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部長個子很小,並不高大健壯,更不魁梧,而是面容瘦削,近乎憔悴,這跟他這個組織部長的強大政治身份完全不同,一般而論像他這種全市數得著的大人物長年累月地吃喝玩樂,過著人人羨慕而不得的五星級生活加上許多特殊待遇,怎麼樣也應該吃成一個大白胖子了,換句話說,即使是並非太胖怎麼著也應該是個一身脂肪才能配上他的這個重量級的部長頭餃吧?
然而,一切卻並非如此……
呵呵,這個平時除了市委書記唐山和市長陳至虛兩個黨委政府一把手之外輕易不會把誰放在眼里的人,實際上很瘦,而且甚至于還總是有點兒憔悴和精力不支的疲勞模樣,是不是管理組織和干部隊伍太累操心太多弄成的這樣一個樣子呢?
這個不好說,反正平時大家看見他總是笑臉相迎,上上下下好話奉承,溜須拍馬還來不及,哪里還敢有干部隨便詢問人家市委組織部長同志怎麼好酒好肉吃著就是不長膘這個幼稚找抽的問題呢??
此時此刻,文化局長胡同發請他講話,已經把話筒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好,好。」
馬佔山部長點點頭一連低聲說了兩個「好」字,卻並沒有立即開講,他習慣成自然地點點頭,伸手把話筒正了下,讓那個圓形的東西朝著自己的嘴,向下壓了一點,看看那東東與自己的嘴對上位了才停止擺弄,形象既正統又認真,盡管他的年齡也不過只有四十上下,然而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有一種真正的不怒而威,這或許是跟他長期以來一直在黨的這個極其重要的部門擔任領導職務密切相關……
他身著領扣在側面的藍色緞紋豎領襯衫和制服,眼楮掃視了一下白雙喜和其他領導,轉而又掃向了下面黑壓壓的人頭——那些文化局的機關干部隊伍。
「同志們,今天我受市委市政府領導委托,過來送你們新任的副局長白雙喜同志上任,不僅對于白雙喜同志個人是一件大事,同時也是我們文化宣傳單位領導和全體同志的一件大事……」
他的聲音莊重、有點兒沙啞,透過面前的話筒擴大傳達出去開始幾句話說得流利又抑揚頓挫,但充滿了威嚴,這是一個難以捉模的人物,在唐山書記身邊工作的高級干部中,有人認為他是「心地善良」的人,而有人則暗地里把馬部長稱作「血腥的侏儒」。尤其是他有一個任何人都可能沒有的極大特點,那就是他的頭總是一動不動,猶如一具電影中的嚇人僵尸或魔鬼。
他整人,不需要發怒,更不需要破口大罵,除了市委書記唐山或者市長陳至虛偶爾的直接授意之外,其他任何時候他想動或弄的人也只要考慮成熟,然後輕輕松松動一下心思和手上的那支筆就完事了……
這支筆,似有似無,卻無時不在掌握著人——夠級別官員的命運,許多人,上升或倒霉,這些年來無不是吃了他這個人的大虧或者直接受益匪淺!
這不可怕麼?
非常可怕!!
他的這支筆,只要在特定的組織部文件上龍飛鳳舞地簽上「馬佔山」三個字的大名,一個或者一批的官員命運便鎖定了、改變了,就好像派出所或者公安局破案抓人一樣,是不是你干的當然重要,然而更加重要的卻是你讓他們給盯上了,不抓你不是你身上沒事,而是上面的意志是否需要抓你,只要你犯下了神馬事,他們想定你個神馬罪就是個神馬罪(就好像組織上可以隨意決定給你個神馬領導職位一模一樣),可以說,改變命運方向的,一個是權力,另一個仍然還是權力!!
不同的只是,一個是行政權力,而另外一個卻是刑事權力,沒有權力,你隨便提拔個人、或者抓個人試試?
哈哈哈,沒有組織部長馬佔山這個權力你要想當官或者你想處理哪個領導干部試試?過去,任何一個干部上任,都不太容易能夠得到今天白雙喜上任這麼高的待遇,馬佔山部長能夠自己親自過來,而且在他一開口講話的時候就有意無意地特別強調了一個「送」字,而且還是受到了「市委市政府領導的委托」……
這本身就已經意味深長啊!!!
文化局長胡同發忍不住端起桌子上的好茶水「咕咚」喝了一大口,心里有點兒緊張啊,滋味復雜,當年他前來文化局上任的時候,送他到位的只不過是個干部科長而已,凡是有過一些當今社會和**無能官場經歷的人閉著眼楮听也能夠听得出其中的一個極其重要的信息和某種特殊含義,他胡同發當了這麼多年的文化局主要領導,他心里能不合計、能糊涂蟲麼??
這種人講話可不是隨便亂說的,更不會像一些老百姓和普通干部說話像放屁一樣隨隨便便,想什麼說什麼,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只管自己放了痛快淋灕了就行!呵呵,馬佔山部長說話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面對全場的文化局領導和干部隊伍講話,可絕對不是這麼回事了……
當然,並不是說他所講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大實話,no,恰恰相反!
然而,此時此刻面對他講話正在他身邊洗耳恭听的這些人,尤其是白雙喜和胡同發局長……各有各的心思和想法,白雙喜的想法是老子到哪都牛逼……呵呵,而胡同發局長的真實想法卻是有點兒莫名其妙的忐忑不安,他真心不知道原先的這個自己文學創作上的「學生」,如今突然一家伙殺將回來,是要在不久的將來某一天再突然襲擊一般取而代之呢?還是上面唐山書記或者陳至虛市長另有所指或者安排??
不好判斷啊不好判斷,而他身邊的幾個副局長更是如此,他們本來以為胡同發再穩穩當當干幾年之後,他們當中的某一位就會順其自然接班了(當然到時候他們內部也會突然產生一些沖突和競爭,不過那畢竟是內部的人內部的事,而且相互都早已模透了脾氣秉性和各自的背景、關系,有把握的人自然覺得穩操勝券)可是如今可好,這個牛逼又喜歡張揚的原發達集團董事長、市**代表、種豬王白雙喜一來,一切渀佛轉眼之間全變了,格局還是那個格局,位子卻忽然恍惚漂浮起來了??
所以參加這個歡迎會,心里並不真的歡迎,更不是平時大家在一起嘻嘻哈哈、吃喝玩樂那麼輕松隨意了,還有下面那些關注文化局時局變化的有心人、細心人們,心里所從這位大人物嘴里發出的各種各樣信息進行著自己的研究和判斷。這也是當今社會和官場上的一個流行且比較普遍的風氣了。
當然,他們要听的和真正想听到的並非那些屁話空話和大話假話之類,而是從這些話的味道中尋找挑選出真正代表一種真話的意思來!
這就是領會領導意圖了……
呵呵,也絕對是一種能力!
沒這個能力,你就是當一輩子公務員到死也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公務員」而已。而另外一些有心人細心人和善于投機取巧、溜須拍馬、擅長鑽營的人卻完全能夠從這一大套的廢話里面挑選出來他要講的真正意思,也就有了一個對于白雙喜副局長後面許許多多事情和前程的綜合分析了……
不過,當馬佔山部長說了上面的那一番開場白之後,審視身邊這位經唐書記點名批準來報到的新任文化局副局長白雙喜時,他也只是眨巴著有點虛腫的眼皮。
「這次,市委組織部從參加全省公務員大考的所有報考我市公務員的優秀人才中好中選好、優中擇優,當然在注重質量和考試分數的同時,在實際審核工作中也特別注重那些有豐富工作和管理經驗的同志來擔任一些領導工作,更注重實效和公平競爭、公平合理地選拔人才!」
他的聲音,讓他身邊的白雙喜感到了精神煥發,同時也讓白雙喜身邊的文化局長胡同發和他原先的那些下屬副手們感到了一定的壓力,馬部長好像是在朗讀一個章節的標題,「簡單扼要地說,就是,我們一直非常注重文化宣傳工作,而文化局——也是過去廣播電視、新聞出版和文化部門三家分而整合,整合之後又因為前不久上面要求精兵簡政之後形成的統一管理機制,不用說,這是一個喉舌,在座的各位都是這方面的專家,不是專家,你也是文化方面的骨干力量,也是我們平時非常重視的一項工作……」
他的講話,文化局長胡同發一邊認真听,一邊心里忍不住琢磨,品味著講話背後是否還有一種意思在傳達出來?其他分別坐在兩側的副局長們心里大致也是如此,只不過面對現實和這個前發達集團董事長、市**代表、種豬王白雙喜的突然到來,各自又有著完全不同的感受和想法而已。
而具體到正在講話的組織部長馬佔山身邊的白雙喜,他此時此刻眼楮炯炯有神,心理上的感受也是前所未有的莊嚴,從今以後,我就是真正的國家干部——官員了,呵呵。這次白雙喜上任,也是他初次放下原先那個大名鼎鼎的發達集團董事長、市**代表、種豬王的身份,而以一個全新的面目和職位出現在了地方官場上——以文化局副局長身份進入了官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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