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丟人現眼!大庭廣眾之下,當著九五之尊、達官顯貴的面,承認自己被男人甩了,還一口一個民婦,起初蘇安琪為了把即將月兌口而出的「民女」改成「民婦」,險些閃了舌頭。暈,什麼民婦,這稱呼簡直土得掉渣了!蘇安琪覺得自己的頭特別沉,半點都抬不起來,就盼望著能有個地縫鑽進去才好。
「梅若鄰,你且下去吧!」
皇上開口讓她走,她如釋重負,剛剛走出大殿,卻又為難。要怎麼,才能面對太子呢?
她記著來時的路,獨自走出百步,見太子的身影正遙遙佇立,擋在她必經之路上。她不得不走過去,低聲喚他。
「他休了你?」他不轉身,冷聲問道。
「是。」
「方才為何不講?」
「你也沒問。」
「往後,你如何打算?」
「還沒有打算。」
「這種亂臣賊子,你為何不指認他?」
她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只默默地低頭,任場面冷著。
良久,他才說︰「留在宮里吧!」這听起來很像一種施舍。
蘇安琪冷冷地一笑,言辭平和道︰「謝謝,我必須跟傾雪在一起。」
「他已經把你休了!梅將軍夫婦又早已過世,莫非你還指望跟華萬霆回去?」他轉過身,面帶惱怒地盯著她。
「不知道。」她嘆息,不知道華萬霆能否平安,更不知道他會否帶她離開,但看眼前這位太子,她確定自己不想留下。
「你究竟知道什麼?剛才在殿上為何說不知道?你分明知道!你明明有證據,莫非你沒有帶來,或者已經銷毀了?」他暴躁地教訓她,盡量壓低了聲音。
你姑我就是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蘇安琪恨不得瞪他一眼,可是礙于地位懸殊,她不便得罪。把自己放在弱勢的地位,她抬眼望他,問道︰「我想去看看傾雪,可以嗎?」
「來人!」他招呼一個小太監上前,面無表情道,「帶她去香寶閣。」
終于可以開溜了,蘇安琪的步子邁得比小太監還大……
「香寶閣到了。」
「謝謝。」蘇安琪謝過引路的小太監,听聞一串不和諧的音調自香寶閣內傳來。
蘇安琪尋著聲音走,一轉彎便見到傾雪正在專注地撥弄著一件平躺的樂器,聲音好像彈棉花那樣滑稽。
「大嫂!」傾雪身邊坐著的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見蘇安琪到了,眉目含笑,小跑至門前,拉著蘇安琪的手問,「你終于來了!手怎麼這麼涼啊,怎麼臉色也不好呢,是不是坐車久了,不太舒服?呃,我哥呢,你們不是該一起來嗎?」
一張的女圭女圭臉,眉清目明,小俏鼻,雖與華萬霆長得不是太像,卻也可從眉梢嘴角尋出一絲相似的端倪。她,就是華以萱吧,華萬霆得妹?
「他……還在面聖,我先過來看看傾雪。」
傾雪當真是蘇安琪的救命稻草,她隨時隨地把孩子當做借口掛在嘴邊,這招百試不爽,任誰也不會質疑母女連心奠性。
「娘親!」傾雪無邪地展顏一笑,朝蘇安琪揮手之際仍不忘彈她的「棉花」。
「傾雪,你這是……」蘇安琪走近一瞧,驚訝道,「吉他?」
「大嫂,你認識這玩意兒啊?」華以萱拿起吉他,豎抱在懷中,疑惑道,「說琵琶不是琵琶,說單弦不是單弦。洋人的玩意兒,也不知道該怎麼撥弄才對。」
「你抱的姿勢不對。」蘇安琪微笑道。
「你會呀?」
「嗯。」
「太好了,彈給我們听听!」
蘇安琪心事重重地搖了搖頭,「還是不要了。」
「大嫂,你是糊弄我的吧?你怎麼可能會彈這勞什子?」
蘇安琪心不在焉地隨便點頭承認了,她一直擔心仍大殿上的華萬霆,哪里來的心思彈琴呢?如果華萬霆平安無事,那麼她尚有一絲希望跟他回到傲寒山莊,那個有鸞湖、有歸途的地方。如果華萬霆……哎,不會那麼背吧?
蘇安琪坐在傾雪身邊,愣愣出神,華以萱看了她許久許久,心底生出幾分疑惑。
「大嫂,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我哥為何還不來?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蘇安琪把華以萱拉倒一旁,低聲道︰「不要叫我大嫂,我和你哥哥已經不是夫妻了。」
華以萱噗嗤樂出聲來,掩口道︰「你在說笑嗎?」
「我是認真的。」
「誰能拆散你們?」
「這不重要。」蘇安琪向華以萱耳語道,「重要的是,你哥現在大殿上,皇上懷疑他……覬覦江山。」
這是掉腦袋,誅九族的事啊!華以萱的臉瞬間煞白。兩個女人對視著,交換彼此目光中的惶恐。
「那你方才說不是夫妻,莫非是怕被牽連?」華以萱赫然醒覺道。
「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的?」華以萱一臉鄙夷,「哥哥待你情深義重,你怎能?」
「你誤會了,听我說……」
「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傾雪,跟姑姑走!哼!」華以萱抱著傾雪,奔出門去,她要去把那個仍在午睡但子妃叫醒,出大事了!
「娘親!姑姑,你等等娘親啊!」傾雪趴在華以萱肩頭,哭哭啼啼地說。
蘇安琪懷疑華以萱是習武之人,否則自己怎會追不上一個抱孩子的小丫頭。她不敢在後宮大呼小叫,見華以萱執意不肯停下,她只有一追到底,來不及賞沿途風景,便一路追到了華馨予的臥房門口。
「太子妃醒了沒有?快去通稟,說……唔!」
蘇安琪一把捂住了華以萱的嘴巴,低聲道︰「不能告訴太子妃。」
「不告訴?你要害死我哥嗎?」華以萱拿開蘇安琪的手,對門內喊道,「姐姐!太子妃!出大事了!你快醒醒!」
「誰啊?進來說話。」屋內傳來了輕柔的聲音。
蘇安琪與華以萱拉拉扯扯地走了進去,後面還跟著三歲的傾雪。
「大嫂,你來啦?」華馨予斜靠在錦被上,微笑道。
華以萱已經顧不得給太子妃行禮,而蘇安琪壓根不習慣動輒下跪,因此兩個人都立在床邊,搶著說第一句話。
「是啊,我剛剛到。」
「她不是大嫂!」
華馨予莫名其妙地各望了她們一眼,隨後便听到那兩張嘴巴同時嘰里呱啦地說一些對她而言天馬行空的句子。
「你們究竟要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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