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授予一個進士科狀元太樂丞這種職事官,在任何時候都是極其罕見的事情,雖說唐朝的進士其清貴程度無法與後世的相比,但進士科在科舉分類中依舊是最清貴的。
太樂丞作為從八品下的職事官,首先在品佚上就比從八品上的左右拾遺要低,而一個進士從左右拾遺開始做官已經算低了,像杜甫這種沒中過進士的人,都是從左拾遺開始做官的。
左右拾遺雖然僅僅只是從八品上的小官,但它的職責卻是供奉諷諫、薦舉人才,有直接上奏章給皇帝的權力,而太樂丞卻僅僅只是個在朝廷負責禮樂方面事宜的官職,完全就是個閑職。
如今的官職雖然^H小說
如曾為宰相而後為了給宋璟讓路的源乾曜便是如此而上位的,他的奏章獲得了唐玄宗的歡心,再加上本身的能力、政績都不差,于是便官運亨通,他罷知政事後擔任京兆尹(相當于首都的市長),依舊聖眷很隆,極有再次起復的可能。
而太樂丞這樣的官職有什麼升官的潛力可言呢?別說如今正是唐玄宗勵精圖治的時候,尚迷聲樂,而日後即便在太樂丞這個官職上干出一番事業,說不定還會被更加輕視,被皇帝認為是一個更加高級的伶人而已。
從新科狀元的喜悅到選人授官時的沮喪,王維的情緒可以說是經歷了大喜大悲,等到他醒來時,才發覺外面天色已經微微發亮,他從舒適的大床上坐了起來,臉上的神情有些陰沉。
昨夜那個仿佛是預知的夢境,王維並沒有因為睡醒後而完全忘記,反而回憶起來愈發清晰,連里面的「自己」為了揚名做的各種應制詩都歷歷在目。
雖然王維不信什麼命運的說法,但避免與夢中走上同樣的道路無疑是他所要做的事情,心機深沉的他,甚至猜測昨晚的夢應該屬于歷史上那位王維悲催的仕途。
不過這個夢也警醒了王維,原來這個時代的科舉考試居然有這麼多的黑幕潛規則,簡直無法和以後宋朝、明朝的科舉制度規範相比,所以王維在提高自身素質的同時,也在思考該鑽營哪一條線路,才能保證登第。
在夢中已經經歷過一次落第的王維,可不想再次那般清晰靛會那種失落了,尤其是自己還肩負著河東王氏的希望,而一個官身又那般寶貴,他無比獲得它。
王維有些煩躁的起床,自己動手穿好衣衫,準備出去晨練,雖然想極力淡化夢境的影響,但那個清晰逼真的夢實在讓王維不爽,不過他的自制力極強,臉上的神情依舊沉靜,心里安慰自己這是預知自身軌跡的金手指,反正他是絕對不會按照夢境的腳步走的。
既然在夢境之中,自己是三年後進行第一次科舉考試的,那現在自己為什麼不提前兩年進行科舉考試呢?
王維覺得這是個極好的主意,若是可以,他甚至想參加今年的科舉,但每年科舉是在一月份進行,如今已是三月,科舉早已結束,所以只能參加明年的科舉了。♀
而只要做成這件事,他幾乎瞬間就完全推翻了昨天那個逼真的夢,而且,自從知道了如今科舉考試的黑幕之後,他就知道,真正決定上榜的,是背後的權貴,才學只是必要條件之一罷了。
既然已經做了這個決定,王維腦中立刻想到了自己該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炒作自己,揚名長安。
韋陟今日也醒得很早,洗漱過後,隨意在自家宅院中散步,卻偶然發現王維在修煉劍術,他不由駐足觀之,心中暗暗點頭,看來這十三郎不僅文采風流,竟然還有一手好劍術,這劍術並不華麗耐看,卻簡潔實用,實乃殺人劍法也。
此時天光大亮,不知不覺,王維竟然苦練了一個時辰,很快他便注意到在一旁觀看自己的韋陟,他的排場還是那麼大,一個人站在那兒,後面卻有一群人小心翼翼的侍奉著。
見王維收劍,韋陟走上前來,贊嘆道︰「沒想到十三郎還有這麼一手好劍術,倒真是文武雙全。」
明明是贊嘆的話語,但韋陟那種高傲冰冷的語氣,總讓人覺得是在諷刺一樣,不過王維卻知道,這確實是友人真誠的贊美,他隨意謙虛幾句,晨練完畢後,沐浴更衣,又在韋家用了早餐,才準備去太學復學,腦中卻已經在思考如何利用自己之前那「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事件炒作了。
韋陟也順勢陪同王維去國子監但學,他雖然已有散官在身,隨時都能「出山」做官,但此時他還在養望的階段,與太學之中那些頗有文名的士子交游,無疑更能培養他的聲望,而無聊時,在太學那景色優美的亭台樓榭中讀一些怪談雜志,倒也是一種享受。
一般來說,進士及第而享文名者,大多由兩監生徒出身。兩監即是長安國子監與洛陽國子監,主考官在取舍中,也有意偏重生徒,而若是進士不由兩監出身,則深以為恥,所以為了防止這種隱形歧視影響公平,唐玄宗便下令,天下舉人皆補學校。
不過如今唐玄宗還沒有下這道命令,所以兩監生徒出身的王維此時參加科舉,無疑是佔了些優勢的。
既然是去太學,韋陟當然不會帶著一大群人,他的奢華講究,僅僅只是在自己家中而已,若不是將王維當作親密的友人,他也不會毫不掩飾的將自己對生活的講究表現出來,看到王維極其欣賞他的排場時,他心中極其愉悅,大有知音之感。
實際上王維只是自己有一天能夠掌握無上的權力,便能隨意享受而已,不得不承認,沒有官身的王維,在韋陟面前,是低人一等的,在以前王維的記憶中,曾看到韋陟穿過那淺緋色的五品官袍,金帶十銙的樣子,這無疑讓現在的王維羨慕不已。
在許多選人擠破頭都無法從吏部獲得一個好的職事官時,在不少官員蹉跎半生撐死了才是六品的郎官時,韋陟卻已經憑借著余蔭,過了六品至五品這個坎,一旦等到某個清貴的職事官,便能一步登天。
倒是王維知道韋陟一點都沒有在意兩人之間的階級差距,所以他也投其所好,與韋陟隨性/交游,不卑不亢,這無疑正中韋陟的下懷,一路上在王維不動聲色的營造氣氛之下,兩人可以說是相談甚歡,這便愈發讓韋陟將王維引為知己。
長安太學建在務本坊中,與韋家所在的長樂坊有段距離,所以兩人是騎馬去太學的,兩人大概走到永興坊與安興坊中間的街道時,卻恰巧踫到常朝下朝的一些官員們,所謂的常朝,便是平日里普通的朝會,只有文武官五品以上以及監察御史、員外郎、太常博士才能參加,與之相對的還有大朝,則是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所有在京的含九品以上職事官都能參加。
在下朝的官員中,恰巧太常博士賀知章也在其中,他同樣騎著馬,身上穿著淺綠的七品官袍,上面繡著七品官袍特有的圖案,他的神色有些倦怠,只因作為要參加常朝的官員,五更時便要起床,而他昨日卻到長安城外踏青游玩,並遇到一件讓他較為受驚的事,若不是有那個名為王維但學生,情況怕是要更壞。
而賀知章也不知怎麼,一眼便看到了王維與另外一個年輕人騎馬緩慢路過,他那倦怠的神色一掃而空,昨日王維給他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了,先是拉弓射殺幾匹餓狼,而後仗劍入狼群,輕描淡寫的將餓狼斬殺趕走,之後又不留姓名的拂衣而去,王維那高大的背影,無疑深深的留在了賀知章的腦海之中。
賀知章作為一名典型的文人,無疑覺得昨日那一幕極具傳奇故事的色彩,他回去先是狂應幾壇美酒,而後又接連寫了幾首詩,以此來宣泄自己心中那種涌動的豪情,可即便如此,他覺得不當面謝一下王維,那實在無法讓他心安。
正尋思著下朝後,便去太學,卻沒想到在路上直接踫到了王維,他本來向來曠達不羈,不在乎什麼虛禮,所以他毫不介意的策馬來到王維與韋陟兩人面前。
賀知章作為正七品但常博士,雖然只是閑職,但這個官職與太樂丞這種毫無潛力的官職不同,它屬于熬資歷的極好官職,日後升遷之路極為廣闊,要不然也不會有參加常朝地權,而賀知章本人的性格雖然曠達不羈,但卻不是狂妄自大,所以大多數官員與這位文動天下的大名士關系很好。
所以賀知章的舉動,一下子便引起了不少下朝官員的好奇,他們倒想知道,這兩個書生有什麼值得賀知章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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