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星空其實並不確切,從整個世界的角度看來,漂移大陸極為低矮,空行母穿梭在仙界大地和漂移大陸之間,必然不會見到真正的星辰。那些看似明亮,漸漸變大的東西,其實是午夜大陸下方托著巨量土石浮空的天穹星石。
與虛假的星辰一起壓向視野的,還有那越來越清晰,極速撲面而來的大陸底部,雖然路程只走了一少半,但李無爭已經看出來,這只瀚雷空行母飛行的方向竟然不是午夜大陸邊緣,而是直奔堅實的大地底部而去。他不清楚為何要去踫壁,或者在這大陸底部另有乾坤?
李無爭看著越來越假的天穹星石光芒搖搖頭,想起當初和碧落在山谷嬉戲時夢見的巨大的漂亮圓盤,心中對天上的美景充滿期待,或許那才是真正的星空。
雷池內的閃電流轉得越來越快,漸漸地雷池表面的漣漪都被拉直,竟然更加透明,使得外面的星空更加清晰。
他轉了個方向,看向仙界的大地,只見深綠色的大地上褶皺頗多,錯落有致間有幾條淡藍的玉帶點綴其間,一如精致的盆景。間或有幾處綠地露出規則的土黃,那淺黃色的是相對溫暖的南方已經開墾的大片田地,而顏色黑灰的規則圖形,應該是某個人間大城。遺憾的是,在這個高度上,即使是都城內最大的那條大街和城外的官道都看不清楚,因此這些城池都是哪座,完全辨認不出來。
有風至南方吹來,帶起南方最大一片碧藍的濕潤,逐步散播在北方的大地上,直到撞擊在最北方那片巨大的森林中,才被茂密的植被拖慢了腳步,落腳在那些李無爭曾經戰斗過的樹林里。
李無爭看見大地之上有個漆黑的影子。邊緣參差不齊,卻依舊可以辨認出來,那就是午夜大陸在大地上的投影。在影子中的人們,或在休閑或在酣睡。以自己最舒服的方式享受天黑。
影子的邊緣在大地上迅速掃過,太陽的光亮在前方敗給影子,卻在後方重新佔據優勢,把生命的炙熱灑向人間。
斗轉星移,大地永恆,勃勃的生機充斥著仙界每一寸地方,李無爭漸漸地沉浸在其中。迅速地愛上這一切。
這時一個神念在他腦海中響起,破壞了他的觀景興致——那是血牙的示警。
他急忙把目光拉回來,看到腳下的圓台也已經被劫雷吞噬得只剩數寸高度,苦笑著再次換了個位置。
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原本空行母內林立的圓柱已經消失將近一半,那些比之前遇到的凶臉漢子弱的修士幾乎都隨著圓柱消失了,最後幾位失去圓台又搶不到新圓台的修士,只在空中自由飛行了不到十息時間,突然失去飛行能力。如下餃子一樣慘叫著掉進雷池。
他們身體上緊急出現的數層護罩沒有起到絲毫防護作用, 啪崩散中帶走了修士們最後的生還希望,雷池中的電漿像熱戀情人一樣親熱地撲將上來,順著腳尖把整個人全部包裹,偌大的一個人形被瞬間吞噬得只剩一團焦炭。炭灰灑落雷池,卻沒有再掀起一絲漣漪。
幸存的眾人見到那些失敗者的下場,臉色煞白中開始審視自己的位置,那些修為較弱沒有勇氣向上挑戰的修士,目光也開始變得凶狠起來,不惜冒著越級挑戰的風險向上沖去,試圖殺出一條活路。
又是一輪**掀起,中層的圓台上不斷有修士隕落,不是被人殺死,就是掉下圓台被劫雷吞噬。
環視全場,現在還能保住自己位置的人幾乎全是結丹中期以上的高手,不過令李無爭意外的是,血殺門轄區的人馬竟然保留了大部分,甚至只有結丹初期的王小兵也穩穩地呆在一個比較靠下的圓柱上。
他們或多或少佔了法寶犀利的便宜,有不少人都拿著前些天在鐘臨道那里買來的寶物,那些寶物雖然要價很高,甚至超出正常價值近半,但不可否認都是上等貨。鐘臨道不但狠狠賺了一大筆,而且無形中在眾人心里佔據了重要地位。
血煉派統轄下界七派十六國,除了血殺門還有六方勢力,但吳鐵衡協助玄明子渡劫時被天雷擊斃,他的宗派內再無元嬰修士,無法**存在,被平天掌教把屬地劃給了獸潮中出力最多的莫老二,這樣就剩下六個門派。
那五個門派轄區出身的元嬰修士見後來的血殺門轄區修士如此強勢,不禁心生警惕,互相對視之後,有了一絲聯合之意。血殺門轄區的試煉者壓力開始增大,前來挑戰的人員連綿不絕,他們也開始有了減員,甚至有些人不但丟了性命,連不久前才花費重金買來的神兵也被人奪去。
時間一點點流逝,隨著數量最多的低矮圓柱消失,那些稍微高些的圓柱因為數量較少,數量的遞減速度也顯得慢了一些,眾人盤算著劫雷吞噬圓柱的速度,驚恐地發現,等到八個時辰之後,除了少數幾個結丹後期修士和元嬰期修士佔據的圓柱,其他的圓柱全都得消失!
這場試煉一開始就如此殘酷,根本沒有給結丹修士活路,那麼到了真正的賽場之上,又會是怎樣一番情景?
戰斗中的眾人心生絕望,尤其是那些結丹中期和極少數存活的結丹初期修士更加悲哀,如果叫他們越過一個小境界挑戰結丹後期修士或許還有希望,但那些高高在上的元嬰大修士,簡直就是不可撼動的存在,與其向他們發動自殺性挑戰,或許直接跳進雷池,死的還能痛快一些!
李無爭因為想好好觀景,所以每次換位子都挑不算高的圓台搶,這樣一來也沒有哪個修士願意跟他過不去,來搶他的低位。
但是隨著上層的戰況加劇,一些失去自己位置的修士只好往下找落腳的地方,于是李無爭的平靜被打破了,接二連三地有帶著傷的落敗修士前來騷擾,雖然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威脅,但是他已經沒有心情欣賞夜空了。
一個臉熟的魁梧的修士落了下來,直奔李無爭腳下僅有一尺多高殘留的圓柱。
「對不起了!兄弟!」王小兵終于被人擊敗,胸口被飛劍劃破的血口子翻翻著流血不止,不得已向著唯一有資格降落的圓台飛來。
李無爭眉頭一皺,王小兵見識廣博為人熱情,從一開始給他的印象不錯。以王小兵結丹初期的修為,能堅持到現在已經非常不容易,李無爭不願意看他身死雷池,于是任由他落在身邊。
王小兵知道自己不是李無爭對手,也沒出手,只是苦笑著看著腳下還剩半尺的圓柱,無奈說道︰「可惜還沒到地方就要死了,兄弟你趕緊往上飛吧,這個圓柱頂大天兒也就能挺一炷香了
回答他的是李無爭的一只大手。
李無爭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自信地說道︰「或許……我可以帶著你往上走走?」
王小兵只覺得一股大力從肩頭傳來,眼前一花,那根巨大的閃電軸心已經近在眼前,他發現李無爭向著最高層的唯一空閑位置躍去,超過那個驚怒的無牙元嬰強者,直接降落在圓台上。
比兩人落腳處略矮的圓台上,那個被康鏢頭打落牙齒的元嬰強者狠狠瞪了李無爭一眼,卻只能無奈搖頭。他當時甘願追打劉震放棄那個圓台,現在再想回去已經不可能了。
不過,李無爭越級撿便宜的行為惹惱了另外一個人,這人已經有大圓滿的修為,距離凝嬰只差一步,所在圓台緊鄰無牙元嬰修士下方,他很清楚自己的斤兩,沒有試圖挑戰任何元嬰修士,當初那四個空位就是他主動留下來的。
此人面色深黑,一張大長臉毫無表情,雙眼卻透出精光一直盯著上面那個空缺的位置,那是他專門為血殺門轄區四個元嬰修士留出來的位置之一,而南海怪叟孫不笑沒來,萬新海在下邊搶到了位置,所以空閑了一個元嬰主位,又因為那個與龍門鏢局康鏢頭比武的元嬰修士落敗,然後遷怒于劉震,竟然沒有佔據高一些的圓台,而選擇了四個空位最矮的一個。
所以大長臉一直在琢磨著自己要不要越過掉了門牙的元嬰修士搶到那里,如果得手,不但是實力的象征,更是一種榮耀。至于其他結丹期修士,大長臉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一股極為自信且自傲的氣勢展露無疑。其他人被他的氣勢所懾,到目前為止也沒有人試圖挑戰他。
現在李無爭明擺著就找他麻煩來了,還帶著一個失去向上攀登資格的王小兵。
或者說,大長臉見自己覬覦已久的位置被人無恥佔據,頓時惱羞成怒飛身而起,就要把李無爭打回原形。
兩道沉穩的掌風呼嘯間襲來,帶著壓抑濃縮的神通,帶著一擊必殺的全力,在方寸之間的圓台上,令人避無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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