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芯的尸體倒在地上。
從沒有玻璃的窗外濺落進來的水滴，順著烏黑優美的長發末梢，以及逐漸失溫的白皙皮膚上無聲淌過。
光線隨著雨勢增大愈發微弱，慢慢地視線里已經看不清了憶芯的臉孔。然而在灰色的水泥地板上，那些散落的血跡如同彼岸花般開得嫣紅，著我的眼楮。
我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我似乎不願意接受她已經死亡的事實，卻又似乎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我說不清，事實上我一點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動不動。
已經發生了的，我從不追悔。因為我明白即便時間倒退，在既定吊件下我依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注定的，是無從去改變的。
或許我只是想在這里多呆片刻。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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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點點流逝。又過了多長時間我不清楚，也沒有心情掏手機去看。
是時候離開了，可我不能把憶芯丟在這里。H．C．那幫家伙肯定會將她回收，雖然不知道接下來他們會對她做什麼，但肯定不是好事。
憶芯不想重返實驗室，不想再度淪為他人的玩偶。我沒辦法成為憶芯生存下去的助力，那麼至少這個心願，我要幫她完成。
俯身下去想要將憶芯抱起。她很輕，身體也很。如此親密的接觸，不禁令我再度回想起十幾個小時前……只可惜那份溫情還在，懷中的人卻已逝去。
突然，遠處的樓梯處響起腳步。很雜亂的步伐，听起來至少有一隊人正在上樓。
「電話里是這麼說的，教堂街79號發生命案，沒錯。」
「真的嗎，這里廢棄多少年了，怎麼會有人來？」
「正因為你們都這麼想，這里才是絕佳的作案地點——行了，四處找找。」
雪城警方。
心中一凜，我已然明白發生了什麼。一定是逃跑了的坎瑟向警方發出消息，他預料到我和憶芯必有一死，于是叫警方過來善後，將活著的人定罪。
太毒了。我低頭望著憶芯，緩緩嘆了口氣。
我不能說被坎瑟利用了，但我完全可以把憶芯的帳算到坎瑟頭上。從現在開始繼續追蹤，然後帶著復仇的怒火殺掉他就好了。
然而，有意義嗎？
心里空蕩蕩的，不但沒有殺掉坎瑟的意志，連破壞iPRJ．的願望都熄滅了。
家族世代遵循的信條又一次回響于耳畔。每當我面臨抉擇之時，它都如同驚世警鐘，敲碎心頭的迷霧，讓我堅定地走下去……可是這次卻失敗了，甚至令我產生了違抗的意識。
※殺戮，為了更多的人活著。
虛無的正義。
不斷地追求，換來的卻是不斷的失去。
或許早已到了放棄的時候，只是我一直都沒有意識到而已。
警察的腳步在接近，我輕輕放下憶芯，繞到了柱子後面。把憶芯的尸體交給警方處理是比較明智的，至少H．C．要回收她必須大費周折，稍有不慎，的雪城政府以及犀利的公眾媒體都會致使iPRJ．于世。
目前警方的注意力完全被殺人現場吸引，根本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我屏息靜待，只等最佳時機溜之大吉。誰知沒過三五分鐘，事態又發生了新的波折。
遠處的樓梯再度響起腳步，听起來這回又來了不少人。圍在憶芯邊上的警察們面面相覷。
「上面又派人來了？」有人問，其他人搖頭。隨即所有人都警覺起來，紛紛掏出槍。
「警察！誰在那里，舉起手來。」
回答他們的是一陣嗡嗡低語，新來的那些人逐漸縮小著距離，卻不肯邁過黑暗，似乎並不打算在警方面前自己。這時我勉強听清了一個詞。
「就位。」
我向警方那邊望去，只見窗外突然蕩入一個人，槍法奇快，背對著窗口的六名警察瞬間被他干倒5名，剩下那個驚恐地轉過身來，被他用肘部夾住脖子使勁一扭，倒在地上不動了。
「行了，速度回收。」
我看到那人站起身來，借著昏暗的光線能辨識出淡紫色長發——站在男性的角度來講確實是長發，幾乎遮住了耳朵——這家伙是誰呢，總覺得有一點點眼熟，又想不起來。
再細看，他穿著銀色外套，胸前繡著紫色的字母「D」。我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氣。
黛絲露（Daisdew），這家伙是黛絲露家族的人！
黛絲露家族，相信是殺手都會知道，作為業界的龍頭老大，三大家族之一，其勢力在全球各地都有散布。目前掌控著世界70%的殺手資源，是非常霸道的存在。
怎麼，黛絲露家族也涉足iPRJ．了嗎？
原以為事情已經夠復雜了，沒想到還是只看到了冰山一角。背部緊貼石柱，我突然听到有人對紫發男子道︰「長官，附近好像有人。」
紅外線探測儀。
我正單膝跪地蹲在那里，听了心頭一驚，緊跟著就感覺到石柱後面不止一人漸漸靠近。
當機立斷。
突然拔腿跑起來，一路沖進光明之外的黑暗。身後子彈不斷，還好受到了光線和石柱的雙重干擾，完全沒有準星。我也不還手，飛速向樓梯沖去，剛剛踏下第一節台階，就見兩名黛絲露殺手撲了上來——很明顯樓下守著的人通過無線電接收到了封堵通路的命令。
我避開一名殺手迎面擊來的拳頭，拉住他的胳膊將整個人扭過去，隨即對著他的背部狠狠踹了一腳，緊跟著他上來的倒霉孩子被撞了正著，兩人一同滾下樓梯。然而我這一停頓，身後七八名追兵也到了，我一看不好，每個人手里都拿著A5呢，心說我又不是Cyan，你們要給我這麼高級的死法？
貓下腰，頭頂上一排子彈掃過，把頭皮都震麻了。我飛快沖下台階，正逢摔下樓梯的二人組站起身子，對待他們這種專業級殺手，不下狠手只能後悔，我掏出A5一人一槍，隨即抄起他們的兩把A5奔出大樓。
在我那輛SUV周圍如今停靠了好些熒光涂漆的豪華跑車，見我出來，十多名看車的殺手一個個端起槍來，看這架勢我根本沒有放水的可能，于是將自己那把彈藥告罄的A5一扔，端起余下兩把猛烈開火。
眨眼間一半敵人倒了下去，我飛快撲向離自己最近的跑車，打開車門的瞬間身後又是一陣子彈風暴——車門直接被轟成了渣，我還沒還擊，就听人高喊︰「別讓他上車，攻擊車頭！」
集火的威力是很明顯的，很快引擎著火，濃煙從車前蓋的縫隙里噴了出來。我心道不妙，急忙就地前滾翻遠離。只听轟得一聲，幾秒之前所在的位置已然烈焰沖天。
壓低身子沖向另一輛車，那車主在我之前的雙槍交火下逃過一劫，這時眼看我沖過來，絲毫不懼，從腰間抽出狹長的銀色佩刀向我刺來。我閃身避過，使槍托狠狠砸在他臉上，直接把他敲暈了過去。我跨過他的身子，又低頭躲過一連串子彈，然後鑽進車內。
「攔住他！快攔住他！」
四面八方全是敵人。我一踩油門，車頭向堵住道路的殺手撞過去。他們紛紛向一邊撲倒，讓開了一條大路。車輪在濕漉漉的荒地上飛旋起兩道污泥，緊接著沖出了教堂街79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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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車窗被最後一顆子彈擊碎。通過倒車鏡望了一眼漸漸于雨幕中的大樓，終于吁了口氣。
結束了。
當然，僅僅是對我來說。無論iPRJ．的具體內容是什麼，無論G．S．C．L究竟懷著怎樣的陰謀，無論黛絲露家族緣何介入，雖然有些好奇，這都是別人的事了，我已無心過問。
沒錯，這個謎局中屬于我的戲份已經完結了。
情緒漸漸好轉，視線穿過一搖一擺的雨刷望著蒙蒙水霧中的雪城，從此之後我要拋開黑色的過往，開始五彩繽紛的嶄新人生。
我的故事，迎來了結局。
——我說過憶芯很天真嗎？
※其實，我也很天真。
經過了漫長的時間才終于了解，只可惜當初我並不明白。
「所謂的結局，不過是尚形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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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ale-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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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aucarnea-recurvata作者黑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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