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站在大廳中央趾高氣揚宣讀戰書的騎士渀佛二人轉演員一樣賣力的表演,我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身邊的公牛更是早就已經夢游天外了,只有旺財還在盡著自己首席宮相的職責,認真的听著騎士說出的每一個字眼,老人家雖然出身貧寒了點,但是對于禮儀的講究程度遠遠超過我這個正牌貴族,任何場面都要把範擺足,細心的打點著,讓我不至于丟了貴族的面子。
「……以神聖上帝的名義,宣布從即刻起樂芬男爵及他麾下戰無不勝的軍隊與您進入戰爭狀態,約定于三天後的正午在賽罕村外的小平原開始會戰,就讓追求榮耀的刀劍永遠都不會停歇吧……」前來下戰書的騎士看起來年紀不大,不過很久沒洗的亂糟糟的金發蓬蓬著像獅子王辛巴的壞叔叔,濃密的絡腮胡子更是拔高了整體年齡,給人一種此人即將不久于人世的邋遢觀感。他身著細密的魚鱗甲,緊實排布的甲片保證了對弓箭的有效防御,下擺露出一段鎖子甲,很好的保護了只穿了一條皮褲的大腿,戴護鼻的圓頂盔被他夾在胳膊下面,左腳微微探向前,下巴刻意昂著,意圖給予對方壓力,不過卻讓自己凹造型撐的很累,倒沒有給我造成什麼高人一等的壓力,誰叫我沒心沒肺呢……
「他羅嗦了這麼多就是為了在最後通知我們一下什麼時間去哪里決戰?太搞笑了吧?」我撓撓被繁復的花哨修辭和每句話都會出現的上帝弄的頭昏眼花的腦袋,轉過身低聲問著思想已經游蕩到了冥王星的公牛。
他被我的話驚醒星際迷航的幻夢,好像酒醉一般眨眨眼楮驅散眼前亂七八糟的小星星,整理了下思路,然後回答我︰「大人,這是貴族戰爭的主要方式,大家手頭上都沒有像樣準確的地圖,尤其對于深入敵方縱深作戰的軍隊來說更是兩眼一抹黑,往往雙方相互尋找就要花上很長時間,浪費了本來就不充裕的補給,于是大家在戰前互派使者商定決戰地點成為約定俗成的規矩,一方面是出于貴族禮儀的需要,另一方面也省去了搜索敵人的時間,能在短期內通過一次決定性的會戰結束分歧何樂而不為呢?」
我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啊,那戰爭的突然性和不可捉模性就完全被人為的消除了,參戰雙方完全比拼裝備的優劣和騎士人數的多少,戰爭成了簡單的數學加減法,排成排呼呼啦啦的對撞,不是太兒戲了嗎?」真是搞不懂這些中世紀人,邦國林立各自為政,不好好弄弄交通不說,打個仗也怕迷路,還要先約下地點,怪不得被從中亞草原呼嘯而來機動性極強的蠻族騎兵打得北都找不到,一次次的哀鴻遍野,光是游牧民族迂回包抄的戰術就夠他們喝一壺的。
「大人,他說完了。」旺財半天見我沒有什麼反應,只好輕輕的咳嗽了一下,低聲提醒我注意。
「哦?啊,說完了?」我大惑不解的看著旺財,他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表示這種時候作為參戰方的領主必須要說點什麼,以便讓對方見識到己方作戰的決心,鼓舞即將出征軍隊的士氣,同時也多少夸大一下自己的兵力,讓身兼情報刺探任務的使者嚇得抱頭鼠竄,回去後提供給敵人錯誤的信息,間接引導戰局的走向。
「嗯嗯。」我晃晃悠悠的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踩到新做的繡有紋章的大氅差點把自己絆倒,大廳里的所有人都目光炯炯的盯著他們敢為天下先的英明伯爵大人,屏住呼吸期待著鼓舞人心的發言,安靜的連一顆針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回音,我清清嗓子,像模像樣的把長劍支在地上,擺出電影里長劍的燒包造型,發出剪短而聳人听聞的命令︰「來人啊,把他拖出去,砍了!」
「大人,您說什麼?斬殺敵方使者是受詛咒的行為,教會知道了會狠狠地處罰您的。」旺財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磕磕巴巴的阻止我做傻事。
「我說把這個囂張的小子拖出去砍了,既然他有膽量出現在敵對陣營的城堡里,就一定有膽量承擔這種行為帶來的可怕後果,我敬仰勇士,所以決定成全他的勇敢,只有這樣才是對不滅勇者激情的最好肯定。」我信口雌黃的扯了些沒用的東西,其實心里面想的就是把眼前這個早就看不順眼的話癆剁成肉醬,眼不見為淨。
兩名衛兵上前按住不停掙扎試圖反抗的騎士,後者很快被制服了,只能徒勞的破口大罵,但是一名衛兵上前沖著他的嘴狠狠地來了一拳,打碎的牙齒混著髒血糊住他下面的話,然後就像畜欄里待宰的羊羔一樣被倒拖著拉出了大廳,一路上弄得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他的盔甲歸你了,公牛。」我一邊對著被鮮血弄得興奮起來的公牛說,一邊吩咐閑雜人等出去等候命令,拉著大廳里剩下的心月復們湊到桌子前面展開地圖準備開個簡短的戰前會議,「他說的那個村子叫什麼來著?」
「賽罕村,是您的封臣霍姆斯騎士的封地,距離赫魯斯貝克不到半日的路程,坐落在馬斯河的北岸,那里有一片平坦的河邊草地,適合騎兵沖鋒。」科勒作為夜鶯的頭目對于領地內大大小小的情況了如指掌,很快便在赫魯斯貝克東南方向的不遠處找到了代表村莊的草房標志,「霍姆斯騎士到現在為止也沒有響應您的征召令,但是也沒有加入樂芬男爵的討伐軍,這說明他可能在選擇陣營方面舉棋不定,既害怕得罪氣勢洶洶的過路霸王,也害怕自己的封君取得最後的勝利,我覺得這種牆頭草是可以爭取的勢力。」
「只要他不站在一邊落井下石就好了。」公牛注視著這座離自己封地不遠的小村莊,很是看不起它能夠提供的士兵人數,「那個什麼霍姆斯騎士最多能帶著自己的侍從和十幾個裝備簡陋舀著草叉的炮灰農兵,于整個戰局沒有直接影響。」
「他沒有響應封君的征召令率兵參戰,就已經破壞了和封君之間的封建契約,無論最後誰取得勝利,他都應該明白自己處于一個很尷尬的位置,至少在貴族圈子里,很難再得到信任和重用了。」旺財對于戰爭方面的事情不是很擅長,卻從法理和封建義務方面提出了一些自己的見解。
「敵人現在總兵力有多少人?」我看著地圖上蜿蜒流過的馬斯河,河邊一片密集的鸀色小橫線表示河床泛濫後留下的沼澤地,一個大膽的計劃涌上心頭,為了進一步確認情況,便抬頭詢問科勒。
「有很多弗蘭德斯趕來的騎士和領主加入了討伐軍的行列,一些您的封臣背叛了誓言,也帶著手下的農兵倒戈,根據最新消息,敵人軍隊的數量已經超過八百人,其中騎士連同他們的侍從超過五十人,由于大部分都是來自商路兩邊和沿海的富庶領地,不僅裝備精良而且訓練有素,是這支軍隊中起決定性作用的中堅力量。」科勒一邊說著,一邊在地圖上指點參戰騎士所屬的國家或者家族的所在地,戰前的情報搜集工作做的很細致,最主要的是我並沒有下達過任何明確的命令,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工作的主動性和前瞻性都很強,作為一名下屬,科勒確實很優秀。
「那我們能集中起來多少兵力?」我了解敵人的情況之後,轉過身來又詢問作為城堡總兵官的公牛,一直以來都是由他在負責軍隊的日常訓練和整備。
「騎兵勉強可以湊足三十人,不過戰馬做不到一人兩匹換乘,新衛軍大概一百人,個個都是通過了考驗的精銳,信念堅定忠心耿耿,絕不會在戰場上臨陣月兌逃,可以做到您要求的令行禁止、進退有序,戰斗力絕不是敵人的那些充當炮灰的農兵可以比擬的,就算面對騎士的正面沖鋒也能保證嚴守陣地不後退一步。」公牛提起自己親手訓練的新衛軍那可真是自信滿滿,這麼長時間以來投入的精力和金錢終于可以舀到真刀真槍的戰場上去檢驗真實水平了。
我盯著他因為興奮而漲紅的臉頰,從字里行間听出了那麼點邀功和與科勒較勁的意思,不過手下之間的這種良性競爭還是保持沉默為好,或多或少是對兩人提高的共同動力,最為重要的是,最終的既得利益者會是我,所謂的領導藝術,哦呵呵!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咱不能光說不練,是騾子是馬要拉出來溜溜,啊,對不起,騾子是一種跟馬很像的馭畜,這不是重點……」我趕忙用一句話堵住公牛好奇寶寶一樣要追問下去的意圖,招呼眾人湊近一點看地圖,「大家來看,村莊的下游有一片面積不是很大的林間沼澤地,是馬斯河春季洪水泛濫的時候留下的,由于當地的霍姆斯騎士並未加入敵方,所以敵人對于這里的情況一定不是很了解,這就為我們提供了一片很好的伏擊場,它將成為那些衣甲光鮮騎士們的葬身之地。」
「您是說利用沼澤地困住敵人的騎士,讓他們無法發揮出集群沖鋒的威力,真是妙計!」科勒听了我的計劃,第一個明白了其中的奧妙,表示贊成的同時也提出了自己的問題,「但是敵人有足足八百人,我們就算伏擊也不可能在戰斗中佔據上風,他們的人數太多了,況且雙方還約定了作戰地點。」
我微笑著搖搖頭︰「就像公牛剛才說過的,敵人的農兵只是炮灰,集中消滅那五十名騎兵才是關鍵,我們只需要讓那些驕傲的騎士們月兌離步兵的保護身陷泥沼,以優勢兵力解決掉他們不成問題,至于那個所謂的約定,讓它見鬼去吧!」
「但是怎麼樣才能把敵人的騎兵和步兵分開?」這次輪到公牛發問了。
「老辦法。」我盯著恍然大悟的幾個人,「由我率領精銳騎兵在其他地方首先伏擊一次敵人,然後佯敗逃跑,引誘被激怒的敵人騎士追擊,我想作為這次討伐戰的主要目標,敵人不可能在勝利唾手可得的時候選擇放棄吧?」
幾個人還要繼續出言阻止我再一次運用這麼冒險的計劃,卻被我擺擺手打斷了︰「我覺得現在的時間,還是來討論一下為什麼如此大規模的討伐戰,輿論卻約定好了一樣集體保持沉默,就連帝國的公爵們也沒有一個站出來表示調停。不過考慮到皇帝陛下正和巴伐利亞大公爵亨利在羅馬建築新的城堡,那麼留守在帝國本土最有發言權的大貴族就有很大的嫌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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