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下邊士卒的喧鬧,中高級軍官的聚餐,就要嚴謹得多。雖然酒肉的供應都很充足,不過,沒有哪個軍官會只顧著一個勁的大吃大喝。作為軍人,場中議論的焦點,還是個人軍功的多少。
「額姐夫箭法通神,一箭一個,至少射殺了六十個匈奴子……」
說話的,是呂布的妻弟魏越。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魏越對姐夫呂布,那可是當做偶像來崇拜的。就連在喝酒吹牛的時候,他都少不得要說上兩句。
「要比射箭,吾太行軍的太史子義,箭術卻也不在呂從事之下!吾親眼看見,子義兄一箭射出,穿透一人,又中一人。一箭而殺二人,你見過麼?」
與魏越說話的,是太行軍騎兵隊百人長韓當。這些年來,他成為樂進的副手,也是屢立戰功。若不是太行軍的規模限制,以韓當的功勞和能力,統帥一支騎兵千人隊,那是毫無壓力。
魏越自然不會服氣韓當。不過,當他開口想要爭辯的時候,他的兄長魏續暗中踢了他一腳。魏越接到兄長的提示,再聯想一下自己目前的處境,終于還是忍住了不反駁。
在主人的面前,一個勁的自吹自擂,顯然不是正確的為客之道。而太行軍悍卒猛將極多,這就意味著萬一有人喝醉了,被某些話一激,說不得就會打起來。
呂布的手下知道進退,張狂的部將當然也要顯示作為主人的大氣。總體而言,雙方相處還算是融洽。
當然,戰功這個話題,無論如何是不可能不提的。這不,喝下一大爵的酒漿,典韋繼續唾沫橫飛的講述自己今天的戰況︰
「那些匈奴子,還真是群狼崽子!某一戟劈飛一個,下一刻,卻又冒出兩個來!真是殺不盡絕的狼崽子……」
呂布在旁邊听著典韋的吹噓,臉色並不太好。他原本的名字,就是「呂狼」。耳中左一個「狼崽子」,右一個「狼崽子」,心情能好得起來才怪呢!
——這個丑鬼,最好不是故意的!
正如呂布的預料,典韋滿口的「狼崽子」,還真不是故意的。對典韋這種性子直爽的家伙來說,看人不順眼,無需玩什麼「皮里陽秋」,直接表現出來就是。
不過,若是典韋知道,自己無意中損了呂布一通,怕是心中也會有些高興。他與呂布二人,一個英俊無雙,一個貌丑似鬼。光憑這一點,典韋對呂布,天生就是不對付的。
「子韌,听說你當時,被匈奴人射的像個刺蝟,可有此事?」
謝遜開口湊趣道。他雖然認了張狂為兄長,又娶了張氏的女子為妻室,不過因為相貌的差異,其實與太行軍諸將的關系,並不太密切。如今有機會與其他將領拉拉關系,謝遜自然不會錯過機會。
「哈!狼崽子那些箭,都是些‘娘弓’女子使用的弓射的!某家身披三重鐵甲,就算中了一百箭,也是屁事沒有……」
「那麼,你的飛戟絕技,有沒有發威的機會?」
太史慈擅長射箭,對一切可以遠距離殺敵的手段,都極為感興趣。他這一插嘴,呂布的注意力,也集中到典韋的回答上了。
——飛戟?什麼招式?
典韋瞥了呂布一眼,見呂布流入出關注的神情,心中極為受用。他胡亂咀嚼了幾下,吞下一大口羊肉,「哈哈」一笑,說道︰
「那些沒用的狼崽子,還逼不出某家的這點手段。若不是遇上強敵,某家可沒興趣,戰後還去撿兵器……」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呂布心中的好奇,卻越發的被挑起來了。
——飛戟?將那兩支大鐵戟扔出去嗎?如此沉重的武器,扔出去的殺傷力,倒是不小……
「不過,某家就算砍了一百顆腦袋,也比不上雲長關羽的一顆腦袋啊……」
典韋的語氣中,帶著調侃。只是,听在熟知典韋本性的張狂耳朵里,這分明是有些嫉妒了。
「典佰長過譽了。區區小功勞,不足掛齒。」
關羽這幾年在太行山中,很是讀了不少書。不管是《春秋》,還是《史記》,抑或《周易》,都略通一二。連帶著,這位後世的武帝,說出來的話,也有些文縐縐起來。
對于曾經擊敗過自己的典韋,傲氣的關羽雖然不會否認敗績,可心中難免有些不服氣。有這樣的芥蒂在其中,兩位猛將的關系,自然好不起來。
如今,關羽在昨日的追擊中,斬獲了匈奴叛軍中最值錢的一顆腦袋,自然要在典韋面前,顯示一下自己的風度。
但是,就憑關羽那種獨特的說話腔調,任誰都不會以為,他心中是真的謙虛。
當然,也有人受得了關羽這一套。一旁的太史慈,就與關羽關系不錯。實際上只要平時對關羽的態度顯得恭敬些,將自己的態擺低些,關羽是很好說話的一個人。
「對了,雲長兄,主公昨日賜下的那匹寶馬,小弟都還沒有看過呢。左右現在無事,雲長兄何不將那寶馬騎出來,給大伙兒展示展示?」
太史慈所說的寶馬,是太行軍佔領美稷王庭之後,從一家匈奴大貴人的馬群中發現的。由于昨天關羽一馬當先,在千軍之中,斬殺匈奴叛軍的指揮,立下大功,這才被張狂獎賞得到。
「可!吾去去就來!」
關羽酒量不算太好,一斗酒下肚,臉上已經紅成了一片。仗著酒興,關羽從跪坐中長身而起,對上首的張狂行了一禮,大聲道︰
「主公,吾去溜溜馬!」
張狂點點頭,吩咐道︰
「小心些,別引起什麼亂子來!」
去不多時,關羽就牽著一匹身材極為高大壯實的健馬,回到了酒宴。太行軍諸將立刻停下了吃喝,自發的聚攏在這匹大馬周圍,進行圍觀活動。可見,自古到今,圍觀都是一項極為流行的運動。
呂布平生有三好︰,好武,好馬。對于一匹馬的好壞,出生在產馬地的他,自然有著自己的評價。
眼前的這匹馬,肩部高度在八尺左右,頭中等大,清秀,耳朵短,頸細長。可是,另一方面,卻身軀粗壯,四肢長而堅實,胸廓深長。從身體的搭配來看,就像是兩匹馬組裝出來的,感覺不太協調……
不過,呂布再看了一眼關羽,心中突然惡趣味的想道︰
——這匹馬,與關羽那廝,倒是很搭配的……
張狂自然不是相馬的高手。但是,當他仔細詢問過這匹寶馬的特征之後,心中第一個想到的騎手,就是關羽。
無他,這匹馬的特征,與關羽的武技風格,實在是太搭配了!
關羽身高九尺,體格沉重,不是一般的馬可以馱得動的。這匹寶馬卻極為擅長負重,曾經在背上馱了三個騎手,依然步伐輕松。
關羽的爆發力極強。一旦交手,他的頭三刀,是最具有殺傷力的。這匹馬的耐力平平,但爆發力十足百步之內,幾乎是眨眼就到。
這種風一般的速度,再配合關羽那柄八十二斤重的「青龍偃月刀」,一旦組合起來,普天之下,能夠正面接得下這一擊的人,以張狂的估計,不會超過三個人!
而且,這匹馬還有一個性格特點,絲毫不畏懼與其他馬匹進行沖撞。偏偏關羽此人的膽氣,也是出了名的大。每次作戰,都是奮勇當先,最喜歡一頭扎進密集的人群中,大開殺戒。
正是因為考慮到這些因素,張狂才做出決定,將這匹高頭大馬,獎賞給關羽騎乘。同為騎將的樂進、韓當等人,私下里對張狂的做法,雖然也抱怨了幾句,但是在表面上,也不得不承認,關羽與此馬,實在是很適合的搭配。
「嘖嘖,這馬叫什麼名字?」
魏越年輕口快,模了模馬背的黃色鬃毛,問著關羽。
「主公以此馬奔逾閃電,故賜名曰‘飛電’!」
「關大哥,騎上去給額們看看?」
魏越還是頭一次看見,身材如此高大的馬匹,忍不住慫恿關羽。
「阿越,別說了!軍中不得隨意馳馬,你不記得了嗎?」
魏續作為兄長,比魏越沉穩得多,自然要提醒兄弟一下。
「主公,吾也想演示一二,不知可否?」
關羽自從得了這匹寶馬,就有種如虎添翼的感覺。而且,關羽對上次單挑慘敗給呂布的事情,心中其實耿耿于懷。如今,正好呂布在場,關羽並不介意在自己的對頭面前,耀武揚威一番。
軍中的娛樂,向來單調。就算張狂為了讓手下發泄苦悶之情,提前將現代足球的規則搬到漢末,稱為「軍中蹴鞠」,在軍中大力推廣,也不能完全滿足士卒們的娛樂需求。
現在,關羽既然有意在全軍面前,展示一下「人刀一體」的騎戰之法,圍觀的士卒們,見到有熱鬧可以看,自然是拼了命的大聲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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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張狂也不想拂了眾人的意思,于是便點頭同意。
然後,關羽一伸手,就將那柄八十二斤重的「青龍偃月刀」提在手中。本來,在大饗三軍的時候,兵器盔甲什麼的,都是被存放在營地中的。看關羽取刀的速度,張狂哪兒還不知道,這位是早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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