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不語,太子又念及年少兄弟情,便緩緩將手垂下。
六皇子頓然冷笑起來,笑得多幾分猖狂,「哈哈哈哈……我怎會讓你好過?」語罷,便徑直撞向身後的紅柱。
額上鮮血肆意流淌,臉色愈發蒼白,無心說話,更用力地倒在地上。
他微有幾分吃驚,俯子,掌心輕撫六皇子的眼簾,「你只當在東宮死,會引起大波嗎?不過,也好。下輩子,不要生在帝王家。這里不適合你。」
話語間幾分傷感,其實,他明白——仁者不成君。生在皇家,可信之人甚至于無指可數,只有他,還可笑地念及親情。
或許並不因為內心真的渴盼什麼,只是那份牽掛惹得他幾番雄。她如今如何?
雖一直懷疑與樓相有關,但相府戒備森嚴,人人皆是心月復,難以魚目混珠,現只得借貼告示之事,命譚青親自出宮,若在情理之中譚青定會再訪相府,不過既然譚青與她的關系不比常人,也會心甘情願道來才是。
「殿下。」有人將門推開。
見到六皇子的尸體,便道,「屬下立即派人清理。屬下還有一事稟報。譚青確實去了相府,尚未出來。」
「嗯。」他道,半垂眼簾,眉目中有一絲悵意。
泉水娟娟,她坐落泉邊,素然也坐在她的身旁。
「小姐,自打昨日你回來都未曾說過話,出了什麼事嗎?」素然道,眸中有一絲緊張。
「素然。」慕子吟淺淺一笑,凝望著她,晶瑩的眸中惹人憐,「你跟了我多少年?」
「嗯——估模著六年有余吧。」素然也回她一個笑意。
「都六年多了……」她有幾分感嘆,頓了頓,「你是最懂我的,對嗎?」
「嗯。」素然垂下眼簾,抿唇點了點頭,心中有幾分不安。
「我相信。」慕子吟道,「所以我不想隱瞞你,我想打開天窗說亮話,也希望你不要瞞著我。」
素然並未感到詫然,竟也未語。
「我是誰?」慕子吟問,她真正疑惑的並不是身份,而是那些渺茫不定的回憶,到底屬于誰?她只能從別人支言碎語中,探得是否是自己的性格,自己的行為。
她並未啟唇,眸中也波瀾不驚,並不像是在思量什麼,倒像是在睜眼冥想,處于放空狀態似得。
良久,一片沉寂,素然終于啟唇,「奴婢早知道萬事瞞不過主子。樓相白忙活了一場。」
「我……是慕彩?」慕子吟咬了咬唇。
「主子,請恕奴婢隱瞞之罪。」素然別過身來,跪下。其實,她也是希望主子能想起來的。
「不必如此。」慕彩趕忙道,「我並無怪罪之意。素然,你能告訴我,我先前有一些奇異的行為嗎?」
「奇異?」素然有幾分不解,「主子這是何意?」
「嗯——」慕彩抿唇,頓了頓,「那我以前的喜好和特點呢?」
「主子頗愛梅花,喜長毛貓,偏愛在雨後散步,厭倦濃妝,滿月復詩書出口成章,精通于制作奇珍甜品,懂得兵法策略和謀術之道,待宮中眾奴婢親如姐妹,實在太多,奴婢倒覺得說不完了。」素然說著這些,像是著自豪感,嘴角的笑漸漸燦爛起來。
慕彩听了也不由笑道,「你對我的評價如此之高,叫我好生愧疚。」話雖如此說來,但慕子吟覺得喜好是頗為相近的,難道會有這麼大的巧合嗎?
「主子說笑了。」素然道。
「我……」慕子吟道,想起先前的莫名感覺,和囊中的紅豆骰子,便徑直道,「紅豆骰子,你知道吧?它……」
素然的笑微微一僵,眸中泛起漣漪,莞爾一笑,「是您親自做的,想要……送給殿下的。」
「殿下?太子?」說到這四個字,慕子吟頓然感到心一陣。
「主子。」素然又喚,「大人之所以將你帶出宮來,其實也是一種保護。」
「我知道。」慕彩的聲音低了些,又道,「我絞盡腦汁,也僅能想起一些片刻的記憶。其他的,我怎麼也想不起。他將我的記憶封住了?」
「奴婢曾問過青衣,青衣說樓相用了銀針,加上主子先前中的香毒,想起事來,並不容易。主子能想起片刻,是因為主子的心底深處有情作祟。」
「素然。」她喚道,眸中藏著幾分憂慮,一則是回憶並不完全,只擔心此間會有差別,二則樓相城府極深,用意不淺。「此事你得先保密。日後,我定有需要你的地方,請你務必幫我。」
「主子何須客氣。」
承安宮
「夜鷹。」皇後啟唇,嘴角揚起一絲魅笑。
「娘娘。」夜鷹走到皇後身旁,低聲道,「自火燒延彩殿以來,慕彩便不知蹤跡。而承安宮也再無人來,許是所有人都相信了。那些官臣也在想辦法對付樓相。」
「好,很好。」皇後冷哼了一聲,「太後還說什麼胡話,哼,結局照樣是本宮勝。待到大敵除去,太後也死了,本宮便再度復出,天下眾人為本宮所用,听令者存,違令者斬。」
夜鷹不語,只覺空氣中有異樣的氣息,不過片刻便昏倒在地。
「夜鷹!」皇後緊張地蹲下,輕拍了夜鷹的肩膀。
「皇後娘娘。」那是如此熟悉,如此邪魅恐怖的呼喚。
「你是誰呀?」皇後皎潔的面容,愁雲布滿,眉頭皺起。
「難道您不記得本皇子了?」
「皇子?皇兒?不,你不是。」皇後的眸中含水,幾分無辜。
「不必演了,許久不見。」樓相大步走來,勾起嘴角邪魅的笑,風卷入帳,像是陰風陣陣。
皇後緩緩站起,仰起頭,還是那目中無人的高貴姿態。
「怎麼?」皇後也笑了,「是想來找本宮敘舊嗎?」
「是呀,真該敘敘舊了。」他向她走得更近了些,「不過,本皇子還該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機會?」皇後冷哼了一下。
「若不是你裝瘋扮傻想奪過眾人的視線,本皇子又何來機會與您敘舊呢?哼……」他也笑得猖狂,「不過這招,本皇子五歲便已玩膩了。」
「哈哈哈哈……也怪本宮愚昧,相信了當初你是真傻,不過熙妃也算聰明,一則逆來順受,二則苦心育子。哈哈哈哈哈……沐貴妃也是你下的藥吧?你真聰明。」皇後也仰面大笑。
樓相緩緩低頭,又以極快速度襲向皇後,單手扼住她的喉嚨。
「你……你要做什麼?要替你的母妃報仇嗎?!」皇後臉青白無色,「哼,你以為會沒有人知道嗎!」
「不,本皇子不殺你。本皇子會讓你自己殺了自己。」樓相放下手,嘴角的笑異常詭異。
皇後用力地呼吸著,胸口起伏難平。
樓相兩指夾著銀針,銀針折射光輝,閃過她的瞳眸。
「你要做什麼!孽種。」皇後像是猖狂地咆哮著。
樓相兩指用力一揮,銀針只射進皇後的胸口。
皇後的五官一下僵住,面目難看之至,像是有無比的痛苦。
樓相背過身去,高揮衣袖,「銀針刺入你胸口的位里,每呼吸一次便痛苦萬分,你會選擇自己殺了自己的。哼!所有人只會以為你是瘋了,自己所做的。到時候也不知夜鷹會站在你這邊嗎?」
寒風入骨,皇後痛苦地呼吸著,眼角開始悲憫起來,眼前是那些皇家的妃子,皇家的子嗣,還有馨兒,他們在猖狂地笑著自己。
淚水就在那麼一瞬間落下,她垂下眼簾,任憑淚水流下。
她記得初為良娣,伴隨夫君一並吃苦,熬過種種磨難,他說她是糟糠之妻。
承安宮,第一次入這里時,滿眼的羨慕,滿心的喜悅,身旁的他如此俊朗,是那抹明媚的笑意入骨感暖,襁褓中的皇兒笑著是那般甜。
他說會永遠愛她,她信了,而後,他寵她,入主承安宮,手掌鳳印。
可嘆後宮的佳人越來越多,她傷心,難過,以至于得病,他說為了保護她,將鳳印交予他人之手。
來承安宮的次數越來越少,她不哭不鬧,知曉這樣非但喚不回夫君,還會惹人嫌。她只想獨佔最愛的人的心呀。
然後,一步錯步步錯,就這樣地離自己的初衷越來越遠,手上的鮮血越來越多,人命越來越無視……
天下間的男人會在若干年後,悲嘆厭惡自己的正妻可怕,可是諸不知,正是他們貪婪女子的心,逼成的……
皇後漸漸屏住呼吸,生命像是在倒計時,這一刻她才明白太後說的‘因果自有天注定,有因必有果。’只是可憐皇宮人……
那張姣美的臉,愈加慘白,那金碧輝煌的殿堂,她最愛的地方,最美的夢幻,最終的墓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