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難自禁,王爺請三思 楔子+第一章 撈人

作者 ︰ 滄海月媛

楔子

蘇安琪沒有忘卻墜崖的那個瞬間。當她作為自由落體向地面做「飛流直下三千尺」運動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必將身首異處,摔個稀巴爛。然而,靈魂出竅之後,她並到血肉模糊的尸體,反倒在朦朧間看見一眾圍著自己的陌生臉孔。怎麼山崖下有這麼多人,沒有索道,他們難道都是墜崖下來的?他們個個眼神里閃著光,仿佛對她這位新成員的加盟期待已久。忽然,一道黑色襲來。在蘇安琪的視力和听力完全恢復之前,那一眾人便瞬間消失了。

眼下,蘇安琪的視野里空無一物,除了這一襲黑衣的男子,他的影像仍在逐漸放大,那對燃著烈焰的眸子正狠狠地盯著她,仿佛要一把火將她挫骨揚灰。

「你以為一死能百了嗎?跳進鸞湖之前,可曾想過傾雪?你一死了之,傾雪怎麼辦?」

誰要改變誰?什麼怎麼辦?蘇安琪不明就里地被當下的場景震懾住了,旋即又被肩頭傳來帝痛刺激得清醒了三分。「你快放手,我疼!」奇怪了,自己怎麼會知痛?蘇安琪以僅存的微弱力量掙扎著,思索著,一切開始不對勁了……

第一章撈人

暮色四合。

鸞湖水,碧藍明澈,靜美如淑。

冰凌雪,皎白無瑕,風姿若舞。

鸞湖極美,最美莫過于這樣的冬雪天。徐徐飄流的風景勝于任何出自大家之筆的畫卷,動靜生情,簌簌脈脈,兩兩相宜。看,飛雪如絮,斜入鸞湖,消失了,融化了,重生了。

在距鸞湖不遠的暖閣內,有人剛剛誤會自己死亡之後靈魂出竅,而此刻她確定自己重生了,在一個陌生的時空里。蘇安琪深知好死不如賴活的道理,從深不見底的山崖被人推下去,還能夠重生,她之幸甚。

方才那位暴跳如雷的黑衣男子用殺人的口吻對她說︰「梅若鄰,你給我听好!死諫,對我來說,只是徒勞。就算你死在鸞湖里,我也不會改變任何決定!」他還扔下了一頁被揉皺的紙,上面雋永的墨跡讓蘇安琪產生了強烈的不安。

「萬霆,為妻不賢,苦勸無果,為今之計,願我命絕于鸞湖,換你一世清醒。夫妻一場,諸多情誼,難舍,難拋。卻怎奈,你一意孤行,我無顏以對。不願緣盡,不料緣滅。不願離別,不料永別。請善待傾雪,好自為之。祖宗遺訓,謹記,莫忘。」

渾身無力的蘇安琪連滾帶爬地下了床,看鏡子里的自己,沒錯,她還是她,沒有變成別人。那麼,紙上所寫的「為妻」和男子口中所稱的「梅若鄰」應當另有其人才是。而且,她非常確定自己絕非投湖自盡。莫非她被錯認成梅若鄰,而真正的梅若鄰還在鸞湖里?這……真的要出人命了!

「來人哪!」她赤著腳奔向門口,大喊大叫,「快來人,快!」

「夫人,奴婢來……」清兒一進門便被蘇安琪的舉動驚住了,「您怎麼光腳下地了?」

「你別管我,快去叫人,叫剛才那個人……」

華萬霆尚遠,听到暖閣中的動靜,立刻沖了回來。一見披頭赤腳、張牙舞爪的蘇安琪,他劍眉倒豎,厲聲道︰「你又想干什麼?」

「快,快!」蘇安琪抓著華萬霆的衣袖,將那封絕筆遞過去,「去鸞湖撈人,撈她。」

他錯愕地望著自己的妻子,她何以變得如此莫名其妙?他將她牢牢握在掌中,雙目灼灼地瞪著她,眼中沒有一絲愛的痕跡,只有仇恨的火焰在燒。她真的不該投湖,更不該繼而拿著他厭惡至極的一張紙戲弄他,這徹底激怒了他。「你瘋啦?是誰教你在這里裝瘋賣傻?是不是他?是不是!」

「真正的梅若鄰在鸞湖里!遲了就來不及了,也許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那你又是誰?」

「你別管我是誰,只管去撈!」蘇安琪幾乎聲嘶力竭,「你信我一次,找人去撈。反正,這對你來說也沒有什麼損失!」

「我若撈不上第二個梅若鄰……」

華萬霆把話講完,蘇安琪已因體力不支昏倒在他懷中。

華萬霆吩咐傲寒山莊的總管胡尚海組織人手去鸞湖打撈,一個時辰過去了,卻連一只鞋都沒撈著。水性極佳的言自在潛入湖中打探,亦一無所獲。

「莊主,這……」言自在不好明說,他懷疑梅若鄰說謊。

「不要撈了。」華萬霆站在岸邊沉聲說道。

相傳,孤鸞獨飛,覓尋愛侶,至終不得,悲絕于斯。鸞淚化湖,四時不絕,淌不盡孤殤。

華萬霆想著這段經年傳承的神話,對著鸞湖發怔。他出生在守湖世家,家族為王朝之興運而存,世代守護在鸞湖之畔。溯源開國之初,賢王遭皇兄排擠,性命堪憂,被迫來到這寒冷的北方守龍脈,並自請改姓氏為華,以示臣心,雖保留賢王封號且世襲承制,卻不過有名無實。賢王于鸞湖畔起了所大宅子,取名傲寒山莊,這里凝聚了九代莊主的心血,近幾十年壯觀得愈發不可一世,氣派僅次于皇家。華萬霆並非華家長子,他一十五歲高中狀元,二十一歲官拜丞相,原以為,自己是不同的,可以不被家規套牢,可以不必老死在這方美麗卻孤寂的塞北之地。然,終逃不過權威的造物,父兄相繼辭世,他不得不自柳暗花明的龍城回到風摧雪嘯的鳳城,修身養性,頂著賢王的名頭與湖為伴已近五年了……

鸞湖乃大辰王朝龍脈所在,眾生皆以湖底有寶,他不信。出生于此,他自幼識得此面靜湖,以為知之甚深,湖便是湖而已,除了一個縹緲的傳說,它一無所有。不料多年之後,他的妻子會選擇投身鸞湖的方式,來要挾他,來他。一旦,她真的葬身這片湖水……恍惚間,他仿佛見到一縹緲的身影一躍而入,不,他不敢再想下去。望著清得令人心儀並藍得令人心痛的一泓流波,心只啜然一痛。

先以死相,後信口雌黃,梅若鄰,你究竟有多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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