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閃爍。
「你和王恬恬是同一屆的麼？」KIWI有一茬沒一茬地和郭子璇隨意聊著，他左手搭在方向盤上，右手將之前放了煙頭的煙灰缸放進檔桿後的儲物槽中輕輕帶上，目光盯著前方的紅綠燈，然後把手放在了檔桿上。
郭子璇耳邊響著發動機傳來的轟隆聲，她把手肘放在車窗邊，都能感受這震動。一向和王恬恬一樣，對這些事情有預警感的郭子璇，突然心中升起了不詳的預感。
「我小她一屆。」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然後又想讓KIWI等下開慢一點。
話還沒說出口，在紅綠燈交換的那一瞬，KIWI輕搖了下檔桿，雙手搭在方向盤上，黑色跑車瞬間沖了出去。因為之前一段路都是在轉彎，所以KIWI的速度都還好，到了這一段一路暢通到底的高架，而且車輛也少，他就換了檔速。
郭子璇想過他應該喜歡開快車，可是沒想到過這麼快，根本沒有準備好，就被這速度帶著整個人往後面仰去。
「你開慢點，你開慢點！」郭子璇一下雙手雙腳都抓緊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嚇得來眼楮都不敢睜開了，閉著眼不停說︰「你開慢點，我真的承受不住這個。」
KIWI側目瞧了她一眼，瞧她真是害怕，便有些不好意思道︰「看來你不喜歡。」話音之間，速度已經漸漸慢了下來。
雖然是慢下來，可是還是很快。郭子璇感覺了慢了一點，這才敢睜開眼，看了看他的碼表，還是三位數！頓時覺得自己心髒還是受不了，又閉上了眼楮，眼不見為淨。
「誰會喜歡這個。」她閉著眼楮，語氣有些不好起來︰「珍愛生命，遠離飆車。」
KIWI有些不解地微蹙眉頭，若有所思盯著前面好似沒有盡頭的路，淡淡道︰「以前有女生坐我的車，一個勁兒叫我開快點，再快點，看她那麼開心的樣子，我還以為女生都喜歡。」
「你女朋友？」郭子璇虛著眼楮，隨口問了下去。
「不是，朋友而已。」KIWI笑著搖了搖頭，把伸手換了檔，速度這才真正地慢了下來。
「我知道了。」她感受了正常速度後，情緒又漸漸恢復了，便又問︰「那個喜歡叫你把車開快一點的女生，你喜歡她？」
KIWI側目看她，一張清秀的小臉上掛著一副眼鏡兒，頭發有些微亂，臉色被嚇得白里透紅，還挺可愛的。剛剛第一次見面時那個看似端莊大氣的職場女性，這個時候就像一個愛八卦的小女生。
「我喜歡，」他把目光移開，微微笑道︰「我開得越快，她就越害怕，閉著眼楮，不停地勸我開慢一點的女生。」
郭子璇下意識地直了直腰板兒，本來被剛剛那賽車一樣的速度弄得有點游離的七魂六魄，一下子，全回來了。
再說這頭，也在高架上，但是慢悠悠開著車的王恬恬，她卡著60碼的速度在走，一方面是她本來就是個對這方面特別小心翼翼惜命的人，另外一方面，她不是想多和她小蝶姐聊下天麼。
王恬恬也不敢問田小蝶和張翊天的事，這擺明就是地下的節奏，在他們未公開前，她就得裝完全不曉得，于是打著擦邊球問起之前田小蝶在美國交往的那個香港同學。
那個男生，其實王恬恬也見過幾次，是個文青富家子，田小蝶學的是繪畫，那人學的是電影，當時王恬恬還覺得兩人挺配，琴瑟和鳴的樣子。
那人可是追田小蝶兩年多，最後一年終于在一起了，結果一個學期都不到，在畢業前就分了，然後田小蝶就回國了，那人也回了香港。
「沒聯系。」田小蝶嘆口氣︰「感情真的勉強不來。我當初就不該心軟答應他，剛開始還好，後面真的越來越不喜歡，有時候覺得出去約會比考試還難受，牽個手我都膈應。」
她說得認真是一碼事，心里卻想另外一碼事，剛剛張翊天塞給她的小紙條，她一直握在手里，礙于王恬恬在旁邊，都還沒有機會看。
田小蝶一看王恬恬的碼數，轉了話頭，一直死死盯著碼數，碎碎念道︰「我說……說一句，你倒是開快一點……怎麼越開越慢……都下60碼了……你不是老師傅了嗎……怎麼開得那麼慢……你看……公車都超過我們了……」
王恬恬本來開車就不能太分心，連歌都從來不放的，一听田小蝶的碎碎念，就不行了。她皺眉打斷道︰「哎喲，我的姐姐，你別催我，別催我。安全第一好嗎？正是因為老師傅，所以更加注意安全，我這是正常時速呀。」
「恬恬，你看後面是什麼呀？」田小蝶深知王恬恬的開車弱點，當年她們還有郭子璇在假期的時候一起開車走了大半個美國，她看著後視鏡，好像看見救星一樣，表面上還是不慌不忙地說︰「這大晚上，變形金剛都出來了。」
王恬恬朝著後視鏡一看，小心髒抖了抖，是一輛大型挖挖機，正在後面轟隆轟隆追著她呢，最怕這種車跟在後面的王恬恬，還沒等田小蝶繼續說，她小腳一踩，那碼數蹭蹭蹭就上去了。
十分鐘不到，就把田小蝶順利送回了她爸媽家。
田小蝶跳下車，和王恬恬親著臉頰道了別，站在家門口，目送她的車慢騰騰地離開。
然後，低頭，張開手掌，慢慢撫平了那張鄒巴巴的小紙條，臉上神情，說不清，也道不明。
她站了一會兒，然後轉身進了車庫，一會兒開著車又出來了。王恬恬還慢悠悠地沒開出田小蝶家的別墅小區，只見車窗旁閃過一道白光，呼哧一下就跑她前面去了。
哎，誰這麼晚在人小區大道里飆車，太危險了。她皺了皺眉，不滿地嘀咕了一聲。
等王恬恬一到家就給郭子衡發了微信，報備平安，還說已把田小蝶也平安送回。事畢，一伸懶腰準備洗澡睡覺，結果月兌了裙子後，光著兩條腿兒，像是雕塑一樣地愣在了原地。
臉色白得跟油漆刷的一樣。
……
短裙的邊角那里是出汗潤的！
分明是……
月經……
可能是剛剛才來，只有一絲絲不明顯的紅色印記，也只有這一點就沒了，而王恬恬這個大咧咧的性子，居然玩了一個晚上，沒有感覺出來！
……
沒有弄在郭子衡的褲子上吧，肯定沒有吧！如果弄上了怎麼辦？她只有給他下跪謝罪了好嗎！王恬恬有些欲哭無淚，包間里面燈光本來就暗，看不清楚。她拼命回想最後在停車場道別的情景，可是哪個正常人站著說話時候，一直看人家大腿內側的，又想當時郭子衡也沒什麼表現，要不就是沒弄上，要不就是他還沒發現。
只有趕緊去廁所墊了衛生巾，穿好睡衣出來，拿著手機，眼楮死死盯著屏幕，等著郭子衡的回復，可是偏偏一直沒有等到他的回復，這把王恬恬弄得胡思亂想，心力交瘁，恨不得馬上開車去郭子衡家……搶褲子！
管它有沒有弄上，都要第一時間毀尸滅跡才是硬道理！她低頭咬著懷里的抱枕，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看著……手機屏幕。
……
郭子衡沖了澡出來，在家里的他，有些意外地松散，連身上的浴袍都沒系帶子，全靠著寬肩撐著，隙開的地方肌肉若隱若現，精悍結實的身子，因為一身長到腳踝的浴袍，倒也不會顯得太壯，加上一頭茸茸的，還掛著水滴的短發，雖然看起來好像少了一點硬氣，添了幾分看似的溫柔，可是他給的感覺，還有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豐儀，用萬芳的話來說，就是，你還是得給他跪下。
他右手里拿著浴巾，隨意把在頭上擦了幾下，走到客廳彎腰拿起桌上的手機，又往浴室走去，準備吹干頭發。
打開一條微信，來自︰恬恬
子衡哥哥，我和小蝶姐均已平安回家。
他把手機放在洗手台上，轉頭看著掛在衣架上的灰色西褲，褲子的邊角處，有一絲淡淡的小紅點，違和地沾在灰色的線縫處，看似隱秘，卻又不願讓人忽視地掛在上面，他伸手模了模鼻子，眼神定定地看著那個小紅點，半響。突然間，一個想法猛然從他腦海中跳了出來，郭子衡怔了下。
……
從城東到城西，田小蝶二十分鐘跑完，目的地只有一個，張翊天的家，紙條上就兩個字︰等你。他連他家地址都沒有給她說過，就要她去找他，還真是……
田小蝶直接開進了他家小區的地下停車場，轉悠一圈在保安的引導下，找了一個非私家車位的空兒，那保安一看是個開豪車的漂亮小妞，又不是住家戶還是個生面孔，只道這個點兒來這里不是陪睡的外圍女就是剛榜上了有錢人的外圍女……開得也肯定是金主給的車，這不，還在車里補妝呢！
偏見一上來，一想到平時有些女人仗著幾個錢對他趾高氣揚的樣，他的聲音變得有些不耐煩︰「小姐，你慢點倒，慢點倒，這車位有點窄呢……」心里鄙視道要是給你那車掛上一點，還不知道要陪睡幾個晚上才賺的回來。
田小蝶從副駕的包包里拿出化妝鏡，瞧了下妝容，然後又放了回去。一只手掛了倒檔，一只手握住方向盤打盤子，速度都沒減一下，就直接進了庫，不偏不倚，不多不少，連貫流暢的畫面，加上又是個嬌滴滴的美女開的。
保安怔了半天，竟然看得心情好了一些，美女豪車好車技賞心悅目呀。不僅不煩了，還迎著她下車，笑道︰「小姐，你要去哪一棟呀，我給你帶路開門呢。你知道的，這里都要刷密碼卡的，我幫你刷……」
田小蝶抬頭看著電梯，數字一直在停在九樓就沒動，左等右等，那九字就是動都不動，她又伸手按了幾下上去按鈕，還是沒反應，難道是壞了？和真是你急的時候，天都要和你作對的節奏麼？
終于，她實在等不了，心道張翊天就在九樓，反正也不算高，不如走樓梯，她轉身去了樓梯，穿著高跟鞋蹬蹬瞪跑了兩層，實在遭不住，就又月兌了下來，一只手提著高跟著，一只手扶著欄桿，三步並作兩步朝九樓跑去。
跑得她面紅耳赤，氣喘吁吁地，眼見九樓越來越近，她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加快了腳步。
如果說她已經預想過了任何一種可能會和張翊天在今晚發生事情，那麼接下來她看到的畫面，只能說生活永遠比想象還狗血。
田小蝶跑出了樓梯，然後又向神經病一樣，一點沒有猶豫地轉身要跑回去，可是剛跑了兩步，她又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不遠處的電梯那里。
真的沒有看錯。
九樓的電梯，一直不動，不是因為壞了。
是一個穿著正裝的女人和張翊天正站在電梯門口，那個女人一頭干練的黑長發束起，一米七幾的樣子，媚眼如絲，似乎還掛著淚珠，頭輕輕靠在張翊天的肩膀上。
張翊天沒推開她，也沒說話，沉默地讓她靠著，長手撐在電梯門邊，畫面很美好，身高很和諧。
那就是不讓她走的意思了，既然他能擋住電梯門。
這畫面好似一盆冷水把田小蝶從頭淋到腳，不知是因為一下跑了九層樓，還是因為看到這個畫面，她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和困難，這種從高高的九樓突然跌落到地下冰窟窿的感覺，太難受。
難道張翊天約她來他家，就是為了讓她看這個。
她靜靜地，又多看了一眼，轉身離開。
還好，月兌了高跟鞋。
可以走得悄無聲息。
那保安還站在田小蝶的車子面前，回味剛剛那個好像拍電影一樣的入庫畫面，嘖嘖感嘆果然好車美女一樣都不能少，要是美女還開得一手好車，那就更絕了。
正準備離開去其他區域巡邏，結果一看剛剛那個漂亮小妞提著一雙高跟鞋，慢慢地走了過來，臉上還透著紅暈，可是目光卻灰蒙蒙的，透著霧氣，像一只被霜打了的隻果。
不，吃了毒隻果的白雪公主，一頭漂亮的栗色卷發，一雙白女敕細長的美腿，略微豐腴又玲瓏有致的身材，保安上下打量她，心下有些意動，再瞧田小蝶失魂落魄的樣子，便想是不是剛上樓被金主甩了樣。
男人一旦起了點色心，哪里還顧得了什麼犯罪不犯罪，保安只道說好听就是外圍女，說難听也就是賣肉的吧，佔佔便宜總是可以的吧？心頭癢癢，克制不住，就走過去伸手扶她。
「小姐，你這麼怎麼了？」他一邊假意問道，一邊又借機伸手摟腰佔便宜，關切道︰「你是摔倒了還是怎麼了？」說著又將她往自己懷里帶了帶，手不自覺地往下模去，心下狂喜。
田小蝶被他這麼一弄，像是觸電一般，猛然一下就回過神來，用盡全身力氣將那個保安推到地上，又胡亂用腳踢了他幾下，把手中的高跟鞋扔在保安身上，嘴里喃喃道︰「別踫我！」這話好像是在對保安說，眼楮里卻看不到焦點。
怔了幾秒，她跑去開了車門，跳上車，鎖了車門。車門外，那個惱羞成怒的保安又是拉車門又是踢，吼著讓她出門自己好心扶她，卻被她大打了一頓，要她賠錢，一直喋喋不休地罵著。
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的感覺。
保安的罵聲漸漸地變得虛無飄渺起來……
她低頭抱住方向盤，真正的，傷心的，完全無法控制地嚎啕大哭起來。
包里的手機因為開的靜音，屏幕一直在亮著……
來電顯示︰
郭子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