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話 第七十章 翻臉

作者 ︰ 豫西山人

從郭佔山的礦洞里出來,陳觀默默無語,朝羊山山頂上走去。

趙留財是工作組的人,陳觀往哪里去他得跟著。

郭佔山是發了大財的老板,剛見到陳觀時握手都是敷衍性的,現在不同了,非但不能敷衍,還得緊巴結著。他知道,這個莫測高深的年輕人某種程度上決定著賈耀民案的走向,也影響著他和他的羊山金礦的命運。他得緊緊跟著,趁著剛才在礦洞里產生的那一絲良好氛圍,和陳觀進一步聯絡感情。

牟文更得跟著。沒辦法,護礦隊持槍頂著陳觀的的時候,牟文錯判形勢,躲在一邊看高興,那表現沒有一點同事、同行遇到危險時互相救援的精神,相反卻是幸災樂禍、落井下石。這事兒不能讓外人知道,傳出去的話丟人事小,如果陳觀一惱、層層報告,說不定牟文還得向市局好好報告報告呢!

從山腰到山頂,看上去直線距離不長,爬起來艱難得很。

陳觀不說了,年輕,一身高明內功,上山毫不費勁。

牟文也行,正當壯年,又是警察,年輕時訓練的老底子在那里放著,上山也不算太費力。

郭佔山和趙留財就不行了,都五十多了,雖然一個是開礦的,成年累月和礦山打交道,另一個是管礦山的,也是成年累月和礦山打交道,但這一爬山,就有點吃力了,只能走走歇歇,走一截坐下抽口煙,抽完煙再接著爬。

等郭佔山、趙留財和牟文先後登上山頂的時候,就見陳觀面朝東盤腳坐在草地上,正看著遠山出神呢!

趙留財感嘆道︰「老了,不行了!想當年,咱老趙扛著一桿獵槍,漫山遍野的跑,哪一天不打它十只八只兔子啊!」

一邊的牟文就陰陽怪氣地唱到︰「想當年,牙如鐵,生吃牛肉不用切,到如今不行了,光吃豆腐和豬血;想當年,槍如鐵,一夜三回不用歇,到如今不行了,卅月一次用手捏;想當年,鳥如鐵,頂風就是三尺遠,到如今不行了,順風撒尿濕了鞋。♀」

牟文唱完,沒有人接話,過了半天,緩過勁而的趙留財才感嘆說︰「哎,老郭啊,咱很快就要體會迎風眼流淚、咳嗽屁出來的滋味了!」

郭佔山到現在都沒有換衣服,還是那身裝扮,上身髒兮兮的白背心,髒兮兮的舊軍褲,一條腿褲管挽的高,一條腿褲管挽的低,黃色的水旱鞋腳趾頭都快露出來了,坐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喘氣,顧不上回答趙留財的話。

看來趙留財的身體素質要比郭佔山好的多!

趙留財掏出香煙給陳觀、牟文和郭佔山各扔了一支,自己點上吸著,吸了一口,似乎有點猛,咳嗽了兩聲,吐了口痰,這才對郭佔山說到︰「郭老板,看你爬山那麼費勁兒,以後就不要在小姐肚皮上扔錢了。有那錢,還不如領著嫂子出去旅游、修養。我听說有個北戴河可好了,在海邊,空氣好,干淨,穿著皮鞋上街,一星期都不用擦一次。」

趙留財這是看郭佔山大口喘氣的樣子怪可憐,心生憐憫了,出言規勸。

郭佔山喘了一會兒,也緩過勁兒了,點著煙抽了幾口,這才對趙留財說︰「老趙,你懂個球!俄那里老年人都說,睡年輕女子、吃人是長壽秘訣!你找個試試就知道了!」

空曠的羊山頂上,郭佔山一口濃重的秦地口音,听起來抑揚頓挫,也有一種粗獷憨厚之美!

趙留財嘴一撇︰「就你日能!我可知道,舊社會的時候,大戶人家的兒子為了當家作主,就盼著老爹死,但又不想落罵名,就給老爹找小老婆,時間不長老爹就會嘎 兒!這個法兒百試百靈!」

郭佔山和趙留財年齡相差不大,一個是開礦的,一個是管礦山的,本來就熟悉。《》只不過郭佔山原來不會和趙留財多說話、多打交道,那都是他手下人干的活兒!現在不同了,工作組正在礦部調查取證呢,在郭佔山眼里,趙留財這個熟人就變得非常熟了!

趙留財說的是實話,上年齡的人確實在上得節制,別看郭佔山嘴硬,這道理他也懂。問題是他那麼多錢,不花的話就只是個數字了,而他又沒有別的愛好,也只有一個姑娘,沒地方花錢,也只能在吃喝和嫖上耗費了。

陳觀穿著一身警服呢,郭佔山和趙留財就敢當著他的面談論這種話題,可見這個年代的社會風氣是多麼開放、多麼糜爛!

陳觀登羊山頂不是為了听歪理邪說,也不是為了看風景。他是山里娃出身,從小就在山上放牛,山景對于他來說,除了不適宜人居住別無更多含義。

郭佔山哪里知道陳觀在想什麼,見他一個人默默地坐著,開始套近乎了︰「小陳組長,你是哪里人啊?」

不用陳觀回答,趙留財就說︰「我知道了,是咱龍灣鎮五龍峪村人。那地方听說山好、水好,出產全水泉地區、古都地區最有名的金絲楸木,是咱這里的頭等木材。听說日本人寺廟里的佛龕都是用金絲楸木做的。可惜咱這里人傻,拿這麼名貴的木材做棺材!」

郭佔山「哦」了一聲,趙留財接著就又嗦到︰「五龍峪山區有兩句流行話,叫做︰陳家漢子白家女、金絲楸木貴妃竹。咱小陳組長就是陳家漢子特指的陳家的嫡系傳人。」

郭佔山來勁兒了︰「老趙,說說听听,這陳家漢子白家女是怎麼個說法?」

平時趙留財想和郭佔山套近乎都都套不上,這麼有錢的大老板,哪里會把趙留財這樣的一般鄉鎮干部看到眼里!

見郭佔山詢問,趙留財就賣弄開了︰「陳家漢子四個字,是說老陳家的男人重情重義、為人急公好義,個個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白家女三個字,是說白家的女兒個個貌美如花、知書明理,一個個都是小伙子們的夢里想!」

趙留財昨天下午才認識陳觀,現在就能把陳觀的老底兒翻個**不離十,這可真是個通訊發達的信息社會啊!

陳觀不願意再听了,坐在那里不動,長嘆一聲,語氣里滿是惋惜︰「唉!可惜了這麼好的風景啊!」

郭佔山、牟文、趙留財三個人中沒有一個笨蛋,都是心思靈敏的主兒,听陳觀發出這樣的感嘆,馬上就與眼前的事兒聯系到了一起,誰也不說話了。

陳觀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世上有很多事兒,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就象這賈耀民案子,本來很簡單,爭礦是導火索,盜采方和護礦方發生沖突很自然,打死人了應該是誰打死誰負責,誰領頭誰負責,再明白不過!偏偏有的人自以為自己有錢有勢,手眼通天,包打天下,竟然包庇嫌犯,難道就不知道辦案人員都不是傻子麼?不知道法不容情麼?如果不醒悟,一條道走到黑,唉,我看啊,包庇人的人那是一定要倒霉的,肯定得落一個包庇罪被關進監獄住幾年。可惜可嘆啊!」

這話明顯是針對郭佔山說的,趙留財、牟文都知道爬羊山山頂的正戲開演了,不敢吭聲,瞪大眼楮瞅著,生怕錯過了好戲!

郭佔山生氣了,這個陳觀,剛才在礦洞里還問東問西,如同一個好學上進的學生,怎麼現在又翻舊賬了呢?剛才詢問時我該說的不是都說清楚了麼?

心里生氣的郭佔山從草坡上站了起來,對陳觀說到︰「小陳組長,剛才詢問的時候我都說清楚了,這個事情和我無關,你總得講理吧?」

陳觀也站了起來,兩眼直視郭佔山,沉聲說到︰「郭佔山,我說的聰明反被聰明誤就是說你的!我問你,那三個逃跑的人真的是辭職麼?逃跑前你真的不知情麼?你真的沒有給他們提供逃跑後的生活費用麼?現在他們在什麼地方你就真的不知道麼?我告訴你,這些事情不是你說和你無關就無關的,電話通話記錄可以查,其他證人可以證明。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

郭佔山氣的老臉通紅,手指著陳觀,「你、你、你」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陳觀不給他辯解的機會,繼續說到︰「同意在你的礦部調查詢問,是建立在你願意給死者賠償這一點的基礎上的。不是這一點,你現在已經被帶到派出所了,很可能還會被烤在椅子上蹲在地下回答問題。不光是你,你的管理人員、護礦隊員都得被帶走接受詢問。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公安機關是干什麼的?你以為你能自圓其說我就相信你了麼?」

陳觀說的有點快,象連珠炮似的,不給郭佔山任何反駁辯解機會!

就听陳觀接著說到︰「我現在給你說清楚,要想繼續開礦、過你現在的生活,就必須做到兩點︰一是交出三名在逃的涉案嫌疑人員;二是給死者家屬賠償到位。這兩點做到了,可以考慮你的立功表現,對你包庇罪犯的行為做出從輕適當處罰。否則,這會兒我們在這里領看風景,一會兒下山後你就會被塞進警車拉回派出所繼續接受調查!听清楚了沒有?」

陳觀這是要和郭佔山翻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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