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巾張狂 第56節閹黨鳴挽歌下

作者 ︰ 艾葉客

雖然在俸祿上,軍侯不過秩六百石,比起張合、高覽的千石級別來低了不止一級。可身為中央軍的一員,又得到了汝南袁氏這種超級世家的接納,顏良、文丑二人未來的前途,比起在地方擔任武職的張頜、高覽,卻要高出不止一截!

另一方面,袁紹對顏良、文丑二人也極為看重,將兩人當作了自己的底牌。在「天下楷模袁本初」的王霸之氣面前,身為「萬人敵」的顏良、文丑,也不由得乖乖的俯首帖耳,第一次見面,就拜了袁紹為主公。

兩人對袁紹的吩咐,那當真是說什麼就是什麼。甚至因為袁紹吩咐兩人在西園軍中必須隱忍,顏良、文丑居然就忍著擊敗蹇碩、一舉聞名于天下的誘惑,冷眼看著武技遠遠不如的那些個「猛將」,在眼前打來打去。

但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能夠在身為當今權柄最大的幾個人之一的袁太傅面前一展本領,從而得到這位朝廷大佬的賞識,以後還愁沒有官升嗎?

袁隗雖然在夸獎顏良、文丑二人,讓二將誠惶誠恐、感激涕零,其實心思早就已經飄到了宮外。

——本初對樊陵、許相的誅殺,是否順利?

——公路領著大將軍的部曲,現在已經殺到哪里了?

——車騎將軍听到宮中變亂的的消息,又會作何反應?

這些問題在太傅袁隗的腦子里,不斷的盤旋。別看他在盧植面前顯得一切都在把握的樣子,其實宮廷政變這種事情,往往都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想到這里,他和氣的對顏良說道︰

「顏軍侯。認識吾佷兒袁公路嗎?」

顏良受寵若驚的答道︰

「某隨司隸校尉,見過虎賁中郎將幾次。」

「那好,現下有一個危險的差事,不知顏軍侯敢不敢接下?」

「太傅這般說話,折煞下官了!太傅但有所令,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听到顏良這般說話,袁隗滿意的笑了。

「吾有一副便箋,要交給公路。只是公路現在隨大將軍部曲,深入宮中,難以尋找。所以……」

「太傅放心,顏某就算找遍宮掖,也當將太傅的文書交給虎賁將軍!」

「好!」

袁隗高興的一擊手掌,指著一名親隨對顏良說道︰

「他熟悉宮中的路徑。等會你就同他一道,入宮去找公路那孩子。切記。不可戀戰,將便箋送到,就是大功!」

「諾!」

吩咐完畢,袁隗隨手在尚書台里,提筆寫了一張紙條折好,交給顏良。顏良行事干脆,行了一個軍禮,便帶著幾名隨從離開尚書台。

一路上。顏良一行人,不斷見到宮中出現尸首和血跡。整個大漢最神聖的天子居所。如今已經變成了官軍和閹豎們相互拼死戰斗,紛亂行凶之地!

尋找袁術的行動,比顏良想象中要容易得多。路上遇到的區區幾名敵人,完全不是「萬人敵」強者的對手。顏良這一路上最大的難題,也就是袁術到底在哪兒的問題,在遇上一群官兵以後。也隨之迎刃而解。

虎賁將軍袁術隨著吳匡等人,在宮掖中沖殺了一陣後,終于找來了屬于自己部下的虎賁軍。有了數百精銳士卒在手,袁術就不再與吳匡一道行動,而是分兵逐屋搜索。見到宦官就當場斬殺。

顏良在宮中沒找多久,就遇上了袁術部下的虎賁軍。這些虎賁軍對袁隗的親隨頗為熟悉,一見到他們,就認出了那人,緊接著便畢恭畢敬的將一行人請到袁術面前。

雖然身處廝殺的第一線,袁術的神情卻頗為輕松。當屬下正殺氣騰騰的滿大街誅殺宦官時,他們的上司卻在宮殿里,饒有興趣的逐一評價著宮中的擺設。顏良見到在京師里大名鼎鼎的袁術時,他正將一件青銅酒爵舀在手中細細把玩,身邊還有一堆的大大小小物件。

「少爺,這是老爺的信箋。」

袁隗的親隨問顏良討過便箋,巴巴的送到袁術面前。袁術聞言,丟下手中的青銅爵,接過便箋一看,上邊只有六個小字︰

——誘吳匡誅車騎!

袁術一眼看完,想了一想,笑道︰

「有趣,有趣!」

便將紙條撕碎,向一處水溝里一丟。接著,袁術對那親隨笑道︰

「叔父的意思,吾已經知道了。你回去稟報叔父,就說請叔父靜候佳音。」

親隨諾諾連聲,拉了顏良就走。顏良還以為這次找到袁術,可以和這位「雒陽氣俠第一」的袁氏嫡子說上兩句話,混個臉熟。誰知道這位大少爺居然連正眼都沒有看他一眼,就將他打發了。

被人如此冷遇,顏良的心里,自然就多了這麼一句評價︰

——虎賁不如司隸多矣!

等顏良再次穿過多處宮殿,回到尚書台,袁隗已經離開了,只留下兩名小吏留在原地值守。顏良問起目前局勢的發展,很快了解到,隨著司隸校尉袁紹找來部分心月復西園軍加入戰斗,原本在天子的名義下,被拉入宦官陣營的一部分宮掖衛士,終于抵擋不住,崩潰了。

面對敵眾我寡的局面,閹豎們知道局勢難以挽回,果斷的拋下皇宮重地,集結了最後的一批忠心士卒,殺出宮門,向雒陽城外逃跑。

這樣一來,原本局限于宮城里的戰斗,在此刻猛然擴大到整個雒陽城。大將軍部曲、虎賁軍、中都官徒隸,再加上部分西園軍,人數超過六千的精兵,聲勢浩大,對整個雒陽城內的閹豎,進行了全面的收捕追殺。

殺紅了眼的士卒們,但凡看見路上的行人有面白無須的,就一擁而上,亂刀砍死。還有宦官們在京城的家屬,也遭到了魚池之殃。一批傾向于宦官一黨的朝廷重臣,同樣難逃一劫。樊陵在大路上。被袁紹的親信吏士亂刀砍死;正宴請賓客的許相,也被一擁而入的袁氏家兵亂箭射殺。其余無辜被卷入的朝臣,各有各的死法,不一而足……

由于這等混亂血腥局面,整個雒陽城渀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蜂巢,充滿了各種令人不安的聲響。所有年歲長一些的雒陽居民。都知道,又是一次類似于二十余年前「辛亥之亂」的大政變,發生了……

哭聲,慘叫聲,火起……這些阻礙,都沒能擋住張讓等人簇擁著天子和陳留王逃跑。

由于有袁術、吳匡從西宮進攻,袁紹、曹操從東宮進攻,無奈之下,張讓只得從復道。也就是樓閣間架空的通道上,逃往北宮。然後,一行人再從北宮出城,直奔雒陽城北的北邙山丘。袁紹、袁術等人力有未逮,根本無法完全堵住宦官們的出逃線路,只得將留在宮掖中的閹豎們舀來出氣。

不過,張讓一行人常年深居內宮,端的可以說是養尊處優。他們輪流背著天子和陳留王。一口氣逃到北邙山腳下的小孟津渡口附近,實在是逃不動了。只得停下來休息一陣。

張讓喘息了一陣,開始計點人數。趙忠、程曠、夏惲、郭勝四個,在尚書台被顏良、文丑

突擊,當場被殺。孫璋、韓悝、張恭幾人在突圍的過程中,陸續被殺。到如今,依舊還聚攏在幼年天子身邊的。就只有張讓、段珪、畢嵐等寥寥數人。1

見到身邊這樣一幅淒淒慘慘的模樣,又遙望遠處的雒陽城內點點火起,張讓不由得悲從中來,老淚縱橫。

「完了!大漢這下真的完了!」

萬分感觸之下,張讓牽著幼年天子劉辯的手。哭著說道。幼年天子懂事不多,開口問道︰

「張常侍,母後常說有朕在,大漢就在。你為什麼卻說大漢要完了?」

張讓抹了一把涕淚,哽咽著答道︰

「陛下雖然是大漢的天子,卻只是一個人。若沒有足夠的羽翼和爪牙,怎麼去應對那些貪婪的朝臣,奸猾的士人?對天子來說,最值得信賴的就是我等常侍,其次便是妻族和母家的外戚。可是如今……」

說到這里,張讓又掃過一眼空蕩蕩的周邊,即使以他這幾十年的宦官生涯,也忍不住再次痛哭起來。一邊的畢嵐稍微鎮靜些,接過張讓的話頭,說道︰

「陛下如今母族的大將軍被誅殺,是失去了宮廷以外的臂助。咱們十常侍死亡殆盡,是沒了宮廷內的手足。陛下現在,就像一個雙手雙腳都被斬斷的人,還被蒙住了眼楮和耳朵。如果朝中的士人想要對陛下做些什麼,陛下可就連一點兒還手的力量都沒有了……」

天子劉辯對十常侍都不是太熟悉。他最為熟悉的,是母舅何進與母親何太後。听到了張讓、畢嵐等人的這番話,他只是半信半疑。

但是,目前這種又累又餓,一個親信都不在身邊的情形,已經足以讓只有十四歲的無助天子極為驚恐了。再加上張讓等人的這番肺腑之言,劉辯再也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只有九歲的陳留王劉協,被這些大人的哭聲感染,索性一發大哭起來。

此情此景,不知道漢光武帝在地下看到了,會不會氣得從棺材里爬起來?

此時,天色已晚,日頭接近黃昏。幽咽的哭聲傳出老遠,依然隱隱可聞。這一縷縷時斷時續的哭聲,終于為天子一行人,招來了追兵。

追兵不多,只有四、五個人,又善于潛行伏擊。結果,當眼尖的畢嵐發現這些追兵時,他們已經潛行到距離天子不足五十步的距離了!

「有賊!」

宦官們驚呼。

「閹豎休走!竟敢挾持天子!罪當族誅!」

為首的追捕者大聲呵斥著,一馬當先,左手盾,右手劍,直撲宦官們!

張讓一伙到現在還剩下七、八人,都是善走有勇力的宦官。只是,他們經歷了長達一天的廝殺奔逃,到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十成戰斗力只能剩下一、兩成。而追捕者固然也跑了老遠,體力到底完勝對方。所以,雙方一經交手。追捕者就斬殺了三名宦官,佔據了場面上的絕對優勢!

「不要驚擾了聖駕!」

見到追捕者完全壓倒了己方,心中徹底絕望的張讓,在這一刻身軀迸發出最後的力量。只見他霍然挺身而出,就像平時在朝堂上那樣,大聲的斥責追捕者。這份突然散發出的官威。讓追捕者大大的吃了一驚,暫停了攻勢。

「咱認識你。你是王允手下的中部掾,是叫……閔貢,對吧?」

張讓能夠在漢宮里呼風喚雨幾十年,當然有著過人之處。他只是與這個小吏有過一面之緣,居然在幾個月後,還記得此人。追捕者沒想到張讓居然能夠認出自己,先是吃了一驚,隨後反應過來。「呵呵」冷笑道︰

「怎麼,你這閹狗,難不成想拉關系?」

「笑話!區區一個河南中部掾,也配與咱拉關系?換成河南尹王老兒,倒還有幾分資格。罷了,與你這等小人物,也無甚說頭。直接告訴你,咱這是走不動了。也不想走了。可咱放不下天子和陳留王啊!」

大聲的吼叫,讓張讓的胸口隱隱作痛。他略停了一停。接著滿腔悲憤的叫道︰

「小子,今天算你走運,咱就將天子和陳留王托付給你了!你給咱小心仔細些,若是傷了天子和陳留王一根頭發,咱十常侍哥兒幾個,在地下也饒不得你!記著。保護好天子還宮,夠你封一個列侯了!」

張讓的這番話,讓河南中部掾閔貢有些難以理解。但是,一旁的段珪和畢嵐,卻對張讓的話一听就懂。段珪和畢嵐相互間交流了幾個眼神。立刻就達成了一致意見。

——此時,此地,此景,已經沒有常侍們選擇的余地了……

張讓、段珪和畢嵐三個人很有默契的正了正身上的衣冠,排成一排,對著天子和陳留王拜倒在地,一絲不苟的完成了三拜九叩的大禮。然後,三人向前幾步,來到了北邙山腳下的滾滾黃河邊,對著年幼天子最後高呼了一聲︰

「臣等死矣,陛下自愛!」

然後,三人整齊的向前盡力一躍,跳入了被大量泥沙染成黃色的河水之中。一個浪花翻過來,曾經在大漢朝堂上叱 風雲,指點江山的一代大權閹,就此消失不見,徹底成為了歷史的塵埃!

其余的宦官見首領如此做派,紛紛有學有樣,大禮參見天子後,一個個投河而死。這番景象,讓閔貢等敵人,也是感觸良多。

——都說宦官誤國,可死到臨頭,他們卻能依然對天子忠心不二!(未完待續……)

ps︰ps︰1關于十常侍的名單,有多種說法,一說實為十二人。筆者以為反正他們是龍套,故隨便選取一種十人名單。有識者噴,歡迎在書評中指正。

又ps︰關于宦官的忠心度,怎麼說呢,由于他們對皇帝的高度人身依附,其忠心度比起一般的朝臣來說,只怕是高出不少。都說宦官如何貪婪,如何魚肉百姓。其實反過來看,大臣中做得比宦官還要出格的,只怕為數也不少。

文官之所以討厭宦官的真實原因,關鍵還在于宦官只有對皇帝個人的忠誠,礙著了文官們獨攬朝廷大權吧。

另附上一首《閹黨頌》,算是對宦官退場的調笑吧!

是誰寫下了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司馬遷)

是誰改良了造紙術,傳承了人類文明?(蔡倫)

是誰伏邊定遠,為大唐平定西南蠻夷?(楊思勖)

是誰操持國政,挽唐廷于既倒?(魚朝恩)

是誰拓邊西北,經略幽燕?(童貫)

是誰揚帆遠航,揚國威于萬里之外?(鄭和)

是誰只手擎天,壓制禍國殃民的東林黨?(魏忠賢)

是閹黨!是閹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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