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病在床
隨著身體徹底失去平衡,孟采薇一頭栽下台階,重重地摔在階梯尖銳的邊沿上。身體的劇痛讓她出一聲悶哼,接連的跌落令疼痛從骨骼深處傳來,忽地,孟采薇的頭磕在了橫稜上,她眼前驟然變成無邊無際的黑暗,再沒有半點意識。
因此,她沒看到裴少嵇奪路而出,大步搶上台階,直接將不停往下跌創的她整個接住。
更沒有看到,隨著裴少嵇極失態的一面,高台上所有的女眷都變了臉色。
李皇後最先回神,她像是惋惜,又像是欽佩般嘆了一聲,用不大不小的聲音感慨道︰「惠安侯當真是孝義雙全之人,來人,速速去請太醫。」
言罷,她快步踏下石階,走到了裴少嵇身旁,「采薇她怎麼樣?」
顧以菡亦是追了下來,著急道︰「伯母是不是暈了過去?娘娘,您還是快點喊個內侍來,讓他們背伯母尋個干淨的宮所,著緊救治吧!」
「讓我來。」裴少嵇說著就要去背孟采薇,卻不防,顧以菡一伸手,壓在了裴少嵇的腕子上,「少嵇哥哥,伯母年輕守寡,名節要緊,還是讓內侍來吧。」
李皇後的眼神亦是帶了幾分警告的意味,停在了裴少嵇臉上,「菡娘說得是,惠安侯終究為外臣,內宮禁苑行走不便,還是將令堂交給本宮吧。」
裴少嵇黑瞳一暗,攬著孟采薇的手卻沒有松開,「啟稟皇後娘娘,家母于臣恩重如山,臣自知失禮,卻委實不放心……請您恩準臣,隨侍家母左右!」
「惠安侯,本宮也是為了你好。」李皇後言辭篤定,沒有半點退讓之意。她極快地招手讓內侍上前,強行從裴少嵇懷里奪過孟采薇,扶著背住,一路小跑地遠去了。
裴少嵇雙拳緊攥,面若寒霜。
正要開口,皇帝卻已是拾級而上,站到了他身側,「裴卿不必著急,有梓童在,自當確保令堂無虞。朕還有事要與卿說,你且隨朕來。」
皇帝臉色顯得有些凝重,裴少嵇遲了一刻,卻只得抱拳稱是,跟著皇帝儀駕再度離開。
李皇後的目光並未像往常一樣追隨皇帝而去,反倒是極快地回過頭,略顯凌厲的目光從高台上所有命婦的臉上掃過,片刻,她沉聲道︰「本宮先去看看裴夫人傷勢,各位夫人都回吧。」
言罷,她便吩咐身邊宮女代為掌理,快步踏上鳳輦,往孟采薇去的方向追上。
顧以菡的臉色輕輕變了一下,卻也忍不住回頭,望向那群借機睥睨著她的各府閨秀。
慢慢的,她的目光挪向適才奪魁的英國公次女姚氏身上。
那女孩正站在適才她站過的位置。
•
泰山山巔。
夜還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山路上,手電筒照亮前面一點點的路。
一步步往上艱難的攀爬,已經累得連呼吸都覺得吃力了。
耳邊卻還是同學的歡聲笑語,仿佛他們一點也不覺得黑,也不覺得疲憊。
是畢業旅行,約定好一起爬上泰山看日出。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天總是不亮,路也沒有盡頭。寒風卷席而來,孟采薇只覺得挪動每一步都吃力非常,腳腕是刺骨的酸痛……
突然間,身體失衡,她完全控制不住地從棧道上滾落,猛地跌下懸崖。
「啊——!」
孟采薇猝然睜開眼,眼前是久違的光明。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卻總算反應過來,剛才那只是夢,一場噩夢。
但是,她雙腿依然抬不起來,渾身冷,手指輕輕動了一下,便覺得整個人的筋骨都酸得動彈不得……脖子是僵的,腦後也有著隱隱的疼痛。
孟采薇緩緩地閉上眼。
她知道,這些細節都在提醒她,夢里有些事情興許是真的。
比如她曾從高處跌落。
啊……想起來了。
孟采薇「嘶」了一聲,昨夜的記憶浮出腦海,她竟是忍不住松一口氣,太好了,她還活著。
「醒了?」不遠的地方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孟采薇重新睜開眼,她想側去看聲源的主人,卻不想,她剛剛動了一下脖子,後頸處便是一陣刺骨的銳痛。
「先別動。」對方的聲音沉穩,孟采薇其實全沒必要去看,便已猜到了他是誰。
逸出一聲略顯痛苦的呻、吟,孟采薇皺眉,勉力問道︰「少嵇,是你嗎?」
對方沒有回答,走到床的,卻是秋黛,「太夫人,您先別動,奴婢為您換了藥再扶您起來坐著。」
言罷,孟采薇只覺身上的被子被秋黛掀起一角,秋黛溫熱的掌心扶住她的腳腕,小心翼翼地解開了孟采薇腿上纏繞的紗布。
隨著她這個動作,孟采薇再遲鈍也猜到了自己的傷勢。
真不幸,腿骨折了。
之所以覺得冷,是因為右腿被木板固定住。
秋黛挪開一側的木板,上藥,再重新將它纏好,蓋上被子。
片刻後,秋黛洗淨雙手,上前將孟采薇用力地扶著坐了起來。
與此同時,孟采薇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按在了自己脖子上,腦袋轉不了,該不會頸椎也斷了吧?!
不知是不是看到她的動作,裴少嵇緩緩開口,「脖子只是扭傷,過幾天就能好了,母親不必擔心。」
一邊說,裴少嵇一邊走近,直到他終于出現在孟采薇的眼前。
不知為什麼,雖然腿也疼,脖子也疼,看到裴少嵇那張平靜的面孔,孟采薇心里便一點擔憂都沒有……在這個沒法打石膏,甚至沒有自動輪椅的年代,她居然一點不愁以後的日子,卻是忍不住彎唇一笑,「我睡了多久?你怎麼帶我回來的?」
秋黛沉默地挪了個繡墩過來,便福身告退。
裴少嵇撩袍落座,風輕雲淡道︰「一整夜而已,皇上賜了太醫,一道把你送回府的。」
孟采薇坐起身,有些遺憾地模了模自己的腿,「太醫都說了什麼?我的腿斷了,還能不能好?」
裴少嵇沉默了一刻,沒有直接回答孟采薇,反倒改了話題,「今日一早定國公府送來了拜帖,小菡想擇日來看看母親。」
「你是說……菡娘?」
從裴少嵇喊出那個稱呼,孟采薇就覺得自己一整顆心都在往下沉,叫她一陣說不出的難受。
也許是……失落感?孟采薇藏在被子底下的手忍不住交疊在一起,強行克制著。難怪都說病人容易傷春悲秋,果不然,女漢子也沒法免俗吧?
禁不住的自嘲,她現在算不算是病樹前頭萬木春了?
裴少嵇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孟采薇的異樣,點了下頭,解釋道;「母親是為救她才摔下來的,小菡心里歉疚,道是要來看看。」
「不必了吧。」孟采薇眼睫低垂,「我這副樣子,不便見人,你替我回了顧姑娘吧。」
裴少嵇眉毛揚了下,仿佛對孟采薇的答案頗為意外,「她是晚輩,又不需要母親特地應酬什麼,過來看看無非是個心意,母親拒絕她作甚?」
孟采薇听得燥意驟起,毫不留情地反駁回去,「既知我是長輩,不見也沒有錯處,你何必叫她來煩我?」
裴少嵇一愣,目光卻猛地變得銳利起來,「母親不喜歡她?」
他的聲音雖然依舊平和,但疑惑的口吻卻讓孟采薇無端覺得愈加氣惱。
這種疑惑,甚至像是一種責備,仿佛顧以菡應該為所有人喜歡,沒有人有資格可以去厭惡她,拒絕她……可是憑什麼呢?
但這樣放肆的情緒只是沸騰了一瞬,便被孟采薇強行壓了下去。
她的理智在提醒她,顧以菡,名門出身,是他的青梅竹馬,是被他用最親昵的口吻稱呼的女孩。
久別未見,相隔高台,顧以菡依然可以一眼認出裴少嵇。
為了他,她甚至不願嫁給皇帝的嫡長子。
其實只要算一下年齡,便知道顧以菡已經等了裴少嵇很久……同樣是十七歲,孟采薇已經嫁人一年有余,而顧以菡仍然待字閨中。
孟采薇深吸一口氣,逼著自己冷靜下來,猶豫片刻,她方滿懷試探含義地詢問道︰「少嵇,你希望我喜歡她?」
裴少嵇眉頭微蹙,一針見血地回答︰「希望,但不需要。」
孟采薇再傻也听出了他話里的意味,她能接受顧以菡最好,就算不能……也決妨礙不了他與她之間的……感情。
喉嚨里慢慢地往上涌出苦澀。
孟采薇艱難一笑,緩慢道︰「你誤會了,我沒有不喜歡她,只是這個樣子,當真不願意見外人。」
裴少嵇的眼神重新變得溫和,只是仍然盯著孟采薇,他像是有些猶豫,仿佛不知該不該信她。
孟采薇仔細地窺視著裴少嵇的神情,見他不語,片刻,索性又添了幾分轉圜的余地,「不過,若她執意想來,也未嘗不可……只是辛苦你親自招待她了。」
她的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若你想借我的名義見她,我不會阻攔。
裴少嵇听到這里,總算搖了搖頭,「母親執意不見,那就罷了,我來處理便是。」
孟采薇松了一口氣,但觀裴少嵇神色,黑色瞳仁里,居然藏了一點……失望?
她的心忽然就漏跳一拍,胸口的抽痛來得毫無征兆。
誰知,還未等到她有所緩解,裴少嵇已是站起身,「我沒有別的事,便不打擾母親休息了。」
孟采薇難受得鼻翼酸,卻還是強自按捺,月兌口問道︰「你找我……就是為了問這件事?」
裴少嵇有些古怪地望著她,「怎麼,還應該有別的事?」
孟采薇勉力微笑,「不,我只是突然後悔了,你還是請顧姑娘過來吧,臥床難捱,若能有個說話的伴兒,也算是一樁美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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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模扶襄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