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弓箭手們陸陸續續的趕到既定位置張弓搭箭的時候,西斯騎士那邊的戰斗已經進入到白熱化,還揉著惺忪睡眼的農民完全沒想到敵人會從天而降,一個個除了跪地求饒和呆若木雞之外再擺不出其他的表情。凱爾騎士不得不率領自己的士兵過去支援,同敵人在大壩頂上發生了激烈的戰斗,一時間火影幢幢,金鼓齊鳴,不時有士兵負傷落水的聲音傳來,而且從聲音上來判斷,我方的情況不容樂觀。
「大人,要不我帶些人趕過去幫幫凱爾騎士他們,敵人的進攻勢頭很猛,又在戰船上,居高臨下的佔了不少優勢,恐怕我們的兵力根本難以為繼。」科勒一得到敵人進攻的消息便擔心的第一時間來到我身邊保護,現在局勢已經很清楚,敵人的進攻重點並不在這里,或者說他們並沒有發現我的營地,所以科勒有些擔心西斯騎士的營寨失守,上前一步請求自己去幫忙。
「稍安躁,容我想想。」我盯著火光沖天的戰斗方向,敵人顯然正在縱火,試圖造成恐慌擴大戰果,但也可能不過是虛張聲勢,我慢慢眯起眼楮,經過了短暫的猶豫之後決定堅持自己的判斷,畢竟相對于圍魏救趙,我更相信調虎離山的狠毒,「敵人這是在試探進攻,他們一旦調動我們的軍隊前去支援,隱藏在暗處的真正主力定然會攻擊我的所在,雖然月黑風高看不清,但是我認為,弗里斯蘭人的船只不可能只有這麼一點,既然忍耐了如此之久,這次偷襲敵人必定是十舀九穩的,咱們等等再看,千萬不能倉促應戰給了他們可乘之機,小心駛得萬年船。」
說完,我便找個地方坐下來,面似冷靜的觀察著戰場形勢,其實心里面比誰都忐忑不安,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下意識咬著嘴唇上干燥的死皮,扯破出血都毫不在意。敵人攻擊的意圖現在看起來很明顯,想集中力量舀下一座大壩的橋頭堡,或者至少毀掉大壩泄洪,改變自己處于的被動局面。
想到這,我忽然覺得自己顧忌的事情有些太多了,可能被紛繁蕪雜的念頭束縛住思維重點,現在戰爭的主動權掌握在我方手里,依靠的就是限制了敵人佔有的地利優勢,將弗里斯蘭的艦隊困在港口里,如果大壩易手,現在被圈起來龐大水面的壓力,就像一條咆哮著等待爆發的巨龍,只要有哪怕那麼一點點小決口,必然會造成潰堤,滾滾洪水沖垮大壩,讓多日來的心血毀于一旦,正是所謂的「千里之堤,潰于蟻穴」!
「不好!」我拍著腦門明白過來,也許自己掉進了思維的死胡同,被敵人的幕後指揮者牽著鼻子走,差點喪失了手中唯一可與敵人周旋的優勢,「公牛馬上帶著作為預備隊的奈梅亨長槍兵過去,科勒也調一隊弓箭手協同,務必要不惜一切代價將敵人趕回水里去,不能讓他們的戰船靠近大壩,其余人各自回到守衛的營地,防止敵人趁機偷襲,他們虛虛實實的在玩‘廣泛撒網,重點攻擊’的把戲!」
隨著我的命令,所有人都開始陸續行動起來,許多士兵在面前匆匆的跑來跑去,鎖子甲絞鏈似的磨動,相互間大叫著尋找戰友,馬匹被驚嚇的嘶鳴,騎士高聲呵斥找不到自己的侍從,種種聲音夾雜在一起,混成了黎明前金戈鐵馬的協奏曲,反倒是西斯騎士那邊的戰場相對的銷聲匿跡下來,但火勢仍舊乘風而上,絲毫沒有要減小的意思。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遠處的天空泛起青色,雲朵緩慢飄散,預示著一個嶄新的黎明即將到來,模模糊糊已經可以看到敵人戰船的輪廓,全是清一色可載十幾人的小木舟,密密麻麻的布滿水面,從數量上看至少出動了不下五百人,上面只留下十幾個負責看守船只伺機偷襲的弩手,躲在暗處時不時瞄準目標發射,干掉毫無防備的我方士兵。
科勒和公牛以及凱爾騎士的援軍在大壩上會合,同敵人在漫長的戰線上努力廝殺,這些被圍困數日沒有飲用過干淨水的烏德勒支人十分頑強,絲毫感受不到頹敗的氣息,從裝備上能分辨出大部分都是城市的有產自由民,相對于麻木不仁的鄉村農民,守護自己城市的主人翁意識比較強烈,再加上多數以親族為單位建立起牢不可破的紐帶,相互熟識滴水不漏的配合默契,竟然在狹小的壩端殺得風生水起,一時間雖然我方的人數佔了上風,但是在場面上仍舊沒什麼突破,被敵人大量的弩手壓得抬不起頭來,只能添油似的一點點投入兵力,剩下的人在後面摩拳擦掌的干著急也幫不上忙,傷亡逐漸上升。
「西斯騎士的營地完全被佔領了,恐怕大人他沒能逃出來,估計……上帝保佑!」羅洛走到我身邊,匯報自己得到的最新消息,「目測好像又出現了許多敵人的小船,上面的人剛剛登陸,似乎是想要鞏固戰果。」
我用雙手拄在長劍上托著下巴,腦海里的思緒雜亂無章,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眼楮大而不聚神的發呆。西斯騎士的陣亡並不意外,這頭只會在搶掠民財時擠破腦袋奮勇爭先的肥豬,打起仗來卻找不到人,十足的酒囊飯袋,懷孕四五個月似的小肚子不用腰帶勒著都會直接下垂到腳背上,每次上馬都需要三四個侍從連拉帶拽的扛上去,累得氣喘吁吁,實在讓人想不起他聲稱年輕時叱 風雲的時光。
「守住咱們自己的營地,讓弓箭手們都打起精神來,眼楮瞪大點,多多備些火箭,堅決不能讓敵人的戰船靠近。」我看著圍在自己身邊擎著重盾的步兵,層層疊疊的防守很是嚴密,但我仍舊從心底覺察出一絲說不清楚的害怕,它就像午夜踽踽獨行在樓道里,雖然燈火通明,卻總是感覺背後有人,脊柱發涼。
有些時候,你越擔心害怕的事情就越是會發生,這就是困擾人們所謂的「墨菲定理」,很顯然也適用于發現者出生前幾百年的中世紀,那種說不清楚的恐懼終于應驗了。就在我全神貫注的觀察著戰場形勢自以為總攬全局的時候,一個忽然掩映著出現士兵高聲叫道︰「敵人的小船,上帝啊,像出巢的蜂群!」
所有人听聞為之一振,紛紛轉向聲音的方向,果然發現在清晨的薄霧散盡之後,掩映著出現敵人的船隊,至少有二十艘滿載士兵的小船飛快的駛向我們所在的高地,掠過水面的速度就像天空中收翅俯沖的老鷹,僅僅是片刻之間便挨到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射出一輪羽箭。
來不及舉起盾牌的士兵立刻倒下大片,幸好站在外圍的許多是重步兵,裝甲相對厚重,而且敵人射出的羽箭勁道也不足,只是造成了重傷,真正致命的沒有幾個,受傷的士兵強忍著創口的傷痛支起盾牌,擠作一團擋住了敵人第二波隨之而下的箭雨,在它們的掩護下敵人的戰船靠近岸邊,上面幾個按耐不住的敵人跳下水沒命的趟過來。
這時我們的弓箭手也開始還擊,不過距離已經太近了,沒辦法組織起有效的密集箭雨,只能瞄準沖在前面的敵人進行散射,雖然看起來凌亂,但還是給敵人造成了不小的殺傷,戰船推進的速度慢了點,蕩在原地打轉,重步兵抓緊時間將盾牌扎進土里,從相互之間的縫隙里架起長矛,等待著敵人的登陸。
幾名首先登岸的敵人全是膀大腰圓的巨人,漂亮的金色長發隨風飛舞,箍在鎖子甲里面的肌肉強壯的像要充血爆出來,手中堪比車輪的巨斧揮得虎虎生風,幾個大步便撞進盾牌陣里,蠻橫的扯碎防守,就像隨意推倒積木的小孩子,全然不顧周圍刺過來的長矛,完全憑借身體優勢為後面陸續沖過來的戰友打開局面。
「保護大人!」羅洛一把抽出長劍伸手將我護在身後,招呼著其他幾名近侍,許多士兵從我們身邊繞過去加入戰斗,成扇面形狀包圍上去,集中力量先干掉了幾個金發巨人,弓箭手們大多放棄用弓,操起武器也補了上去。
貌似敵人的進攻也不過如此,後續的戰士補充上來以後,雙方陷入膠著,目之所及到處是絞殺在一起的士兵,雙拳難敵四手的金發巨人紛紛身負重傷,不甘心的死不瞑目,我在侍從們的保護下迅速往安全的敵人轉移,馬匹已經準備好了。
就在我剛剛把住戰馬脖子的時候,附近看似平靜的水面下忽然躍起許多身上沾著水草的黑影,猝不及防的侍從馬上舉劍接戰,羅洛拉著還沒緩過神的我穿過亂紛紛戰斗的人群,往公牛他們的主力所在的大壩方向跑過去,相對于已經守不住的高地,待在士兵們中間安全系數更高一點。
「呵!」三個黑影從後面追上來,其中兩個一左一右架住羅洛,將我們兩個人分開,另一個身形稍瘦的把長劍舉過頭頂,以力劈華山的氣勢猛地沖我砍下來!說時遲那時快,多虧常年征戰的素質,我本能的往邊上翻身躲開,劍刃貼著胳膊在地上留下深深地痕跡,我手腳並用的站起來,慌亂的尋找武器自衛。
「大人接著!」羅洛在兩個人的夾擊中眼疾手快的把自己的長劍丟給我,拔出腰間的匕首貼身近戰,我搶在敵人之前抓住劍柄,轉身擋住他旋風般的突刺,就勢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勉強穩住身形。
對方的出手極快,還沒等我緩過氣來便打蛇順桿爬的追過來,手中的長劍使得密不透風,雖然稱不上力道十足,卻總是陰狠的另闢蹊徑,有好幾次險些傷到我,都被我狼狽的格開,但是一不留神手臂上還是挨了一劍,好在鐵錘喬爾打造的鎖子甲足夠堅固,只是在鐵環上留下淺淺的一道劃痕。
盯著對手的眼楮,我在心里贊嘆著他漂亮的劍眉和星星般清澈明亮的瞳孔,想必是個鮮花般的美少年,我端平長劍指著他問道︰「我就是奈梅亨的蘭迪•阿德里安•霍夫曼伯爵,在上帝的見證下要求與您進行一場公平的決斗,請您摘下面罩以真面目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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