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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所長找了一塊較為平整光滑的石頭坐下，又模出一根煙，點燃，狠狠地吸了一口，像是極力要將心頭此時的陰霾驅散開去。
王天覺得自己有些無所適從，他和老人相識十年的時間，卻根本不知道老人的底細，老人就像一團迷霧般倏然出現在他的人生里，然後又倏然而去，沒有留下半點蹤影，但卻在他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王天甚至不知道自己學會了老人的「殺拳」究竟是福是禍。
悄悄走到老所長身邊。
老所長深深地吐出一團煙霧，眯著眼楮，整理了一下思路，好整以暇地問道︰「你知道百年前霍元甲的事跡嗎？」
王天心中有些不屑，「哼？這不是明擺著看不起我麼？精武英雄的故事從李小龍開始就一直連續不斷的被搬上銀屏銀幕，每次都能創下新一輪的收視熱潮。誰會不知道霍元甲其人其事？」但口中卻說道︰「當然知道。中華近代歷史上非常著名的愛國武術家，與廣東黃飛鴻齊名，當時被稱為‘南北雙雄’。一生以強國強種為己任，御外敵、雪國恥是為國為民的俠之大者。」話雖這樣說，他根本不知道老所長為何會把話題扯得那麼遠。
老所長深以為然，露出滿意的神色，微笑著輕輕點頭。「大概是這樣子的，還有呢？你還知道些什麼？」
王天搜腸刮肚，他所知道也就是方才說的那些，支支吾吾地道︰「最後，霍元甲被日本人害死。」然後又加上一句，「我知道的也就只有這麼多。」免得又被老所長的問題難住。
老所長輕輕一笑，「荒謬。霍元甲被日本人害死，那是小說家之言，當不得真。」
王天大驚失色，「難道不是被日本人害死？」
老所長靜靜地說道︰「當然不是，被日本人害死的說法，其實是為了烘托霍元甲為國為民而死的高大形象。他的死，至少還有另外一種解釋。」
王天忙問道︰「什麼解釋？」
老所長臉上現出嚴峻的神色，口中緩緩吐出四個字，「走火入魔。」
王天一臉驚異，「走火入魔，那是武俠小說里的常用詞，現實中應該不可能出現吧。」盡管他的語氣中流露出遲疑之意，但也從側面表露出他已經相信了老所長的這個觀點，只是還需要老所長的進一步解釋。
老所長沉吟著道︰「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練功不練拳，形同一堆砂。凡是真正的武學高手，從一開始練拳就在逐步修煉內功，依靠內功循序漸進的增長來彌補練拳時在身體上留下的重創，甚至依靠內功還可以修復創傷。霍元甲是一代宗師，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他練內功走火入魔，以至于面色蠟黃，當時人稱‘黃面虎’。他練的是外家硬拳，但是內功卻走陰柔綿密的路子，這自然有悖常理。」
這番話若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王天一定會以為對方簡直是在胡說八道，但老所長說出這番話時的神色非常寧靜和嚴峻，絲毫看不出是在胡編亂造說假話。要知道霍元甲的事跡流傳之廣，武功之高，那是人所共知的，豈能輪得到老所長這樣的普通人來品頭論足？
老所長似乎也覺察到了王天內心深處的疑惑，續道︰「他的內功和外功不是處于同一個水準。比方說一拳可以打出三百牛頓的力，可是他的身體卻承受不住著三百牛頓力的反噬。承受不住反噬的原因就在于他的內功修為出了問題。再加上，他常常與人交手比武，受傷也是在所難免的事。別人的拳腳擊打在他身上，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事，可是他的五髒六腑已經在潛移默化中受了非常嚴重的內傷，這就好比一個鐵盒子里裝著玻璃，你一拳打在盒子上，盒子沒有絲毫破損，但盒子里的玻璃卻已經碎裂的道理一樣。」
老所長一番言論對于王天來說簡直是驚世駭俗，雖然難以置信，但每一個觀點都說得頭頭是道，有理有據，絕不是胡說八道。而王天也在老所長的這番話里對比自己這些年來練功的情景，猛然想到，當年自己第一次在墳墓中與老人見面時，老人曾語重心長的說，練習招式動作，還需要配合著氣息的運轉，否則就會給身子造成非常大的傷害。
王天神思悠悠，越來越覺得這個表面上看起來甚至顯得粗鄙不堪的老所長，其實並不是個簡單的人，說不定也是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
這一刻，王天竟有一種英雄之間相見恨晚的情緒在心底滋生。
老所長又仿佛很意味深長的樣子，遲疑著說道︰「想必你也知道這幾十年來，國際拳壇上的那些拳手，十歲開始上台打擂，三十歲左右就退居幕後。三十歲正是一個人一生中精力最旺盛的巔峰時期，怎麼會退役呢？其實真正的原因是這些拳手體內的傷已經非常嚴重，根本經不起擂台上的戰斗。」
王天忽然有所領悟，把老所長的話頭接下去，「也就是說那些拳手沒有練過內功，他們的外功已經非常深厚，抗擊打能力非常強，但是內髒卻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非常脆弱。「
老所長重重點頭，「不錯，孺子可教也，正是這個道理。自古以來，內外兩功不分家，只有內外兼修才能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語氣和神色之間竟流露出一種非常向往的意味。
王天听到的這些話都是以前老人根本沒有說過的，他只是按照老人的要求去做，每天早晚盤膝在床頭，呼吸吐納，一吸一呼間的深淺長短，各不相同，非常繁復駁雜，躲在僻靜的角落里一遍又一遍地練習那些動作。一年前老人傳授給他的那些動作招式，他已經全部忘記了，跟老人一說，沒想到老人卻顯得很高興。
這其中的原因，直到現在，王天還是弄不明白。對敵的時候，不知道該怎樣與敵人交手，這可是非常嚴重的致命性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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