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王守義的指責,汪伯彥、張俊等人,只能是耐心的解釋。
汪伯彥、範仲尹、張俊等人,都是地道的科舉出身,是根正苗紅的士大夫,是朝廷的一品大員;而王守義不過是品武將,過去還是殺豬的出身,典型的下等民,即便是後來攀上了皇上,高升起來,底蘊也不足。
若是在太平年月,一個品武官,遇到一品臣,絕對是跪下請安,阿諛巴結,好似孫一般。
可是此刻,在金軍南下,敵情一抹黑,他們不得不重視這位低賤的武將,征求這位武將的意見。並一起協商作戰細節。
槍桿里出政權。先是有槍桿,然後才有國家政權。當槍桿失控時,國家就會出現混亂。唐朝之敗,就在于槍桿失控,武人勢力過于膨脹,威脅了國家穩定。
而到了宋朝,借于唐朝之弊端,實現以制武,為的就是壓制槍桿。
在宋朝,一直是官壓著武官,官一直高高在上,武將一直低低在下。
可若是認為,武將沒有一絲反抗之力,那就錯了。
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
大宋從央到地方的一切要職,多由科第出身的官擔任,甚至掌握全**權的樞密院,各地方州縣的軍隊指揮權,都交給了官,而武將主要是次要的官職,或是受到強制。
這時大宋出現了一種怪現象,官擔任主職。武將擔任副職;官有決定權,武將有執行權;官負責戰略層次。武將負責戰術層次。官控制著軍隊的名分,靠著官位,靠著分化瓦解,使武將彼此對立,操控軍隊;而武將則是靠著「非暴力不合作」,抗衡官。
官表面上掌控軍隊大權,可實際權力還是落在武將手。
若是官無能些,甚至有可能被武將架空。成了牌位。
此次武備學堂召開開幕儀式,多數武將參加,只留下少數武將呆在城內,皇上又被困在城外,此刻王守業成為了襄陽城內最高級別的武官,除了依靠他,沒有武將可以依靠。
一旦王守義不配合。他們空有內閣的權威,空有樞密院的權威,也不一定能調動到一支兵;若是此刻王守義投降金軍,襄陽鐵定失守,他們這些臣,鐵定淪為金軍的俘虜。
當然了。這只是假設。
實際上,王守義對陛下最為忠心耿耿,殺他容易,投降金軍難。
可王守義,玩起非「暴力不合作」。他們也沒轍。
汪伯彥、張俊等人不可能像後世的袁崇煥那樣,不經請示就斬殺毛龍。不說成功率有多高。即便是成功了,惡劣影響太大了,他們的官也做到了頭。
況且,皇上說過,以制武,不是內行插手外行,內行指揮外行;而是人負責軍隊紀律,負責思想工作,負責後勤糧草運輸;而武將排兵布陣,調兵遣將,出擊敵人。
此時,這些大臣只能「說服教育」為主…………
王守義道︰「各位閣老,此次金軍南下速度太快了,沿路州縣根本來不及點燃烽火,或是快馬報信,若是所料不錯,此刻金軍必然是晝伏夜行,專門行走偏僻的角落,才避開大城池,免去了被發覺。而這股金軍人數少而精,若是派兵兩萬出擊,必然重創,甚至是全殲!」
「此話有理!」張俊點頭道,「只是二萬似乎有些多了吧!」
這兩萬,不是指兩萬民夫,或是雜兵,而是指兩萬精兵,
「襄陽城內,兵馬至少有二十萬。這二十萬軍隊,一半是民夫,搬運攻城器械還可以,對戰金軍,絕對是一潰千里;還有五萬是預備軍,頂多是做到隊形齊整,一旦遇到血戰,也會崩潰。」汪伯彥道,「唯一善戰的只有陛下親衛近五萬之眾,若是抽調兩萬大軍與金軍一戰。襄陽城必然空虛,一旦金軍奇襲,襄陽恐不保!其實兵力空虛是小,一旦戰敗兩萬兵馬覆沒,那時襄陽可能就不保了。襄陽不保,全軍士氣必然潰散,士氣一散,那時大軍潰敗,皇上就危險了。「
襄陽城,就是一個大龜殼。
只要是保住了襄陽,靠著襄陽鞏固的城防,強兵在手,儲備充足,足以抗住二十萬金軍進攻;可若是大龜殼丟了,即便是城外取得大捷,也是大敗。
謹慎為上,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金軍發起進攻,到渡過黃河,到兵臨襄陽,都需要籌備糧餉、鼓勵全軍士氣、任命元帥等,需要經過一系列過程,涉及極廣,不可能一點風聲也沒有。可是金軍就這樣來了,好似天兵天將降臨,一點征兆沒有。」
張俊道,「金軍,千里奇襲襄陽,我們竟然一點消息也沒有得知,這不可能。我懷疑這是假的,是有人造謠,刻意蠱惑人心!」
張俊有些懷疑這是假消息,只是事關皇上安危,哪怕是假的,也要重視。
一旁的範仲尹沉思道︰「只是萬一是真的…………不能不防!」
接著,呂頤浩、朱勝非、沈該、陳康伯、權邦彥也是紛紛說出了意見,說一千,到一萬,根本在于慎戰。
因為此刻,對金軍的一切虛實,都是不知曉,他們不得不采取最為保守,最為謹慎的戰略,這固然會失去戰機,但是也避免了犯下大錯誤。
而此時,僅僅是靠著猜測,就盲目大軍出動,太冒失了。
「最多只能是一萬!」最後,臣們集體拍板。
「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御,一味的防御,處處防御等于處處不防御。而最好的防御,就是積極進攻,消滅了敵人,敵人死光光了在,自然不需要防御了。不需要防御才是最好的防御。」
「若是出動兩萬兵馬,我有層信心,將金軍一股重創金軍;可若是僅僅一萬,救援有余,追殺不及!」王守義道,「若是這一戰,不能全殲這股金軍,讓它從容退去,必然大漲敵人士氣,不利于我軍防守!」
汪伯彥作為臣之首,率先道︰「王將軍,此戰不求勝敵,只求救回陛下!!」
「是!」王守義無奈道。
盡管不贊同這個提議,王守義也只能接受。他只是一個武夫,在士大夫盛行的大宋,他就是一個打醬油的。若不是戰事危急,若不是急于救援陛下,這些臣們,未必能記起他這個低等的品武官。
如今,沒有盲目下達命令,找他商議,已經是給他面了。
不要不識好歹。
只是,王守義感到很是可惜,一個殲滅金軍精騎的機會,又要丟失了。
騎兵一旦不勝,可以從容撤離,想要狙殺騎兵,只能是守株待兔,在金軍必經之處,進行伏擊。而襄陽附近都是平原地形,想要伏擊,人數必然眾多,不然即便是敵人一頭撞入口帶著,也未必能扎緊口袋。
一萬兵馬,救援有余,重創不足,更不用說全殲了。
……………………
而此刻,在襄陽城內,也是暗流涌動。
在一個大戶院落內,有幾百的金軍死士匯聚在一起。原本這些人分散在襄陽的各處,有的是農夫,有的是小商人,有的是道人,有的是江湖賣藝的,各類行業都有,混雜在偌大的襄陽城,根本察覺不出異端。
只是隨著,一道命令的下達,這些隱藏在各處的金軍密探,迅速的匯聚在一起。
而發出號令的,正是金軍密探首領素衣。
「各位,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素衣開口道,「四皇打到了襄陽城下,不久之後就有三萬大軍,就要圍攻襄陽了,我們的任務,就是打開城門,接應四皇進城。只要進了襄陽,那個宋朝皇帝就是喪家之犬,必死無疑!」
「現在,頒發武器!」
打開地下室,各種武器被拿出,迅速的武裝起來。
很快,七百全副武裝的金軍士兵出現了,身上穿著宋人的鎧甲。
「襄陽淪陷,就在這幾天了!」素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