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東擊西><
進宮次數多了,也就不再覺得稀罕。
大寧的宮城里也無非是人間煙火,穿過長長的廊橋,孟采薇心平氣和地進入皇後宮中。
宮婢侍立在門兩側,溫聲提醒孟采薇,「還請忠貞夫人稍候,大殿下正在里面呢。」
孟采薇收住腳步,她跟皇長子差著輩分,照例是當避嫌的,正要說領著珍娘往哪里等一等,卻見門口的簾子被人一掀,皇後竟是親自送了大皇子出來。孟采薇福身就要行禮,皇後輕輕伸手托住她,一笑,「是你的晚輩,不必拘禮了,瑞兒,這位便是忠貞夫人,惠安侯的母親。」
大皇子見了孟采薇,神情倒是淡淡的,透著恰到好處的尊敬,也保持著疏離,然而,目光一轉,皇長子瞧見了孟采薇身後粉雕玉琢的小裴珍,愣了下,他漸漸笑開,「原來,這小丫頭是忠貞夫人的女兒。」
孟采薇回頭看了眼裴珍,但見小姑娘滿面通紅,訥訥道︰「珍娘見過大殿下。」
「你叫珍娘?」
「我叫裴珍……」
大皇子輕笑了一聲,抬起頭,向面露疑惑的皇後解釋,「之前見菡娘的時候瞧見了她,小丫頭蠻有趣。」
皇後釋然,確實,上次刻意安排皇長子與顧以菡見面的時候,裴珍剛巧也在,「也是你們有緣,你領珍娘四處轉轉吧,本宮與忠貞夫人正好有話要說。」
孟采薇回頭用征詢的眼神望了下裴珍,珍娘年紀雖小,但並非沒主意的,見孟采薇這樣看她,便輕輕點了下頭,柔聲道︰「母親放心罷。」
進宮次數多了,昔日那個畏畏縮縮的小姑娘也膽大了。
孟采薇尊重她的決定,只是替她緊了緊斗篷的領口,又戴好風帽,「不要給大殿下惹麻煩,听話一點,知道了嗎?」
裴珍瞄了眼笑吟吟的皇長子,謹慎地點頭,「知道了。」
大皇子親自牽起了裴珍,兩人沿著孟采薇的來路往外行去,皇後張望了一會,片刻才道︰「采薇,隨本宮來。」-
宮殿里,地炕火龍燒得極暖,孟采薇月兌了大氅,恭敬地坐在了皇後下首。
「采薇啊,夏眉的事……本宮听說了。」皇後臉色不復適才那般和藹,甚至還有些嚴肅,「這可不是第一次了,本宮雖無意干涉你的家事,但事關惠安侯的名聲,本宮也不得不過問你一下,他二人,關系可清白?」
孟采薇攥緊了拳,到底還是讓皇後知曉了。雖然早知道瞞不住,但這麼快就被興師問罪,卻是讓孟采薇始料未及。
「回皇後娘娘,夏眉一直在妾身身邊侍候,與侯爺確無苟且關系,侯爺尚在孝期,如何會做糊涂事呢?」
皇後蹙眉,「怕得不就是他一時糊涂嗎?這樣的名聲傳出去,可委實不是什麼好听的。皇上正在用他的時機,你可千萬把惠安侯與你的婢子都約束好了,萬萬不可鬧大。」
孟采薇低眉,端的是溫順極了,「妾身省得,不過,左右少嵇如今不在京中,興許他回來就忘了這一遭了,娘娘不必掛懷。」
誰知,皇後聞言竟是搖頭,「忘了舊的,還有新的,皇上如今想重用惠安侯,你作為母親,就該好好引導他,不能叫他在這些小節上丟皇上的體面……依本宮看,你不如借這個機會,殺雞儆猴,處置了一個夏眉,也好叫後人警醒起來。」
孟采薇心里一緊,「娘娘,夏眉是妾身的陪嫁婢子,素來恪盡職守、並無大錯。」
皇後眉梢一揚,「怎麼?在孝期里媚惑侯爺,還不叫大錯嗎?」
孟采薇不得不沉默。
皇後見她這樣,斜覷了眼,聲音冷了下來,「采薇,本宮素來欣賞你人善心慈,但你當知道,有些婦人之仁,是會壞了男人的大事,本宮勸你如此做,為的也是少嵇前程考慮,你既有了忠貞夫人的封號,這後半生的命途,便與惠安侯府牢牢綁在一起,給少嵇鋪好路,才是給你自己鋪好路。」
孟采薇低垂首,心里明白,若不是自己喜歡少嵇,皇後這番話,著實是說在點子上了。但,夏眉之所以會為皇後所知,終究是替孟采薇遮掩在前,卸磨殺驢,孟采薇不會做。更何況,裴少嵇與夏眉之間根本沒有什麼!
可是……
「本宮容你兩天細細考慮,這事,還是盡快給本宮個答復為妙。」皇後難得板起臉來,語調里更是不容置疑,「正月里不宜見血,年前,最好把這事料理了。」
孟采薇別無他法,唯有暫且稱是-
夏眉的事情,成了裴少嵇走後,孟采薇遇上的第一樁難事。
偏偏這還是一個根本沒法找別人出主意的事!她跟裴少嵇之間那點糾葛,如今唯有夏眉知曉,而她又不能真的告訴夏眉,皇後叫我取你性命,你看我該怎麼辦?兔子急了還要咬人,夏眉再忠心,卻也不能將她逼上絕路。
那,又要怎麼讓皇後改變心意呢?最好是叫她覺得,這夏眉還值得一用,可以暫且留下,還要提防著,千萬別弄巧成拙、假戲真做,真讓皇後把夏眉賜給了裴少嵇做妾,若真如此,孟采薇可就確實是偷「雞」不成,倒蝕把米了。
好巧不巧,正為這事煩心,府上又來了一個貴客。
「大殿下,他來做什麼?」孟采薇一邊緊張地迎出去,一邊犯嘀咕。
就算裴少嵇確實與皇長子政治立場一致,但兩人素無明面上的來往……迎出去,卻見皇長子騎在馬上,像是立時就要走似的。
孟采薇一陣古怪,「大殿下,您這是?」
皇長子手一招,他的一個扈從忙不迭上前,卻是捧出了一盆水仙花,「答應給令嬡的,夫人請代為收下吧。」
言罷,皇長子縱馬而去,孟采薇抱著這花,愈發迷糊起來。
大皇子和裴珍,關系蠻好的樣子?
且說這廂裴珍收了花,高興的什麼似的,一個勁兒和孟采薇說皇長子的好話,「母親,大殿下一點架子都沒有,還重然諾,是個君子。」
孟采薇心不在焉,隨口道︰「你知道什麼是君子?」
「當然知道。」小裴珍揚揚下巴,有點小驕傲,「蘭夫子說過,把我教養成淑女,便會許給君子,我當然知道君子是什麼樣子。」
孟采薇側首,這小姑娘,是把君子當白馬王子理解了,不過也無妨,每一個女孩子都有懷春和做夢的權利,孟采薇只是笑,揉了揉裴珍的腦袋瓜,「可惜啊,大皇子已經是別人的君子了。」
裴珍一愣,像是才想起這回事一樣,眉梢一點點怏了,「母親,大殿下要娶孟家姐姐對不對?」
「對,估計過完年,他們就要成親了。」
裴珍晃晃小腿,過一會,趴到了孟采薇耳邊,悄聲道︰「母親,我不太喜歡孟家姐姐呢。」
時日相處久了,裴珍也願意與孟采薇說些自己的小秘密,孟采薇听得一怔,問她︰「為什麼不喜歡她?」
裴珍扁嘴,「我覺得她總想欺負母親得樣子,對母親不尊敬……大哥哥那樣的人,都很尊重母親的,孟家姐姐太沒禮貌了。」
還不懂什麼叫情敵的小姑娘,當然只能把顧以菡的敵意理解為「沒禮貌」了,不過,她說得倒也沒錯,顧以菡確實總想「欺負」自己……孟采薇忽然一愣,她險些忘了,有顧以菡這麼好的幕後推手在,何愁解決不了夏眉的事情?
只要叫顧以菡再往外放放風聲,說孟采薇如何不甘寂寞,戀慕裴少嵇,那孟采薇就大可以理直氣壯地要求皇後暫且放過對夏眉的處置了。在這樣的節骨眼上,處置一個裴少嵇喜歡的婢子,活像是爭風吃醋一樣。
這兩害相權當然要取其輕,皇後自然不會再逼孟采薇立刻料理夏眉。
這一招,聲東擊西,無論如何也足夠拖到裴少嵇回京,來親自處理了-
自打結交上顧以菡,孟采薇就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跑去主動找她的茬。
可這一回,她非但要讓顧以菡瞧她不順眼,最好還得推波助瀾,再在背地里害自己一下子。
惴惴不安地到了定國公府,孟采薇遞上拜帖,笑道︰「求見定國公夫人,煩請您通稟一下。」
早就約好了,門房的人進去不過片刻,就重新出來,客客氣氣將孟采薇迎了進去。
定國公夫人正端坐堂中,臉上是如沐春風的笑意,「好久不見妹妹,快坐。」
孟采薇亦是矜持,行了禮,才斂裙坐在定國公夫人下首,「給您拜早年了。」
來的借口也尋得恰當,她身上戴孝,過年反倒不好出來走動,只能趁年前,來拜拜熟人。再一個,不是說顧以菡要嫁人了嗎?孟采薇腆著臉,大言不慚地開口︰「我與菡娘素來投緣,想著她嫁了人,見面也不方便了,特地過來瞧瞧她。」
定國公夫人當然不疑有他,雖說孟采薇與她是平輩人,但年紀終究與顧以菡相仿,當下便喚了婢子引路,叫孟采薇見顧以菡去了。
小軒窗,正梳妝。
顧以菡萬沒料到孟采薇會主動來見她,縴黛一皺,儼然是一副不歡迎的樣子。
孟采薇也不以為意,謝過了引路的小姑娘,她施施然邁過門檻,人生第一次「來找茬」,真是不知如何啟齒才好啊!
不知道歸不知道,但開口,仍是一針見血,刺得顧以菡心里暗痛,「也不知你婚期的時候,少嵇能不能回來,他沒留話兒說給你怎麼添妝,看樣子全由我做主了,這便特地來問問你,可有什麼想要的嗎?」
顧以菡寒著臉,連最起碼的寒暄都懶得了,「少嵇哥哥要送我什麼那是他的事,豈容你干涉!」
孟采薇笑著落座,「這話不是這麼說的,他送什麼,不就是我送什麼嗎?畢竟,我是他母親啊。」
作者有話要說︰太對不住了,昨晚洗完澡,我直接跑去吹空調了,沒過倆小時就開始發燒,頭疼要命直接睡了==
本來打算今天七點半爬起來寫更新,結果一睜眼就是中午,于是發晚了。
今天雙更是寫不完了,我明天雙更!說到做到,集體麼麼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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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萌物們看看自己排第幾哈=3=都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