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她看不見,去了又能看到什麼熱鬧,還不如呆在房里……可又怕說出口傷到她,只好悶聲道︰"走吧。"
替她套好繡鞋,直接將人抱起,快到前院時才在她的呼聲中將人放下。
陸風、蘇家兄妹站在一輛四角馬車前等著,看到他們相攜而來,陸風臉上閃過難掩的苦色。蘇歷卻是歡喜,孟卿雲若能得償所願,他比誰都要高興。
"師兄,你說的熱鬧是什麼?"她的手被蕭戎扣在掌心,眉眼都是笑瓏。
陸風許久沒見過她這樣,心中的難受也因為她的歡喜而好了些。
"有漠人在街心擺了擂台比武,我想著你在府里呆了幾日,定是悶了,不如去看看,湊個趣罷了。"
"比武?"她笑笑,"看不見,听個聲響也是好的。"
蕭戎見她真的想去,揉揉額︰"走吧。檉"
她與蘇蘇坐馬車,蘇歷趕車,另外兩個則是騎馬。路途並不遠,馬車走了不過半柱香時辰就停下來。車外人聲鼎沸,當真是熱鬧得很。
蘇蘇撩開簾子,半扶著她出來,蕭戎直接將人抱下車。
當著這麼些熟悉的人的面,她還是不大自然。不過人說眼不見為淨,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份不知是愧疚還是疼愛的柔情蜜意能維持多久,與其在乎別人的想法,不如先攥在手里。
"上頭二樓靠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見擂台,咱們上去吧。"
周圍人太多,他們幾乎是圍成了一團,護著孟卿雲進了酒樓。上到二樓,將靠窗的位置讓給她。小二招呼著上茶上點心,陸風絮絮說著常州的風土人情,倒也愜意。
不多時,樓下突然安靜下來。有漠人用著生硬的漢話開了場,接著直奔主題,開打起來。
蘇蘇羨道︰"他許的居然是隴泧草!"
"那是什麼?"陸風問。
"是漠國特有的一種藥草,十分珍貴罕見……"一頓,雀躍道︰"用它入藥對主子的傷極好,主子,要不然我們也去吧!"
陸風聞聲而起,孟卿雲笑道︰"咱們是出來看熱鬧的,又不是要變成熱鬧被別人看。"
"可是……"陸風不甘,她道︰"師兄是一方大將,為了這東西下去比武,難免受人詬病。若是真用得著,之後讓人去與那漠人商討,瞧瞧還有沒有就是了。"
知她說的在理,陸風不得不坐回。
底下呼聲喝喝,拳拳生風。圍觀者不時叫好,不時嗤笑,倒也精彩。
過會兒蕭戎想起有東西落在底下,與孟卿雲說了聲,下去找去。
她邊喝水邊听蘇蘇描繪戰情,此刻站在擂台上的還是第一個上場的漠人,力大如牛,玩兒似的就將上來挑戰的人給打趴了。末了嘆道︰"他真是厲害。"
"要是我去,他早就輸了。"陸風不服。
孟卿雲被逗得彎了彎唇,那廂蘇蘇亦是笑出聲,突地一聲"啊",似是不可置信。
"怎麼了?"她問,蘇蘇還沒回答,樓下已然響起一片呼聲,就連鄰桌的人都忍不住湊過來一借窗戶。
陸風擋在她身邊護住,有位公子笑道︰"小娘子,你夫君下場比武去了!"
孟卿雲一怔,"他真的去了?"剛才借口說去拿東西,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他向來是不愛出風頭的,為了她去比武也不大可能。
陸風有些氣悶,重重地"嗯"了一聲,不服道︰"早知道我直接下去了!"
得到確認,她眉眼一彎,嘴角不自覺揚起一個弧度。
那位公子又道︰"小娘子,你夫君好身手,這麼輕易就贏啦!"其他幾人連聲附和,向孟卿雲道喜。她回以一笑,或是燈光太過璀璨,或是街市太過繁華,那笑如同鍍了光,簡直叫人移不開眼。
"咳!"陸風重重咳了幾聲,那幾人模模鼻子,顧忌小娘子夫君的武力,默默溜走了。蘇蘇看陸風那樣子,又是好笑又是心酸,低頭吸了吸鼻子,再抬起,蕭戎已經上了樓。
手里拿著裝藥草的盒子走到近前,徑直遞給蘇蘇,轉而在孟卿雲身邊落座。
"擂台已經撤了,要回去了麼?"他問,手自然地牽住她的,掌心炙熱。听他聲音如常,想來沒有受傷。
"街市上也熱鬧,有許多從漠國來的東西,要不要去看看?"陸風問。
蕭戎顯然沒什麼興致,蘇蘇笑容勉強︰"主子還未好全,不宜太過勞累。"
孟卿雲自然听出些東西,笑了笑︰"我也有點累了,還是回去吧。"她都開了口,陸風也不好再多說,一行人下樓打道回府。
回到官邸,蘇蘇將隴泧草入藥,熬好後讓初晴送來。蕭戎一勺勺吹涼了喂她,看她唇邊一直掛著笑,自己也揚了眉,笑道︰"什麼事這麼高興?"
她眯起眼,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阿戎,你今日真威風。"
他好笑︰"你看見了?"
"雖然沒看見
tang,但是別人都在夸呢。"
"哦,"慢條斯理地擦去她唇邊的藥漬,"夸什麼了?"
"說你身手好……"想起那句"你夫君",她不禁羞赧,"阿戎,我沒想到你會去。"
反正這傷會好,有了隴泧草是如虎添翼,沒有也不打緊,至多是好得慢一些。她不想惹麻煩,所以不讓陸風去,可他不聲不響地就去了,她不是不歡喜的。
他卻忽然沉默下來。眼見著一碗藥見了底,親手替她拆了發髻、寬衣解帶,抱到床上放下,隨後自己也上了來。
將她圈在懷里,指尖絞著發絲輕嗅,眸色深沉,半晌低聲道︰"卿卿,我……"
"什麼?"她翻身趴在他身上,翹著小下巴,等著下文。
他欲言又止,終是一聲淺笑︰"我真希望你快點好。"
他是不是為她做的太少?十八年相識,十年相伴,細數過來,他似乎真的沒有在她身上下過什麼工夫。以至于不過是一件小事,已經讓她歡喜非常,整晚嘴角都是彎著的。
孟卿雲哪里知道他的心思,笑了笑,道︰"我也希望快點好……"微微一頓,似是嘆氣,"留在這里,對誰都不好。"
兩個都是心思玲瓏的人,聞聲知意,不必多說多問。
拓跋昀自驛館那一.夜後就不見了蹤影,雖然封城搜索,按理不該逃得了,可蕭戎與她都心知肚明,那人,只怕已經回到漠國了。等著孟卿雲養傷的間隙,他索性讓陸風陪著,將常州防守駐軍一一巡視。
她的眼楮第三日便看得見了,兩個都是大燁皇朝命脈相關的人,不好在外多有耽擱,她一好,就準備著回長安。陸風想留她多住幾日,又知她心里更看重的是什麼,便將挽留的話都悶在了肚子里。
因陸風官邸太小,蕭戎到常州來時帶的人都留在城中待命,現在要走,勢必一起上路。她月兌了女裝,換上常用的裝束,對鏡自照,不免要感傷一次。
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正大光明地恢復身份,不知她是否……能等到那一天。再多想便是庸人自擾,她勾唇一笑,將雜思拋出腦外。
為了加快行程,一行人皆是騎馬,簡裝上路,日夜兼程,等到得長安,早是疲憊萬分。蕭戎回宮,孟卿雲回府,在房里小憩一會兒,又要打起精神去上朝。
蕭戎離開長安的幾日是稱病休朝,雖有內閣的幾位幫忙,但還是積累了一堆的事情懸而未決。朝會時間一拖再拖,等到他們偉大的皇帝陛下終于注意到時辰,才發現已經到了晌午。
命膳房布膳,臣子得了恩典,在宮內用過膳食之後,繼續朝會上未完之事。等皇帝陛下松眉放人,已經快到申時。
忙了一天,孟卿雲眼皮重得幾乎撐不開,偏偏右相幾個為她在酒樓設了宴,百般相邀。她盛情難卻,只好揪了揪自己的肉,硬是醒神前往。
席上除了交好的幾位大臣,還有幾個眼生的年輕男子,都是準備著參加明年春試的才俊。右相親自引薦,她方知醉翁之意不在酒。
好在都是些談吐不俗的人,不算乏味,她尚能耐著性子提點幾句。只是隔壁雅間里不知什麼人,喧嘩陣陣,吵得人耳朵疼。
右相命小廝去看看,片晌回還,在他耳邊低聲回復。孟卿雲笑問︰"怎麼了?"
他笑笑︰"是穆郝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