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說魃道(小白的鬼故事系列) 26第一個故事《嫁衣》

作者 ︰ 水心沙

老頭說,那布是從嫁衣上剪下來的,而這里都知道的規矩,從墓里挖出來的嫁衣,保存得多好,都是不可以賣的,不光是因為不吉利,而且很不祥。《》

穿著嫁衣入葬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人?猝死,暴死,自尋短見而死……總之,死因都不干淨,這種尸體本身就帶著戾氣。更何況,圍繞著老頭家這個一百年前死去的新娘,還有段真假莫辯的傳說故事。

說是一百年前,他有個曾曾姑『女乃』『女乃』要成親了,對相是個外鄉人。那人是個落魄書生,原本是來投靠親戚的,沒想到親戚都沒了,就投靠了他家的門下,做了個教書先生。說起來那時候老頭家在這一帶也算是很有名望的旺族,三代出過紅頂子,在京城里供過職。家長輩的對讀書人青睞有加,所以給閨女選女婿的時候一致就相中了他,于是逮了個合適機會同那書生談了談,也就把日子給定了。

雖然不是自由戀愛,曾曾姑『女乃』『女乃』對這親事倒是充滿期待,因為從那書生一搬來她家,姑娘早就芳心暗許了,所以在訂了親以後,就歡歡喜喜一心一意開始等做他的新娘。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眼看著婚期一天天接近,姑娘卻病倒了,得的是個頑癥,不致命,卻總是拖拉著不見好,天天只能在病床上將養著,不能走動,更不要說起來拜堂。《》

她爹媽很擔心,為了給她沖喜,背著她找來了個無親無故的鄉下小姑娘來替她拜堂,而就是這麼一出荒誕的婚禮,讓新郎一眼看上了那個小姑娘。

接下來發生的事,其實古今中外,無論哪個年代,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

丈夫有了妾,丈夫同妾郎情蜜意,自然,對原配也是極好的,那種本本份份的,外人看起來很好的好。

若說一個傳統的女人,這樣的日子過也就過了,那種年代多少女人不都是這樣過下來了。

偏這沒穿過一次嫁衣,沒行過一次周公之禮的原配,拖著一身的病體,卻無法壓下那口不甘心。數不清多少個日子,她躺在床上,听著隔壁的卿卿我我。數不清多少個日子,她看著自己的丈夫始終如一的溫文有禮,對著自己。只一轉身,或是對著那妾逗趣,或是對著那妾斗氣。而無論逗趣或是斗氣,都是她眼睜睜求之不來的真情真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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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得觸不到,『模』不著,只能日復一日放任它在自己身體里沉澱,瘀積,蔓延,苦不堪言。于是身體日復一日的衰弱,脾『性』一天比一天暴躁。

終于有一天,當丫鬟和平時一樣給她送『藥』來的時候,發現她氣絕身亡了,是一頭撞死在床邊那張梳妝鏡上的,也不知道虛弱如她,當時哪來那麼大的氣力。身上穿著件鮮紅『色』的嫁衣,她親手縫制的,一次都沒穿過的嫁衣。嫁衣上鴛鴦戲水,中間卻被從她額頭流下來的血生生劃成了兩半。

留下遺言,說是別的不求,也不怨,只求那書生看在夫妻一場,能把她親手抱進棺材,陪她七天七夜,然後把她親手安葬。那以後,一了百了,只求一個死能瞑目。

書生照著她的話去做了,靈房里陪了她七天七夜,然後親手為她下葬。只是獨不敢抱她。因為據說那尸體樣子有些嚇人,一雙眼始終是睜著的,走近的人無論從哪個方向去看,都好似她在緊盯著你,活生生的……怎不叫人害怕。

那之後,倒也太平無事。

斯人已逝,活著的人在經過最初的不安和惶恐後,日子也漸漸恢復了正軌,甚至漸漸的把她給忘了,因為那之後不久,妾生了個兒子。《》

再以後,書生進京趕考,中了個進士。不久妾又為他添了一雙龍鳳胎,可謂雙喜臨門。而書生也沒忘了一手栽培,供養他直到得中功名的岳父母,逢年過節總是帶著豐厚大禮去探望二老,兩家雖然不再在一塊兒,倒也依舊處得其樂融融,讓旁人羨慕。于是每每談到那死去的姑娘,多的是一聲嘆息,然後同情地@黃色說一句︰命不好啊……多好的一個夫君……

直到幾年後的一個冬天,身體一直好好的妾,突然染上了一種奇怪的病。

先是背上出現了一片片疹子,最初只是癢,後來開始疼,找了很多大夫都看不好。之後,也不知道是不是久病生疑心,書生漸漸發現這平素開朗活潑的妾,開始變得有些沉默和怪異起來。有時候一個人在房間里好一陣不聲不響,有時候會看著房間里的鏡子,然後大聲地喝斥︰滾!你給我滾開!

卻不知道她到底因為什麼而喝斥。

之後她身上的疹子越來越嚴重,一大片一大片的紅腫,從背上蔓延到了四肢,而她的情緒也變得越來越古怪糟糕。不單讓下人把家里所有鏡子用布包了,還時常會在半夜突然醒來,對著房梁大哭大嚷。《》以至書生都無法在她身邊睡個安穩覺,只得分房而睡。而那樣一來,妾的病更重了,幾乎無法下床,受一點點驚嚇,便會變得歇斯底里。

不得以,請了鎮上的巫醫來看。而巫醫只是進門看了她一眼,就拂袖離開了。追出去問他為什麼急著離開,答︰夫人中的非毒非邪,而是蠱。

蠱難道沒法解麼?書生追問。

巫醫再答︰能。陽蠱自然能解,只是夫人中的那是陰蠱。

什麼是陰蠱?再問。

巫醫沉默半晌,然後道︰死人下的蠱。

于是,那個被遺忘了很久的女人,再一次被人想起。

書生想起了那女人死前留下的遺言。

別的不求,也不怨,只求那書生看在夫妻一場,能把她親手抱進棺材,陪她七天七夜,然後把她親手安葬。那以後,一了百了,只求一個死能瞑目。

而他什麼都履行了,唯獨沒有履行第一條。

想到這個當下匆匆趕去那女人的墳墓,擇吉日把它挖開,打開棺材。

卻發現那女人的尸體早已化成了一灘水,見風就化,連根骨頭都沒有留下。直遺當時穿在身上那件嫁衣,還維持著入棺時的樣子,讓人錯覺有個身體在里頭包著。

她甚至沒給他一個彌補的機會……

之後沒多久,妾死了。死前全身潰爛,

之後不到一年,長子落水身亡,次子突然發瘋,因為好奇地掀開了他母親房間里那面鏡子上的布。

連遭不幸,書生的身體因此也跨了,辭官在家靜養,守著妻子給他留下的唯一的女兒。而就是這唯一的女兒,在平安地過了十多年,在所有人都以為不會再出現任何意外的時候,突然懸梁自盡了,就在她即將成親的前夜。

書生瘋了。

很多人看到他在女兒死後的當晚抱著女兒的尸體在鎮子里走,一邊走一邊罵,罵那個死去的前妻,罵自己,罵天,罵得喉嚨里噴血。

那樣走了整整一個晚上。

天亮,他不見了,只有他女兒的尸體在鎮子那座小廟的廟門口躺著,安安靜靜。

說到這里,老頭停了口,悶頭一口一口抽著煙。

後來呢?艾桐問他。

他搖頭︰沒有後來了。

于是艾桐也沉默。

一片寂靜中老頭站起身走到床邊翻了半天,從床底下挖出個小包到艾桐面前攤開。包里放著幾百塊前。

「當初你給的,一分不少,我還你。」

艾桐沒接,信上說,她當時只覺得腦子都空掉了,什麼感覺也沒有,包括害怕。而她的樣子顯然把那個老頭也嚇到了,那麼大一把歲數,突然拋下錢蹲在地上嗚嗚地哭︰「作孽啊!作孽啊!那時候也不知道怎麼的腦子一熱,就把它賣給你了,可我真的不知道會出這樣的事啊,我以為那些都是假的!」

「祖上留下的話,而且墓也在,為什麼你會認為是假的。」很久之後艾桐異常冷靜地問了他這一句。

老頭抬起滿是淚痕的臉,表情痛苦地道︰「搬墳時不小心弄壞了棺材,里頭尸體落了出來。妹子啊,棺材里時有尸骨的,並不像故事里說的,變成了一灘水啊……」

那之後,艾桐回了家,帶著那件原本留在了老頭家,可是上了飛機,卻發現它靜靜在自己行李箱上掛這的紅嫁衣。

不久之後她一個人去了北京,在那里最好的皮膚科,她被確診為皮膚癌。

回來後她寫下了這封信,然後『自殺』。死狀和張寒的前女友一模一樣。雖然這是她一直以來都在逃避的,卻最終沒有逃開,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呢……

合上信,我一直想著這個問題,想了很久,然後听到有人在敲門。

篤篤篤,篤篤篤。一下下,很急。

我匆忙套上拖鞋跑出去開,經過窗口下意識朝外頭瞥了一眼,不由得一驚。

我看到敲門的人是艾桐。

滿頭滿臉的血,她在我家房門外面無表情敲著門,身上穿著件鮮紅『色』的嫁衣,破破爛爛的,布滿一道道被剪刀刮劃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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