,牽著馬匹,提著防身的長劍,便上路了,在這個路上常有賊人猛虎餓狼的時代,獨自出行不帶武器那實在毫無安全感。
這幾日中,崔瓔珞先離去了,只是她卻問清楚了王維離開的日子才走,但與王維正在冷戰的她,並沒有給王維好臉色看。
而王維也並非憐香惜玉之人,連哄少女的心思都沒有,他一直在期待自己這一次的長安之行,比起見證這個朝代最繁華昌盛的都城,在歷史上連一點名氣都沒有留下的崔瓔珞,有何重要?
待到王維終于獲得自己的表字「摩詰」(取自維摩詰經)之時,他也沒有生起太多波瀾,因為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融合了本來王維靈活的他,非常清楚若不是歷史上那位大名鼎鼎的全才「詩佛」,他也不可能精通詩畫、古琴、琵琶。而以往寫詩的風格便已經有了那一股淡然出塵的味道。
雖然尚到「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境界,但經過磨練,一切定然水到渠成。
清晨,王維騎在並不算雄俊的馬匹上,回首一望,朝陽初升,使得天空中的白雲都染上了金色,晨曦灑滿大地,一派春回大地的美好場景,母親、弟弟、小妹都站在那兒,目送著他離去,此時此景,王維忽然有感而發——
歸鞍白雲外,繚繞出前山。今日又明日,自知心不閑。親勞簪組送,欲趁鶯花還。一步一回首,遲遲向近關。
這次王維去長安,可以說是輕車從簡,他決定暫時放棄世家的優渥生活。因為他知道,暫時的放棄,才會換來長久的獲得,若此時不努力,等到河東王氏衰敗時,那後悔也來不及了。
他對歷史上那位「詩佛」的遭遇並不清楚,只知道那幾首膾炙人口的詩歌,比如《山居秋暝》的「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使至塞上》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等,不過想來王維的官場生涯應該不怎麼順利,若不是政治抱負得不到實現,也不會總是寄情山水,半官半隱。
但他就是他,能夠成為「詩佛」也好,那意味著響亮的文名,但他有更大的野心,那便是真正成為能夠操控歷史的人物,而不是僅僅用他的山水詩給歷史點綴上一朵鮮花。
正躊躇滿志之時,忽然背後傳來一陣馬嘯之聲,王維循聲望去,卻見一個帶著帷帽身著男裝的縴細女子正向他揮手——居然是崔瓔珞。
帷帽周邊垂下的輕紗可以遮擋風沙與容貌,是女子出行喜歡戴的帽子,但盛唐時民風開放,女子出行多愛展示自己的容貌風姿,像崔瓔珞這般保守的女子,在唐代算是稀少,不過鑒于她是世家大族出身,想想也實屬尋常。
至于身著男裝,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雖然古語有曰「男女不通衣裳」——在封建社會女子著男裝,會被認為不守婦道,而在唐朝「女扮男裝」的裝扮形式成為一種時尚裝扮。
男裝先是由貴族和宮女們所穿著,據說是由太平公主先如此所為,後來便漸漸傳入民間,為大多數女性所喜愛,女著男裝蔚然成風。在氣氛非常寬松燈代,著男裝成為公開化、生活化和普通化的生活著裝方式。
「崔小娘子,你怎麼來了?」王維有些頭痛的撫額,原以為這個小妮子經過上次那件事後可以收斂一些,卻沒想到她又跑了出來。
崔瓔珞在追上王維時的滿心興奮頓時被王維那副死相樣子弄得毫無蹤影,她冷冷道︰「王維,我不認識你,你煩人!」
然後崔瓔珞狠狠的抽了一下馬,似乎想要縱馬飛奔,遠離這個臭男人,可她騎術不精,沒有防備驟然加快的馬速,而這個時代馬鐙尚泛使用,所以騎術不精的人很容易墜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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