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支足球隊相持之下,最後還是安碧沙羅足球隊顯得訓練有素一點。
盡管他們曾經因為益智莫名其妙的一個失誤,而獲得了一個入球,但是在教練要求之後,竟然可以毅然地放棄眼前可得的優勢,立刻按照教練的吩咐轉入守勢,並且完全無視場外的干擾,專心應對益智。
益智足球隊則躁動不安,在場外的譏諷聲中蠢蠢欲動。球員們均覺得本方龜縮在後場,實在毫無意思,加上陳樂遲遲沒有發出指示,于是便想嘗試進攻。
動作首先有變化的,是益智的右前衛傅思遠。他在賽前得到了陳樂的首肯,可以離開自己的防守位置,參與到進攻中去。
話說這時代的球員對場上位置上的處理,還頗為死板,往往壓死一個球員在一個位置上,不得有絲毫移動和變化。哪里像今天的比賽,球員之前還是邊後衛,霎那間就插到對手的禁區里去了;或者剛才還是後腰,死命防守的球員,忽然就變成了前腰組織進攻!
因此陳樂對傅思遠前插的這個安排,可謂是驚天動地的大變化。傅思遠對這個安排一時間顯得無所適從,既膽戰心驚,但是又興奮莫名。他也和很多足球少年一樣,都是喜愛進攻和進球的,但是同時他又恪守這時代的足球觀點,不敢輕易離開自己的防守位置,害怕擔當失球的責任。
他在進與守的猶猶豫豫之間,不知不覺地盤帶著足球,闖進了安碧沙羅的半場。
對自由進攻和得分榮耀的,無疑在傅思遠的心中佔了上風!
然而,從傅思遠打法變法這件事中,可以看出陳樂的一個大缺點,那就是自以為是。他老是以為自己的安排,可以為益智球員所領悟。他完全忘記了隊伍中的球員,並不是自己的球友——那些深曉足球戰術奧妙的球友!益智的這撥球員,還不過是剛剛接觸足球,什麼都不懂的新手罷了,甚至可以說連新手都不如!
世界的足球新手,起碼可以從媒體中得到足球的各類信息,從而通過這些信息強化自己的足球技藝。這些新手踢起足球來,很有可能很笨拙,但是若單純用口說到足球的技戰術,完全可以分析個天花亂墜。
因此,陳樂這種在賽前匆忙安排戰術打法的行為,竟然到如今都還沒有出現問題,實在是一個大奇跡!不過益智眾球員的認真態度,是這奇跡出現的一大關鍵。他們總是用最大的努力和熱情,去完成陳樂的總總安排,陳樂的不當處置,總能因此而掩蓋過去。其次是益智的對手也是問題重重,像安碧沙羅球員的實力和見地,實在與益智的球員半斤八兩,相差不大,應對突發情況的能力也非常低下,這樣才給陳樂鑽了空子。
好在這個時候,傅思遠現在所經歷的情況,引起了陳樂的關注。盡管陳樂早在賽前,已經非常詳盡地為傅思遠闡述了插上進攻的要領,但是傅思遠顯然領會得並不清晰。
傅思遠的這一次進攻,時機掌握得並不好,所以幾乎已經注定了會失敗。接下來,他等于是要一個人面對安碧沙羅的整個球隊,完全得不到隊友的支持。
「這真是一次愚蠢的行為!」陳樂暗想。
場上戰況的發展果然如陳樂所料。傅思遠的盤球技巧本來就不太好,這下子貿然獨自帶球進攻,就好像落入海中的血淋淋肉塊,立刻就吸引得安碧沙羅球員像獵食的鯊魚一般,群擁著上前爭搶足球。
傅思遠眼見自己被對手圍堵,匆忙地想把足球傳給隊友。可惜的是為時已晚,足球終究還是被安碧沙羅的左內鋒所截獲。
安碧沙羅的這名左內鋒,是一個身材中等的法國青年,身子健壯,任由傅思遠拉扯都不能晃動半分,他也不忙進攻,把足球控制下來之後,先傳到了後方。
安碧沙羅的陣容一陣變動,快速地向前移動著。足球便在陣容的移動中不斷地傳遞,不一會便到了安碧沙羅左邊鋒的腳下。
陳樂對安碧沙羅的這名左邊鋒印象深刻,並且向尼古拉斯詢問過他的名字和經歷。這個名為利奧波德的球員與尼古拉斯一樣,都是在華法國移民的子女,隨雙親幾經搬遷,最後來到了廣州灣。
而利奧波德來廣州灣之前,曾經在越南的東京(越南語ngKinh,今河內)生活過。法國在中法戰爭之後,獲取了北越的控制權。法暹戰爭之後,法國合並安南,東京,交趾支那與柬埔寨王國為法屬印度支那。1902年,當地首府由交趾支那西貢遷至東京河內。
與其它的法國殖民地相比,印度支那的移民規模相對較小。印度支那到了1940年,也只有34,000名法國居民,以及少量的軍人、官員。出現這現象的第一個原因是,印度支那是一個商業型殖民地,而非拓殖型殖民地,第二個原因是,印度支那和阿爾及利亞相比,離法國本土較遠。
在1896年,法國人把足球帶到越南。它首次引入交趾支那,然後流行到殖民地其他地區。與法屬印度支那的其它地區相比,越南的東京終歸是首府,當地的法國移民和軍隊也比其它地區為多,足球因此比較流行,足球的水平自然也比較高。
這樣一來,在東京訓練過的利奧波德,比起自己現在的安碧沙羅隊友,顯得足球能力技高一籌。
傅思遠總算是個勤奮的球員,失球之後馬上就回到了自己的防守位置,此時正好與利奧波德面對面地進行較量。
利奧波德不慌不忙都踩定足球在腳下,而傅思遠則側著身子,踩著小碎步,站好了防守位置。
傅思遠在之前的日子里,與隊友一起,向陳樂學習了一些防守的技巧和竅門,所以已經不會像以前那樣輕易地就被對手解決。
利奧波德雖然驚詫于傅思遠的進步,但還是滿懷信心地準備帶球突破。他的眼光一斜,發現益智的後腰王彬的在快速地靠近自己,知道不能再拖拉,必須速戰速決。只見他的身子突然左右晃動了幾下,隨之右腳正腳背把球向前用力一撥,然後一個加速,身體也跟著足球,在傅思遠和王彬兩人之間的夾縫中抹過了。
雖然益智球員被陳樂要求,在防守中要進行協防,但他們卻還沒有具體學習過協防的方法,實際比賽中運用的協防手段,都還是依靠自己的判斷來進行。傅思遠和王彬兩人的這次協防無疑是失敗的,差點就互相撞在一起。
王彬見利奧波德從自己的身旁掠過,不甘心就此放棄防守,于是支撐腳猛地一蹬,身體打橫躺了出去。他的頭隨身體伸展,竟然追上了足球。
利奧波德本來想把足球向前傳出去,怎料到低頭一瞅,卻看見腳下除了足球,忽然又出現一個黑呼呼的球狀物,當下心頭一緊,就沒有立刻下腳去踢球。
王彬就趁著利奧波德的這一愣神,趟地用頭把足球從利奧波德腳下嗑飛。
王彬的這一個趟地頭球是匆忙而為,因而不是用額頭對準足球,而是用鼻子去撞足球。好在他生的丑,鼻梁也塌,因此才沒有受太大的傷。盡管如此,任誰用鼻子去正面硬捍足球,都是不好受的,何況民國的足球還是**的,猶如皮鞋鞋底。
所以王彬頭頂球之後,馬上躺上地上,雙手捂住鼻子來回打滾。利奧波德則十分無辜地站在一旁,雙手攤開,表示自己與王彬受傷無關。
陳樂的心里非常緊張,他可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掃堂腿見得多了,但是掃堂頭可是首見。王彬這人不愧是一個「狠人」!
剛才的情形他見得真切,知道利奧波德並沒有踫到王彬,因而看見益智的場上球員大有圍毆利奧波德的趨勢,于是趕忙出聲勸退︰「袁浩天,你想干什麼?快點回去,王彬受傷和那個鬼佬沒關系的!傅思遠,你去解釋下!」
球場上的局勢霎時變得有點緊張,裁判慌忙跑到「事故現場」,阻止事態的進一步惡化。
場邊的觀眾大多不曉得事態緣由,看見有人躺在地上,紛紛出聲喝叫搗亂。一時間各地方言呈現,有法國話、越南話和柬埔寨話,還有白話、雷州話(屬于福佬話,即閩南語分支)、客家話。
馬迪跑馬場內打殺之聲不止,直達青天。作者賺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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