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道士臨走前就給岳承忠和陸秉收拾好了一間客房,獨孤寒和樊迎怕他們一路勞頓,就讓他們前去休息。可岳承忠正在興頭上,哪里肯依,纏著兩位老伯讓他們說說他們這十多年的事。兩位老人拗不過他,就在床榻上給他和陸秉說了起來……
十多年前的那個深夜,樊迎身背小寶,騎著棗紅馬,出了冷家莊後就快馬加鞭的奔向了上清觀。此時的他已經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上清觀是他和師兄事前商量好的︰假如冷家莊有變,不管救出什麼人,如果失散就到段皓陽處匯合。
身後一直沒有馬蹄聲,看來沒有追兵,樊迎扭頭看了看在自己背上的小寶,幾度的驚嚇和一路的顛簸,已經讓這個孩子昏睡了過去。狂奔了不久,遠處驛道上閃動的火光讓他放慢了馬速。這大半夜的驛道上竟然設了卡,難道這關卡是沖著自己來得?樊迎不能確定,但是他已不敢再冒險。于是,他催馬向山上奔去,無疑,繞開關卡是他此刻最明智的選擇。
天s 已經微亮,經過一夜的跋涉,樊迎終于趕到了上清觀。他疲憊不堪的跳下馬,用頭叩響了山門……
幾個小道士將樊迎迎進了觀里,不久,段皓陽就急急的趕了過來。他一見渾身是血的樊迎不由的大驚道︰「迎?你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樊迎悲憤的搖了搖頭︰「段世伯,一言難盡啊。整個冷家莊,現如今恐怕就剩下小寶這孩子了!」
這句話象一聲炸雷擊中了段皓陽︰「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樊迎甩掉了臉上的眼淚,對段皓陽恭敬的說道︰「段世伯,是金九!我師傅常跟你提到的金健吾的兒子!他為了尋我師傅留下的上古玄玉,竟殺光了冷家莊所有的人,塵楓師弟兩口子已經慘遭了毒手。」說著,他單腿跪地,望了望在道士懷里熟睡的小寶,對段皓陽說道︰「段世伯,這孩子就拜托您老人家了!」
段皓陽從道士懷中接過了小寶,問道︰「事已至此,當從長計議,你現在要去哪里?」樊迎站起身,痛心疾首道︰「世伯,我師兄和大寶現在生死未卜,我料想凶多吉少。如今小寶已經月兌險,我要趕快回去接應他們!」說完,就朝門口沖去。
「迎!快回來!這孩子不好!」段皓陽的一聲疾呼,讓已經沖到門口的樊迎身子一震︰「什麼?!」他撲到段皓陽的面前,朝他懷里一看,果然,只見小寶面s 鐵青,滿頭大汗的在段皓陽的懷里瑟瑟發抖。樊迎將臉貼到了小寶的面頰上,竟覺得如火炭般發燙。
樊迎猛地跪倒在段皓陽的面前,嚎啕道︰「段世伯,救救這個孩子吧!老岳家可就剩下這一根獨苗啦!」說著,他「咚咚」的磕起了響頭……
後堂之中,一番診治之後,段皓陽給小寶蓋上了錦被。一旁的樊迎焦急的問道︰「世伯,小寶怎麼樣了?」段皓陽面s 凝重的說道︰「真是奇了,貧道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他捻著胡須接著說道︰「從小寶的經絡上看,他應該是中了某種奇毒,可是這孩子體內竟有一股強大的內力,在給他療傷驅毒。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會有如此詭異的內力?!」
樊迎听後木訥的點了點頭,他一下子想起了和師兄在冷家莊的看到的景象︰「世伯,我師兄說冷家莊的人都中了西域的‘錯筋散’,你說小寶會不會……?」
段皓陽掀起錦被看了看,點頭說道︰「果然是!可是他體內那療傷的功力從何而來?」樊迎略一思索,如夢方醒。他走到段皓陽身邊耳語了幾句,段皓陽一愣︰「還有這等奇事?」說著,他來到床榻旁,將小寶微微側了側身,他看到了小寶背後的那塊凸起。他剛把手模了上去,就如觸電般收了回來,嘴里低呼道︰「無量天尊!天下竟真有如此奇玉?!」
見小寶已經沒有大礙,樊迎惦記著師兄和大寶,于是再度起身告辭,可他卻又一次被段皓陽叫住︰「你這個樣子如何去救你師兄?難道,你想讓小寶醒來後發現,他連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嗎?!」說著,他將樊迎拉到床榻邊坐了下來,告訴他已經派了道士出去打探消息,讓他靜靜地在這里休養。這時候,有小道士來報︰棗紅馬不知何時已經倒下了。
樊迎跑到院子里一看︰棗紅馬倒在地上,嘴邊是一大灘血沫,早已氣絕身亡了。這匹忠義的烈馬,為了主人能盡快的月兌險,拼盡了它最後一絲氣力……
小寶的燒漸漸退去,可是他似乎在不停的做著噩夢,嘴里一直在夢囈著︰「爹,娘,哥哥……小寶听話,小寶不哭,娘……別走……」坐在床邊的樊迎,看著昏睡的小寶,听著他稚女敕的呢喃,心如刀割。他死死的咬緊牙關,卻還是發出了陣陣低沉的嗚咽。
上午時分,段皓陽來到後堂查看了小寶的病情,從他的神情來看,小家伙應該已無大礙。段皓陽剛進門不久,就有小道士氣喘吁吁的跑來︰「道長,門口暈倒了一個漢子,嘴里好像一直喊著你名字。」段皓陽讓樊迎在這里稍作等候,便隨那道士去了前院。
不多的時候,段皓陽就急急的到了後堂,身後的幾個道士七手八腳的抬著一個人,也跟了進來。樊迎湊上去看的時候,道士們正在月兌去那人身上的斗篷,待到揭去那人斗笠的時候,樊迎真是又驚又喜︰喜的是那人竟然是他的師兄獨孤寒!驚的是,獨孤寒已經人事不省,斗篷里的師兄全身上下幾乎是泡在血里的。樊迎不禁的擔憂起來︰難道大寶已經……
段皓陽在給獨孤寒把脈之後,對樊迎默默的搖了搖頭,他告訴樊迎︰獨孤寒受了很嚴重的內傷,全身的經脈都受到了重創,幾乎已經沒有生還的希望了。樊迎還沒有將那些話听完,就癱坐在了地上。
段皓陽讓眾道士將獨孤寒抬到了上清觀後山的柴院,又囑咐他們迅速清理了院子里的血跡。他叮囑觀里的道士「任何人不準向外人提及這些事」,就帶著樊迎來到了柴院。
那天下午,樊迎寸步不離的守在柴院門外,直到傍晚時分段皓陽才走出了柴院的正屋。樊迎迎了上去,失魂落魄的問道︰「世伯,我師兄他,還有救嗎?」段皓陽擦著滿頭的大汗,對他說道︰「看來你師兄是命不該絕啊,我好歹給他把命保住了,至于將來會怎麼樣,就看他的造化了。」听說師兄能活下來,樊迎的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是啊,能活著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那天夜里,段皓陽把小寶也抱到了柴院。原來,下午的時候,觀里來了大隊的官兵,好在他們只是走馬觀花的轉了幾圈,就離開了。出去打探的道士也帶回了消息︰上清觀的山下,到處都貼滿了緝舀樊迎的告示。
獨孤寒昏睡了整整五天,這五天里,那些噩夢沒有讓他得到片刻的安寧,他的腦海里反復充斥著那些殘虐的景象︰無休止的殺戮;師弟和冷家莊人的尸首;師妹的呼號和倒下;孩子的啼哭;黑峻峻的山崖和洶涌的河水……
終于,他醒了過來。他覺得自己的眼皮猶如兩道千斤的閘門,開啟它們幾乎耗盡了自己的氣力。當他的視線由模糊漸漸變得清晰的時候,他看清了面前的兩個人︰樊迎和小寶。獨孤寒勉強擠出了一絲寬慰的微笑。
「師兄!你醒了!」樊迎驚喜的望著師兄,獨孤寒吃力的點了點頭。可小寶一句稚女敕的詢問,讓這個漢子陷入到無盡的羞愧之中︰「大伯,哥哥呢?」
樊迎慌忙哄勸小寶︰「寶兒听話,跟這位大哥哥出去玩,讓大伯好好休息。」小寶听話的跟著小道士出了房門。見小寶離開,獨孤寒捶打著自己的頭,哭嚎著︰「我該死!我該死啊!我怎麼那麼沒用?!我還有何顏面活在這個世上?」
樊迎此時完全明白了︰大寶不在了!他上前用頭抵住獨孤寒的一條胳膊,悲慟的低吼道︰「師兄!別這樣!咱們已經盡力了,師傅在天有靈,不會怪罪咱們的!」
從那天開始,他們三個人就在上清觀後的小院里住了下來。段皓陽特意安排了兩個小道士,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但是,這種寄人籬下承人雨露的生活,始終無法讓獨孤寒和樊迎心安理得的去接受。可是,兩個人現在已是朝廷的欽犯,連下山他們都做不到,他們已經別無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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