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巴爾斯是個看上去很粗壯的中年人.
身為五個部族的聯合族長，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了多少哈族人的氣質，看上去更像是漢人——至少從外表來說是這樣。
不過拜巴爾斯一開口，一股濃郁帶有哈族口音的普通話撲面而來，也讓岳嵩深切的感受到，這人哪怕長得和漢人毫無二致，終究不是漢人，而是哈薩克人——昔曰突厥後裔。
「你是漢人？」
岳嵩聳聳肩，「這還用說？誰都能看得出來。」
拜巴爾斯臉色很不好看，不過任憑是誰，在听到自己的兒子闖了大禍後，想必都不會有好臉色，更別說自己這邊一點都不佔理了。
所以哪怕自己的兒子和族人被漢人給揍了，拜巴爾斯也沒想過一擁而上去報仇，身為一個驕傲的哈族人，他決不允許有人干出任何有損部族榮譽的事情來。
于是拜巴爾斯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法拉比自然是嚇得魂不附體，生怕今天會受到難以想象的嚴苛懲罰，而岳嵩也不想和這些哈族人多做糾纏，直接開門見山就說了。
「我听法拉比說，這附近五個部落都是一個族長在管理，這個人應該就是你吧，拜巴爾斯族長？」
拜巴爾斯點了點頭，「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我們哈族人不會做這種讓真主蒙羞的事，不管法拉比他們敲詐你多少錢，我賠償你雙倍！」
「父親！我們沒有……」法拉比在一旁听得大駭失色，部族一年的收入才多少？真要按照雙倍來賠償，只怕五個部落一年的辛苦都白費了。
「你給我閉嘴，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拜巴爾斯一聲厲喝，當場驚得全體哈族人默然無語。
兩人是在用本民族語言來交談，岳嵩雖然听不懂，但也可以通過兩人說話時的語氣和神情來辨別，大概意思他還是能猜到的。
「拜巴爾斯族長，我想你誤會了。」一句話引來了拜巴爾斯的注意後，岳嵩侃侃說道︰「我並不是來找你們要賠償的，再說這筆錢我並沒有拿出來，不存在敲詐這個問題。」
「你的意思是……？」拜巴爾斯也有些糊涂，這個漢人到底是什麼意思？既然不想要錢，干嘛要獨自一人闖入哈族人的聚集地？
「很簡單，我想和你們簽署一個協議。」岳嵩嘴角上揚，終于吐露出了內心深處的真正用意，「我和我的劇組正在這里拍戲，需要大量的人手，我並不缺錢，只缺人！」
「你想讓我們為你服務？」拜巴爾斯依舊臉色發黑。
岳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說，你好歹也是個族長，難道連公平契約原則都不知道？我花錢雇你們，干的還是你們的老本行，飾演古代突厥騎兵……」
「你願意出多少錢？」一听說是付出即有所得，拜巴爾斯的臉上頓時多雲轉晴。
「一個人，每天兩百！」岳嵩深處兩個手指頭，在所有哈族人的注視下晃了晃，「人越多越好，最好能湊齊三千人，上不封頂！」
拜巴爾斯和族人齊齊倒吸一口氣，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像他們這些生活在土地貧瘠地區的牧民，整整一年辛苦下來，每家能賺個幾千塊錢的收入，就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這還要算上風調雨順，沒什麼天災，萬一來一場大旱什麼的，那這一年可就白忙乎了。
眼下猛然間冒出來一個大金主，還願意掏每天兩百元的報酬，雇大家去拍……那個什麼戲，這樣的好事又豈能讓大家不覺得動心？
別說這些牧民了，就是拜巴爾斯自己，也都為之心動不已。
他是族長不假，可他這個族長的經濟條件也未必寬裕到哪里去，也就是比族人燒好那麼一點罷了。
這一天兩百元的報酬，就連他自己也動了心思，覺得可以嘗試一下。
可岳嵩的話還沒說完。
「拜巴爾斯族長，我需要的可不是普通牧民，必須是弓馬嫻熟的牧民，你們要飾演的可是突厥騎兵，是歷史上突厥最強盛的時期。」
拜巴爾斯卻根本不把這個當回事，試問哈族男人哪個不是弓馬嫻熟？就算和平年代、近代史上的哈族人已經漸漸丟棄了弓箭這一傳統，但馬術絕對不比任何民族來的遜色。
即便是弓箭，如今的哈族人依然可以做到在馬背上隨意開弓射箭，這一點絕對不成問題，不過準頭就很難保證了。
在得到拜巴爾斯的保證後，岳嵩又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你們有這麼多人嗎？據我所知，你們五個部落的總人口一共才四千多人。」
拜巴爾斯拍著胸脯保證，「沒問題！我們五個部落人數不夠，我可以向其他部落求援，湊夠三千人肯定可以做到！」
整個奇台縣有一萬九千多個哈族人，其中除了少部分住在縣城，其他絕大部分都分布在奇台縣周圍，世世代代以放牧為生，這也是拜巴爾斯能湊夠三千人的底氣所在。
簡單的說，這三千人基本上就是奇台縣所有哈族人中，最為精壯有力的哈族男姓了，是哈族近十個部落的中堅力量。
殊不知，這正是岳嵩的目的，湊夠三千人對哈族人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可對于他來說，那就是難比登天了，三千人一天下來也不過六十萬，以他的拍戲效率頂天了不過十天而已，這六百萬付出的實在太值了，試問上哪去找三千個弓馬嫻熟的突厥後裔來飾演他們曾經的祖先？
至于哈族人是否會因為飾演的角色而感到屈辱，以至于引發大規模的民族問題，這一點岳嵩倒是毫無壓力。
就拿法拉比自己的話來說，他們哈族人身上的血統已經非常混雜了，當年的突厥人……最多也只能算哈族人曾經的祖先之一。
這一點從拜巴爾斯身上就能明顯看得出來，他完全沒有考慮過自己帶領族人去飾演突厥人，是否有讓祖先蒙羞的想法，畢竟那個時候的突厥人只有最為原始的信仰，和如今的哈族人天差地別。
從周圍哈族人的表情也可以看出，他們臉上就差寫著「突厥人關我屁事」這幾個字了。
這也讓岳嵩放下心來，開始和拜巴爾斯真正探討起了雇佣的諸項事宜。
關于雇佣哈族人，這只是他臨時起意的一個想法，其實最初並不是為了湊齊這麼多「突厥奇兵」，而是另一個目的。
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這個國家對民族問題一向都很敏感，特別是在公眾視線範圍內，突然間冒出一部漢軍和突厥大規模血戰的電影，此舉究竟是否有違統戰部定下的某些精神，還真是不好說。
別看電視上也有不少諸如漢武大帝之類的片子，可那上面對于漢軍和匈奴的交戰，往往都是一筆帶過，從不多做描述，甚至干脆把匈奴塑造成另一個華夏少數民族，仿佛這只是一場內戰，某種兄弟鬩牆式的紛爭。
可在岳嵩看來，這真的是太扯淡了！
當年的突厥和漢人之間那可是你死我活，毫無半點妥協的爭斗，哪里來的內戰一說？包括最應該讓漢民族感到蒙羞的和親之舉，一個國家和民族的安定需要讓幾個柔弱的女人來承受，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
偏偏某些腦袋和都有問題的史學家，大言不慚的將和親定義為民族團結和大融合的象征，真可謂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身為一個堅定地民族主義者，這是岳嵩絕對無法容忍的，正好趁著這次拍攝絕地反擊，直接把這個敏感的問題曝光在公眾面前，就看那些恬不知恥的史學家怎麼說。
人家突厥後裔都沒啥話說，你們這些不要臉的漢殲們，還有什麼可以說的？
岳嵩也想好了，本來還打算著重表現出這部戲的慘烈和沉重，如今還要再加上一條主題，那就是凶殘！
一個茹毛飲血的民族和時代，要是沒有點凶殘的氣質，這兩個民族注定會有一個被對方滅掉，既然如此，又何必擺出一副君子俠客式的漢軍面孔呢？
以往那些如同郊游的兩軍對壘都滾吧，就明大明的來大戰一場，不但血戰到底，而且一定要透出濃濃的凶狠和殘暴！
漢軍要是沒有這兩樣本事在身，當年又是怎麼把突厥人趕到歐洲去的？
幾乎就是在和拜巴爾斯商定了時間和具體的報酬交付方式，岳嵩也在心里為這部戲定下了最根本的基調。
于是接下來自然是皆大歡喜，雖然一開始的沖突看似劍拔弩張，哈族人險些和他大打出手，可一旦確定下來雙方的「友好關系」後，哈族人一轉身就化身為熱情好客的少數民族，真正讓岳嵩體驗了一把賓至如歸、顧客如上帝的感受。
在拜巴爾斯的盛情邀請下，岳嵩答應明天帶著劇組一起來這里，參加他們舉辦的篝火大會——其實不是這個說法，不過大概意思是沒錯的。
和北疆草原的蒙族人一樣，哈族人的好客也是出了名的，想必到時候劇組要醉倒一大批人了。
不過在此之前，岳嵩倒是提前讓拜巴爾斯和一干哈族人體驗了一把「千杯不倒」的酒鬼是什麼樣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