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走,至多明日午時,必定會被追上……她嘆氣。
晚飯吃不下,硬逼著自己吃了許多,隨後眾人歡歌笑語,圍坐一團表演。幸是人多,她縮在最後極其不顯眼,也沒人出風頭的機會。時辰晚了,又一群群地進帳篷里去休息,留著幾名男子看守馬車和財物。
孟隨心故意走得慢,進帳篷的時候只剩了最靠外頭的位置,那地方風一吹就會冷,沒人願意睡。她倒是喜歡,抱著薄毯子睡下,外頭火堆茲茲響,不過一會兒,帳篷里的呼吸都?*呂礎 br />
她又等了一會兒,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掀開簾子,離她最近的人呢噥道︰「你去哪兒?」
孟隨心回頭小聲道︰「我去解手,你快睡吧。丕」
那人「嗯」了聲,翻個身,呼吸又緩下去了。
她想了想,還是彎腰把薄毯拿起來抱在懷里,掀簾出去。此時已晚,看守的人雖還盡職守著,但有限的注意力都放在道路兩邊,孟隨心又故意放輕了步子,一時並沒人發現她婕。
孟隨心繞到拴馬兒的地方,身子藏在暗影中,偷偷將系在樹上的韁繩解開,往後退出好幾步,撿起幾顆石子,猛地朝馬兒扔過去。石子重重擊中馬**,那馬兒受了驚,揚蹄嘶鳴一聲,邁步朝大路跑去,驚得其它的馬兒也響了一片。
守夜人暗罵,有一人忙騎馬去追。孟隨心趁機往駐地後頭走,那是一片山林,樹木不多,但株株高大挺拔,兩人合圍才能抱住。她不敢走遠,尋了棵最不起眼的樹躲著,將毯子裹在身上,雙手抱著肚子。
過了將近一刻鐘,去追的人總算回來了,騎著一匹,手里牽著另一匹,罵罵咧咧地馬兒拴嚴實了,駐地又恢復平靜。
她心下一松,眼皮發重。
近來實在太能睡了,下午睡了那麼久,現下又困了。然而不敢睡死,閉眼須臾就會自動驚醒,瞧一瞧帳篷商隊是否無事,又繼續睡去。所以那陣馬蹄聲來的時候,她幾乎是立時就醒過來了。
躲在暗處看著,不過須臾,駐地燈火通明,所有人都被趕了出來。領頭的人嗓門很大,隔著那麼些距離,孟隨心都能听見他的聲音︰「給我仔細查!」
但商隊人本來就多,又加上舞姬,密密麻麻地站在那兒,看得人眼都花了。領隊人翻來覆去地清點人數,官兵手里拿著畫像一個個查過去,到最後仍是一無所獲。
領頭人發怒︰「都在這兒了?!你要是敢私藏逃犯,我讓你們都進大牢!」
領隊人苦著臉道︰「都在這兒了……」他自然不會自找麻煩,誰知話還沒說完,有名舞姬道︰「有一人不見了!」
「是誰?!」
正是與孟隨心同帳篷的女子,越過眾人上前道︰「我不認識她,今日她才加入我們的……方才我睡得迷糊,她起身說是要去解手,現在還沒回來呢!」
領隊無法,只好附和︰「是有這麼一個人,將才是我數漏了……」
「那人呢?!」
「軍爺、軍爺,」不忍領隊被為難,一名守夜人忙道︰「就在半個時辰之前,有一匹馬兒忽然跑月兌了,我循著聲音去追,走了半里多地才追到。定是那人偷了我們的馬,又跑不過我,這才棄馬逃了!」
得了這麼個訊息,他們不敢再耽擱,與領隊撂了幾句狠話,忙帶人往守夜人指的方向追去。領隊讓大家都散了,孟隨心等了一會兒,覺著差不多了,這才起身將薄毯扔掉,抓了幾把泥抹在臉上、身上,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
人散得差不多了,只剩領隊與幾個守夜人還在,瞧著她從烏黑黑的樹林里走出來,披頭散發形似女鬼,皆是嚇了一跳。
「你怎麼從哪兒出來了?!」
孟隨心眼眶泛紅,揉著腿道︰「我之前去林子里小解,誰知道一腳踩滑了,狠狠摔了一跤,腦子發暈,剛剛才醒過來。原以為會有人來找我,可大家都睡沉了,我還是自己費勁爬起來的!」越說越委屈,眸中泛淚,有大哭之勢。
領隊忙抬手讓她打住,急急問道︰「你是去解手?你沒跑?」
「我做什麼要跑?」她滿臉不解,白皙的臉龐被泥土弄髒,衣裳凌亂,很是狼狽。「咱們不是要去大燁嗎?難道不去了?」
看她那副膽小緊張的樣子,領隊不由放緩了語氣︰「你有沒有惹過官家的人?剛才他們來抓人,我們還以為你就是呢。」
「官家?!」她立時花容失色,「我一向安分守己,從沒招惹過官家啊!」髒兮兮的雙手揪住領隊的袖子,「我絕對不是!領隊,你們不要拋下我啊!這荒郊野外,要是留我一個,我、我該怎麼辦啊……」聲調揚高,仿佛下一瞬就會哭出來。
守夜人看笑話似的互相對視一眼,走遠了,領隊忙抬手道︰「別哭!」瞧著她被嚇得癟嘴委屈地樣子,嘆道︰「人已經走了,應當不會回來查了,咱們就當今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我相信你一個弱女子翻不出什麼風浪,你且回帳篷休息去吧,其他人我會囑咐好的,別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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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被吵起來,又受了一場驚嚇,他也著實耐不住了。將孟隨心打發走,與幾個手下囑咐幾句,也忙去睡了。
孟隨心回帳篷里去,其他人都睡著了。翌日早起與她們說了經過,大家並沒有什麼懷疑,看她衣裳都髒了,有好心的還找了自己的給她換上。
一路走走停停,到得要出關時,八月已經過了快一半。關門緊閉,商隊經常在兩國間來往,與此處的人混得極熟,可無論塞了多少銀子,仍是不肯放人。孟隨心她們就歇在安樂鎮的客棧里,領隊人每天奔波來去,愁眉不展。
她肚子已經顯出些了,幸是天氣轉冷,穿厚些也不引人注目,所以她向同行的姑娘買了兩件衣裳,將自己寬寬罩著。月余來馬車奔波,她也受不住,在安樂鎮歇下,雖然覺得不安全,但到底是舒服了些。
同住的幾名舞姬很快將安樂鎮模透,每日里出門去,直到夜色將至才回來。孟隨心猜得到她們是到鎮上的風月之地跳舞,借口推托不舒服,自個兒在房里休息。這段時間吃住都不用花錢,所以她從若雪那兒搜來的銀子來由富余,倒不用太擔心。
可今日那幾位回來了,個個臉色暗沉,坐著不說話。孟隨心覺得怪異,便問了句︰「這是怎麼了?被人欺負了?」
一名喚作阿處的皺眉道︰「咱們怕是去不成大燁了。」
「為什麼?」孟隨心嚇了一跳,坐直了身子問。「可是听到什麼風聲了?」
阿處苦笑︰「咱們都被困在安樂鎮這麼些天了,難道你還沒覺出不對勁?」孟隨心沉默不語,算是默認,阿處接著道︰「今天又幾位營里的人去看跳舞,喝酒的時候說了,怕是要打戰了。」
孟隨心扯出一抹僵笑︰「咱們公主是大燁的皇後,兩國秦晉之好,怎麼能打起來?」
「這哪知道,」另一人道,「公主至今無子,孟妃獨寵,也不是新鮮事了,咱們漠國與大燁之間,哪還有什麼好呢。」
「可也太突然了……」
阿處嘆道︰「听說上月君上生辰,宴席上鬧了一場,有人說是大燁派來的刺客……咱們天天忙著趕路,這些消息都沒听到,以至于……唉。」她杵著下巴,「回去也沒什麼,只是白白浪費趕的這些路了。」
「還有大燁的溫柔兒郎呢!」到底是年輕小姑娘,不一會兒就笑鬧起來,將這些煩惱都拋諸腦後。
孟隨心默默地靠著床沿不說話,身上蓋著一層棉被,手藏在被子地下,輕輕模著肚子。看她們鬧得差不多了,她才慢慢開口︰「那那些刺客呢?可抓找了?」
阿處喘著氣道︰「沒有呢,說是跑了,天牢里也跑了兩個犯人,據說是大燁先派來打探的。這都一個多月了,還在通緝呢。」眉眼一轉,「你忘啦,咱們剛出慶陽的那天,也有官兵來找過人……看來這世道,真是太平日子快到頭了。」
孟隨心垂首不言,她們又顧自說話去了。
陸風和顧伯言都不是沒用的,之前逃不了,應當是擔心她。現在她走了,他們沒了束縛,再加上蕭戎的幫助,要逃走並不困難。但他們並不知道她去了哪兒,真的肯離開慶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