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形容當時的感覺呢?就好像這邊小火苗燎得挺旺,轉身被人一泡尿給滋滅了,那種從雲端墜落到底的滋味不好受,給心髒帶來的刺激可不是一點半點,但是我仍舊很有素質的保持了面部表情的鎮靜,渀佛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似的淡定平和,在眾人崇拜的目光中緩緩地開口問道︰「不要著急,把氣喘勻了慢慢說,進攻城堡的人是誰?現在那邊戰況如何?」
傳令兵也被我處亂不驚的心態欺騙了,他艱難的咽了口吐沫,平復了下劇烈喘息的胸膛,然後說出自己看到的情況︰「我當時正負責聯絡城堡和布斯男爵的軍隊,在暴雨前帶著大軍更改原定計劃,前進尋敵的最新情報返回城堡復命,後來下起了大暴雨,我不得不選擇一條好走點的山路繞道回到城堡,上帝保佑!這樣正好避開了正在城堡外攻城的敵人。他們沒有打起能夠用來辨別身份的旗幟,人數眾多,但是大部分是輕裝步兵,尤其以長槍兵作為主力,另外還有將近三十人的十字弩兵,不過沒有攜帶攻城器械,我趕來通報的時候敵人正在與守軍爭奪城門,我眼睜睜的看著城堡已經落下的大門被人從里面打開,城堡里一定有敵人的內應!」
「什麼?」公牛听到這里,有些失態的大聲追問道,因為新衛軍的年輕人有一大半被留在了城堡歸漢斯和旺財統轄負責守衛,這些人可是他辛辛苦苦從還流著鼻涕的女圭女圭訓練起來的嫡系力量,白白損失在戰斗中多少會讓人覺得有些心痛。
「你確定城堡里面有內應?不是敵人用了什麼別的手段攻破了城門?」我關心的是城堡內人員物資的損失,如果真的有內鬼里應外合幫助敵人攻克了城堡,那麼對方一定多少會知曉糧倉和金庫的位置,那里面可是囤積著奈梅亨所有的家底,一旦被敵人找到瓜分,那麼我可就辛辛苦苦幾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傳令兵知道事情的重要程度,低下頭認真的想了想細節,十分肯定的對我點點頭說道︰「城門一開始在敵人出現的時候是關閉著的,守城部隊正在組織抵抗,結果城門處忽然傳來很大的喧嘩聲,已經緊閉的城門片刻之後緩緩上升,守在城外的敵人瞅準時機一窩蜂的沖了進去,和防守城門的衛兵展開近距離肉搏。不過門洞狹窄,敵人一時半會鋪展不開兵力,城中的新衛軍憑借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狠勁在和敵人僵持著。」
我表情沉重的點了點頭,算算時間,在有內奸里應外合的情況下城堡怕是已經陷落了,現在趕回去正好被以逸待勞的敵人抓住軟肋,憑借堅城打起消耗戰。這伙來歷不明的敵人能如此準確的知曉我們出擊的信息,掌握好時間差還預先布置了內應,說明他們對我的了解確實很透徹,而且背後一定站著個不方便露面的大人物在運籌帷幄,城府很深的機關算盡,還真是難為他們了。
「被敵人知道了我們的作戰計劃是我的失職,就像一只眼楮瞎掉的老虎,即使爪牙再鋒利面對完全未知的敵人也無濟于事,大人,對不起……」科勒低著頭承認自己情報上的失誤,唯一一次錯誤就成為致命的重創。
公牛急火火的拍打著胸膛,眼楮里滿滿的怒火就要冒出來,猛張飛一樣大聲沖我建議道︰「要不我先帶著會騎馬的士兵趕回去,城中的新衛軍雖然人數不多但是戰斗力絕對可以保證,也許我們還有挽回的余地。」他說著就要點齊手下的戰士出發,被我兜頭潑了一盆冷水,萬丈豪情一下子熄滅了。
「等你到的時候只會看見城牆上掛滿了被砍下的血肉模糊的年輕頭顱,咱們耽擱了這一會,說什麼都趕不上了。」我擺擺手示意傳令兵先下去,他在我們身邊呆了這麼久多少引起了還不明白情況的士兵們的注意,押著這麼多的俘虜,一旦士氣上有什麼波動很有可能要出事,「辦法咱們在路上慢慢想,先傳令下去,就說情報表明有一伙敵人藏身在北面的森林里,咱們今天不返回城堡,直接去莫迪尤納斯騎士的領地過夜,方便明天就近發起攻擊,穩定住軍心士氣再說。」
科勒和公牛簡單的交換了下意見,其實這種時候他們對于現狀也是一籌莫展,只能唯命是從的執行命令。大軍轉變了行軍的方向,浩浩蕩蕩的折向東北,得到命令的士兵們倒沒有什麼懷疑,只是詫異為什麼戰俘和馬車也要隨著大軍移動,科勒找來幾個最精干的夜鶯,詳細的布置了任務,目送著他們消失在茂密的樹影中間。
接近傍晚的時候我們一行人終于到達了莫迪尤納斯和拉文納市民聚居的村落,他簡單的木制城堡果然塞不下人數如此眾多的軍隊,只能讓士兵們各自找市民家借宿或者露營。俘虜的貴族們被安置在領主的大磨坊里,這麼差的條件也由不得他們挑三揀四,雖然有好幾個聲稱出身高貴血統優良的貴族強烈的譴責了我的不負責任和失禮,要求受到符合身份的對待,正傷著腦筋沒空和他們理論的我心情很糟,便派出公牛作為全權代表去交涉,于是乎,世界很快安靜下來。
在用過了城堡里意大利廚子準備的晚飯之後,科勒放出去的第一只夜鶯歸巢了,果不其然的他帶回了赫魯斯貝克城堡被敵人攻佔的消息,戰斗並沒有對主體建築造成什麼損壞,但是城堡外隨意丟棄任烏鴉野狼搶食的尸體說明白天時發生過激烈的戰斗,新衛軍進行了英勇的抵抗,但是就像滂沱大雨中的一絲小火苗般無濟于事。
「在被敵人殺死之前他們該多麼的絕望……」公牛沉默了許久才擠出這麼一句話,「都還是一些年輕的孩子,幾個月前還在無憂無慮的玩耍,現在卻身首異處,尸體在月光下慢慢變冷,上帝啊。」
我抬起頭看著公牛,從他的話里多少听出一點埋怨的意思,辛苦訓練的士兵全軍覆沒,傷心難過是在所難免的,我搖搖頭讓自己忘掉這個念頭,把思想集中到更重要的事情上來︰「城堡內部的情況你打听清楚了嗎?宮相旺財怎麼樣?」
夜鶯遺憾的擺擺手︰「對不起大人,我沒能進入城堡,敵人的守衛太森嚴了,關于里面的情況我實在是沒有辦法知道。」
「哦,這樣啊。」我轉過臉來看著幾個頹唐喪氣的部下,伯爵城堡的陷落意味著統治權的易主,雖然是沒有經過承認的非法佔有,我不太在意這些東西,但是大家或多或少都覺得上帝有些不再眷顧神奇的奈梅亨伯爵了。
「我們必須在今晚作出決定,一旦讓敵人知道我們的棲身之處,他們肯定會像聞到腥臭野狗一樣猙獰著撲過來,僅僅憑借這座小小的木頭城堡我們根本守不住。」科勒從侍從手中接過剛剛點燃的燭台,放到桌子的正中照亮那上面鋪展開的地圖,「要速戰速決,明天領民們都會知道奈梅亨伯爵戰敗的消息,這不利于大人您的統治。」
我撇了撇嘴,女乃女乃的老窩被人端了放在誰身上都不好受,況且那里面還有省吃儉用的一點家底,統治權和威信受到侵害損失了倒不是我擔心的重點︰「好吧,我有一個計劃,不過有些異想天開的冒險,至于能不能成功,就要看上帝的旨意了。」
眾人一听,全都急切的湊過來,特別是公牛,把腦袋擠在所有人的最前面,焦急的神情溢于言表,畢竟赫魯斯貝克在未來將會成為他的城堡,甚至比我還要關心那里的安危。
「城堡的小教堂後面有一條暗道可以通到外面,這是以前的主人修建的,可能是為了方便圍城的時候擇路逃跑,這個秘密除了我和旺財之外沒有人知道,我相信旺財也不會透露給入侵的敵人,咱們就利用它反其道而行之。」我在地圖上尋找到距離城堡有一段距離的森林,那里就是密道的出口所在地,「我帶領一部分精干士兵先從密道偷偷地潛回城堡,救出一部分自己人;與此同時,明天一早延森和他的手下偽裝成遠道而來的商人,馬車里藏著咱們自己的士兵和武器,借口躲避兵禍要求進入城堡獲得保護,騙開城門之後迅速的佔領那里;公牛和科勒率領大部隊在不遠處埋伏起來待命,一旦城堡大門打開馬上出兵攻城,然後大家里應外合,讓本以為固若金湯的敵人成為甕中之鱉!」
延森听說有自己的任務,摩拳擦掌的躍躍欲試,作為新歸順的人,他多少想要有一些在大家面前展示自己能力的機會,以便獲得所有人的認可,真正融入到伯爵的嫡系班子里面去;科勒若有所思的托著下巴,可能是在斟酌計劃的細節,他就像一個耐心細致的老女乃女乃,總是對我大開大合的計劃進行些小修小補,讓它變得更完善和有可執行力,不至于因為一招走錯滿盤皆輸。
「大人,這計劃太危險了,我堅決反對您潛入城堡,留下統領軍隊吧,要是明天一早戰士們起來發現自己的領主不見了,對士氣會有很大的影響,看在上帝的面上,還是讓我去吧。」公牛耐不住性子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直白的說出了自己的擔憂,提出的觀點確實是我沒有考慮到的。
「延森是新歸順的,城堡里的內奸肯定沒有見過,可以蒙混過關,但是他身上的戾氣太重,怎麼看都不像是個跑江湖的買賣人,演個保鏢什麼的應該沒問題,至于為首的商人,還是從拉文納的市民里面挑選聰明機靈的人,無論從氣質還是行為舉止上都很合適。」科勒把燭台往邊上挪了挪,防止滴下來的蠟油弄髒地圖,「我也同意公牛的建議,不應該讓您只身涉險,留下來穩定軍心比較重要,公牛辦事莽撞,不適合潛入,還是我去吧,我知道應該去哪里尋找能幫助我們的人。」
我看著蠟燭上忽明忽滅的火苗,心疼的走過去把它掐滅了,要知道中世紀制作一根蠟燭要花費多少的蜂蠟和人工,我們剛剛討論這麼一小會就差不多燒完了半根︰「那就按照科勒的意思分頭準備吧,抓緊時間睡個覺,等到後半夜敵人進入深眠的時候再出發,具體的計劃越少人知道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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