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大地遠處如地震一般的震響,西疆大山深處都能明顯感覺的到,周路旁邊的帳篷瑟瑟晃動,灰塵簌簌落下。
「怎麼回事?」
偎在帳角都快睡著了的周路大驚下一躍而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暮色四合,西疆籠罩在一片暗色之,一座座高峰在大地上投下碩大無朋的陰影,就如休眠的洪荒猛獸,不知何時會突然躍起張開它的血盆大口。
「轟隆隆」的震動從大地遠處持續不斷地傳過來。
周路的視線被一座座帳篷擋住,想了想,胖手足並用,抓著大帳的龍骨支架幾步爬了上去,站在帳尖上向遠處眺望,大山深處一片暗色,還是什麼也看不到,只看到隱隱的燈火,隨著震動不斷,那些星星燈火仿佛被驚醒了會傳染一樣,成片成片更多地亮了起來,不一會,許多山區都被燈火點亮。
族人們都驚起了。
周路心隱隱有一種極為不安的情緒,那種震動絕不是地震。胖已經從大地的震顫感受到了一絲鐵血殺氣。
「咕隆隆……」
一陣悶雷般的急鼓擂響,在西疆大山遠遠傳出。
「不好,是戰備擂鼓!」
周路臉色頓時就變了,連爬下帳篷的時間都沒有,直接從帳頂上飛身跳下,火急火燎地沖了出去,抓起一匹馬飛身而上,啪地一記鞭抽在馬背上,一人一馬如閃電般地在夜色疾穿了出去。
有許多不安的族人們已經沖出帳篷,焦急四下眺望,混亂地湊在一起議論,大人們將瑟瑟發抖的孩緊緊摟在懷里,山,不時可以見到一匹又一匹快馬十萬火急地趕去軍大帳,到後來,大人們也全都不安起來,哭爹喊娘的聲音間或響起。
戰爭,所有人都意識到,醞釀了許久的戰爭,終于要打響了。
那大地遠處的震動哪是地震,分明是數萬人馬並進齊行時浩蕩的腳步聲,如此先聲奪人,天妖族人們一時全都陷入到恐慌之。
部族承平已久,都有多少年沒有暴發過這樣大規模的戰爭了。
鬼族大軍終于撕破最後一層面紗,要進攻了嗎?
如山如海一樣的大軍,光前進的腳步就足以引起地震,那要是殺入西疆會是怎樣慘烈的下場。
天妖族能打的贏嗎?
就是打贏了,西疆這里恐怕也將是滿目瘡痍,十室空,族人們還能剩下多少?
哭喊聲更多了,如夢方醒的族人們混亂地重新涌進帳急三火四地收拾行裝。
周路騎在馬上憂心如焚。
長老閣戰備擂鼓,他小小百夫長原本不夠級別趕去的,但是,因為他屬于一支極為特殊的**軍隼,那支軍隼,目前為止,他是最高頭領,這樣的會議他就必須要參加了。
周路也知道,這場戰爭,長老閣準備了好久,一定有周密的安排。西疆外圍大山層巒疊嶂,一旦真打起來,天妖族戰獵抵擋在前,短時間內,鬼族攻不進西疆月復地,長老閣完全有時間安排族人們撤離,但是,讓西疆族人們拋家舍業地離開故土,讓故土淪為一片瘡痍,那得損失多少財產,那得憑空制造多麼難民?
周路的心極痛,打馬越奔越快,從一條山路轉過山坳,迎面一座雄奇的大帳燈火通明,帳前早有數十位千夫長拉著馬韁繩氣喘吁吁地侯在那里,大帳前,一隊彪悍的侍衛弓上弦刀出鞘,殺氣騰騰緊緊守衛。
周路飛身下馬,拉著馬韁繩站到了大帳前的空地上。
一位霸氣的萬夫長身著漆黑如墨的妖蟒戰甲,從後邊策馬直奔到軍大帳前才飛身而下,順手將跑出一身汗的馬交給旁邊的侍衛,龍驤虎步,一挑帳簾進入大帳之。
這時的軍大帳,能進去的,級別最低也需要萬夫長吧。
透過掀開的帳簾,可以看到里邊七位長老正團團圍坐,激烈地討論著什麼。
整整七位長老,一股大氣磅礡之氣隱隱透帳而出。
七位長老聚在一起,那就代表著大天妖部族的所有權利,他們一句話就可改變無數族人的生存狀態,一句話就可影響荒原的格局走勢,一句話就可以決定一個部族或勢力的生死。
這樣的七人聚在大帳,那座大帳已幾近天妖族的聖地。
整方山坳已徹底被成排的火把照亮,大帳外的戰獵頭領們越聚越多,火把嗶剝做響,跳躍的火光將那些戰獵與戰馬的影映照的起伏不定,除了山風及遠處趕過來的馬蹄聲,大帳外再也一絲雜音。
一場慘烈的大仗在即,所有人心都頗為沉重,氣氛近乎壓抑。
「唏律律」一聲長嘶,又有三匹馬爭先恐後地從遠處山道上疾駛而來,蹄聲瞬間就由遠及近,竟然快的異乎尋常。人群一下輕微騷動,周路也下意識地轉頭隨眾人看去,他的眼楮頓時眯緊,心砰地一跳,眼現出一抹極復雜的神色。
三騎還有數十丈遠,火光,周路已經認出來了,馬上三人,不正是鐵冪濤、蒙恬與野老牆。
鐵冪濤身材挺撥,不動如山,自有一股領袖群倫的大氣。
蒙恬依舊是讓人驚艷入心的絕色,行到哪里都如一輪皓月,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此刻勁裝怒馬,更添颯爽英姿。
周路的心跳個不停。
從上次獻祭之後,半年了,他終于又看到蒙恬,這半年,他努力做的一切不都是想和蒙恬置一口氣嗎,怎麼見到她了,心偏又這樣慌亂呢。
「駕。」
稍落後的野老牆不服氣,一抖韁繩,馬速再提一線,就要從後邊超過,天妖四杰齊名,四個意氣風發的少獵存有互相競爭之心是必然的。
就在這時,鐵冪濤突然一聲清嘯,頭上光影晃動,一頭雪狼矯健的身影隱隱凝實,剎那間,鐵冪濤渾身肌肉激突,身體上凝聚出無數繁復的蠻紋,雪狼之力化入蠻紋,與肉身合而為一。
鐵冪濤在馬背上一弓一放,身體唰地憑空射出,在空幾掠成一道殘影,如大鳥飛渡,橫空掠出數十丈向軍大帳前搶去。
大帳前眾戰獵頭領一陣大嘩。
橫空掠出數十丈?
就是借助戰魂之力,那也足以驚世駭俗了,高階獵人的蠻元力量,打死也做不到這一點啊,所有人都看的出來,這位少主一定已經凝聚蠻元,一身實力強到變態,方才實現了這樣駭人的凌空飛渡。
眾頭領還未回過神,夜空仿佛一聲清亮的鷹啼,蒙恬俏生生的身影如一只翱翔的山鷹真真正正地飛了起來,奇快如電,蒙恬背後的大鷹光影雙翼一展飛沙走石,一道流光射了出去,飛出數十丈,與鐵冪濤不分先後,齊齊落至軍大帳之前。
大帳前的空地上聲音一滯,緊接著就響起雄壯的高呼聲。
「 …… ……」
所有戰馬也齊聲長嘶。
吶喊聲在夜空遠遠地傳了出去。
所有人都看了出來,鐵冪濤與蒙恬這是在**果地示威。
下午血影蝕二不是展現了頂階獵人的實力震驚了整個西疆嗎,這次,天妖族的兩位天才少獵也終于不再韜光養晦,也不再隱藏鋒銳,這一刻,他們如出鞘利劍鋒銳盡展,這一刻,他們在向全天下宣布,不只你血影蝕二能夠進階頂階。
蒙恬的飛翔,一飛數十丈,其難度與鐵冪濤的縱躍不分軒至,完全是頂階獵人的手段了。
誰能想到,兩個修行天賦驚艷了整個部族的天才,原來他們以前根本就未放手施為,原來他們真正的底蘊,竟然比族人們所知道的還要深厚太多。
在天妖族鬼影族兩族大戰即將打響之際,兩個天才少獵以大氣磅礡的姿態,再次給了鬼族一個響亮的回應。
他們仿佛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對手︰
「放馬過來吧,我們天妖族從來沒有怕過!」
軍大帳前的眾頭領們熱血沸騰,帳前壓抑氣息一掃而光。
野老牆在後邊強行催馬,卻怎及那兩人如光如電一般的速度,鐵冪濤與蒙恬已經一挑帳簾走入大帳了,野老牆方才疾駛而至。
「吁」
野老牆用力一勒韁繩搖頭苦笑。
如果比兵器設計,他有奇才鬼才,可是若比起修行來,他照那兩個如妖的天才還差的太遠,競爭?和兩個頂階獵人競爭?
野老牆有些郁悶,飛身下馬,也一挑帳簾走入了進去。
天妖四杰正式走入部族舞台,所有的軍備會議,他們都有列席參加的資格,帳外的歡呼聲漸漸止歇,眾千夫長們滿眼羨慕。
天妖四杰四位少獵的太高了,他們比不起啊。
周路眼楮也看直了,他也沒想到,原來長老閣給了野老牆他們四人諾大的權利,最低萬夫長才能進入的部族核心會議,他們竟然也有資格進入。
看來部族這次是真正的不拘一格用人才了,天妖四杰,已經參與到了部族的權力核心。
「踏踏踏……」
又一陣細碎的馬蹄聲方才趕來,山坳外,小鸞用力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奮力催馬,終于趕進山坳,再揚一鞭,催馬從人群直奔到大帳前,這個清艷嫵媚的女孩明顯累的氣喘吁吁,焦急地飛身下馬,將馬韁繩交給旁邊的侍衛,一挑帳簾走進軍大帳。
同為天妖四杰,小鸞的實力照那三人差的太遠。
大帳前的眾頭領們看著小鸞的背影神色復雜。
小鸞性格溫婉,招人喜歡,和什麼人都不擺少主的架,自從接手軍工裝備的發放以來,從來不故意刁難人,每每還為對方考慮,總是根據對方的戰獵素質提出更好的裝備領取方案。在全部族的所有軍隼,戰獵頭領們對小鸞的口碑都極佳。
眾戰獵頭領對這個女孩無不喜愛備至。
但是,那畢竟難以掩飾她與天妖四杰其他三人的差距。
鐵冪濤與蒙恬就不必說了,一身實力登頂,前途不可限量,野老強鬼才妙思,他所設計的兵器無一不是精品,部族最強的幾柄兵器,有半數出自這個少獵之手,他用最完美的兵器設計,折服了太多戰獵頭領,就是再桀驁之人,拿著野老牆設計的兵器都會由衷大贊,拍案稱奇。
這麼多年,野老牆的才名完全是靠自己一手打拼出來的,這樣的人名列天妖四杰,沒有一個人敢說一句不服。
但是小鸞呢?
玄金三鍛?那是什麼?
那是不是二長老集團為了鼓吹這位少主,故意拿出來的一個煉器概念,說成很難的樣,為小鸞強加光環呢?
玄金三鍛模不著看不到,也不知有什麼用,那些戰獵與族人們哪里知道玄金三鍛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鸞只以這個成就,就和其他三人齊名而立,所有人都覺得,這頗為勉強。雖然他們對小鸞都很喜愛,但是他們也都知道,小鸞能夠名列天妖四杰,應該完全是因為她的少主身份而以。
周路終于又見到小鸞了,這個義妹明顯更憔悴了一些,仿佛深有心事的樣,小鸞抿著嘴唇目光閃爍,甚至都沒有向他這里看一眼,甚至還有一點在躲他的樣,周路不知小鸞怎麼了,她是累了嗎?她是累了心情不好嗎?
胖皺起了眉。
旁邊一個相貌粗豪的千夫長留意到周路的臉色,知道周路心里有些不是味道了,笑了笑,伸胳膊悄悄捅了捅周路,壓低聲音說道︰
「軍大帳最低都要萬夫長才能進去,看來鐵冪濤四人已經成為長老閣未來最重要的培養後輩。唉,天妖四杰的光環是無法相比的。」
這位千夫長頗有些感觸,想他們都是累積軍功才到這個位置,而天妖四杰,上位之路依靠的是天才天賦,那是比不得也學不來的,讓人陡有贊羨而以。
旁邊的周路也是少獵,這位千夫長看周路就順眼多了,因為周路也是依靠軍功才走到今天的,這位千夫長對周路惺惺相惜,感覺和這個胖才更投脾氣。
他搖了搖頭勸道︰
「周路兄弟,其實你也不錯了,年紀這麼小就屢立大功,其他少獵哪個能及,在咱們部族的少獵,除了天妖四杰,恐怕就數你最出色,多努力吧,咱天賦雖然遠遠不敢和鐵冪濤蒙恬他們相比,但是以後多積軍功,一樣能走到部族的核心高層!」
這位千夫長勸的頗為誠懇。
周路愕然,轉頭沖那人勉強笑了笑。
燈火通明的軍帳之人影晃動,長老們及最高層的戰獵頭領們顯然在密議應對這場戰爭的對策,不時可听見隱隱的激烈爭論。
好半晌,大帳終于有動靜了。
精悍的侍衛們被叫進大帳,然後將一個又一個拇指大小的獸皮卷拿出來,以絕密的方式給帳外每一個戰獵頭領傳遞著最新指示。
一個千夫長與對面走過來的鐵血侍衛同時用力點頭。
千夫長悄然伸手,接過獸皮卷順手籠在衣袖,侍衛轉身離開,千夫長避開其他人視線,暗將獸皮卷展開,就著火把的火光讀到上邊的指示,臉上變了顏色,再默讀幾遍記熟,將獸皮卷湊到火把上,呼地一道明亮,獸皮卷燒的干干淨淨。
那個千夫長飛身上馬,打馬疾駛而去。
一個又一個戰獵頭領接到獸皮卷領命而去。
周路頭一次參加這樣的軍備調度,看著別的戰獵頭領們神神秘秘的樣,他心癢難撓,每個人分到的命令都是絕密的,不允許泄露與打听,整個場面就像打啞謎一樣,周路的好奇心被狠狠地調起來,他急切盼望分給自己的獸皮卷到手,好看看上邊到底寫的是什麼。
大帳前的戰獵頭領們走了一多半了,終于,帳走出一個侍衛奔著周路走過來了。
周路激動的心砰砰跳動,故做深沉地將身體挺的筆直,沖對面的侍衛深深點頭,然後學別人的樣,不動聲色地將獸皮卷接在手,順手用衣袖籠住。
旁邊的千夫長們都看向胖。
侍衛轉身離去。
周路深吸了一口氣,悄然移步走近火光,轉頭見沒有人能看見他獸皮卷上的字,周路方才小心翼翼地將獸皮卷展開,看了一眼,周路頓時變色,咬著牙再看了幾遍,暗將獸皮卷上的字記熟,然後毅然將獸皮卷湊到火把上,一篷明亮,獸皮卷呼地燒的干干淨淨。
周路一身鐵血氣息,飛身上馬,再也不看別的頭領們一眼,打馬疾駛而去,神秘的樣讓人猜測不透,後邊留下心癢難撓的那些頭領們。
誰也猜不到周路看到的獸皮卷上寫著什麼。
就連周路自己都沒有猜到,他會接到那樣的命令。
方才,他明明白白看到,獸皮卷上就寫了兩個字︰待命。
他媽的,是讓他待命。
周路簡直哭笑不得。
蠻荒建立的整套眼線二長老早就接管過去了。
周路隸屬的這支軍隼,是一支用來執行特殊任務的非常規力量,周路的手下都太非同一般,這次兩族戰爭不管多麼慘烈,僅是一次常規戰斗,這次,高高在上的二長老沒準備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