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回來的時候,手里捧著醫藥箱,眼眶也是紅紅的。愛睍蓴璩
顏笙猜,她應該是躲在哪里哭了好一會兒才回來,不然只是取個醫藥箱不會這樣久!只是她沒有說破,不然大家都很尷尬,不是嗎?
素素走上前,蹲在顏笙身邊,聲音還有些微顫,「顏總,你的手都青了,我替你抹點藥酒吧,這樣好的會很快。」她說完就低下了頭,從醫藥箱里取出跌打酒,可顏笙卻看見有幾滴淚從素素眼中奪眶而出, 里啪啦的砸在她的腿上。
就在顏笙想要開口安慰的時候,夜子凌忽然說道︰「我來。」
跟著,他蹲在素素身邊,從她手中直接奪過跌打酒,然後低垂著頭,也不管顏笙是否願意,就那樣生硬的拉過她的手,可是給顏笙上藥的過程中,動作卻那樣輕盈,生怕弄痛了她。顏笙的目光一直都偷偷的流連在這張近在咫尺的臉上,看著他眉頭緊蹙,她的心就會跟著揪起來,听著他鼻間溢出的一聲聲嘆息,她的淚就有種涌出的沖動。甚至,他每每低頭輕輕吹著她手上的藥酒時,她就想一把擁住他,然後告訴他,她是騙他的,她是愛他的!
素素在一邊將顏笙的心痛,夜子凌的糾結都看在眼里,雖然她對這其中的淵源還並不了解,可是她知道,眼前的這兩個人心里都不好受,他們可是說是在互相折磨。而她是女人,她想她明白顏笙的想法,倘若今天的事換在她身上,她也會選擇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默默退出辦公室,這一刻的沉靜與溫情對他們來說是難能可貴的,還是不要打擾了吧。
上好了藥酒,夜子凌仰起頭看著顏笙,眼角掛著一滴欲落還遲遲未掉下來的淚珠,他心里一疼,然後情不自禁的揚起手起替她擦淚,像是哄孩子一般,溫言道︰「是弄疼你了嗎?對不起,我是第一次給別人上藥,下一次我會更注意的。」
顏笙搖頭,「沒、沒有!不痛,一點都不痛……」
這時候,阿滄剛好從外面進來,撞見這一幕後,明顯動作一頓。因為辦公室里面都被百葉窗給遮擋住了視線,所以他才沒有看見里面的……「額,凌少,顏小姐。」他遲疑了一下,本想著悄悄退出去,可看著二人都朝他望來,便開口喚道。
「嗯。」
夜子凌淡淡的應了一聲,顏笙不禁奇怪的將目光扯回在夜子凌身上,怎麼他對阿滄也是這樣冷淡?
阿滄點頭,「我已經打好招呼了,電台已經開除了夏依,並且整個D市,所有關于電台主播,或者任何節目的主持人都不會再聘用她!」他說著又看向了顏笙,「所以請顏小姐放心,從此以後再沒有人敢為難你,有了夏依這個先例,以後誰都不會再提起這件事。」
顏笙雖然憎恨夏依,可是這樣的結果卻令她意外,甚至有些不忍。
這不是要將夏依逼上絕路嗎?
可是自作孽不可活!這也是她該受到的報應,誰讓她成天都以與人為敵而生!眼下她也沒有這個能力能夠幫上她,所以她便自求多福吧。
「好,謝謝。」
當著夜子凌的面,顏笙還得對阿滄客氣一些,如此才能不被看出破綻。
嗡——
電話響了,是何言希。
顏笙拿起電話,看著屏幕上的那三個字,秀眉一蹙,心里暗暗盤算著……幾秒後,她臉上重新綻放出一絲笑容,然後接通了電話,「親愛的,怎麼了?」說這三個字的時候,她用余光掃向夜子凌,夜子凌全身都是一僵,明顯對顏笙的這個稱謂表示不悅。
阿滄卻好像明白了什麼,雖然為顏笙心酸,可同時也明白她做著一切都是為了夜子凌!
電話那頭,何言希更是一愣,但是他沒有多問什麼,因為下一秒他便立刻意識到了顏笙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映,于是他很配合,「我去電台接你。」
其實也根本不難猜,能讓顏笙反常的也就只有夜子凌一個人。而他努力了這麼久,顏笙也從來沒有表示過要接受他,可今天她竟然忽然開口喚了他這樣曖昧的一個名詞,可見夜子凌應該就在她身邊,逼的她不得已而為之。所以,在這樣的時候,她大概是需要他的解救吧,那麼他作為一個甘願付出一切的騎士,就必須要立刻飛奔到她身邊去!
顏笙「嗯」了一聲,「我在辦公室等你來。」
電話掛斷了,顏笙卻沒有將手垂下,反而與夜子凌對視了一眼,之後微微撇開眼,因為她還做不到當著夜子凌的面與何言希「秀恩愛」。只听顏笙語氣略帶嬌嗔,「你別鬧了,晚上我給你做好吃的。」電話那頭自然是一陣佔線聲,可是夜子凌並不知情,他只是迷惘而心痛的看著顏笙,看著她因為別的男人而嬌羞的紅了臉,殊不知,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目光!
「好啦好啦,真是怕了你了,麼麼,快來吧,我也想你。」
說完這句話後,顏笙便已經沒有再說下去的勇氣了,慌忙的掛掉了電話,因為她多麼害怕夜子凌會突然上手搶走她的電話,那樣便前功盡棄了。
阿滄有些不解的看著顏笙,怎麼會這樣親密?
同時,他又擔心的看向夜子凌,只見夜子凌已經站起了身,渾身上下都散著數不盡的失落,此刻已經朝門口走來。他想開口叫住夜子凌,可是卻怎麼都開不了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現在說什麼都顯得那樣蒼白,也抵不過顏笙的一個眼神……眼看著夜子凌跨出辦公室的門,顏笙捂著嘴,顫抖而悲慟的流淚,眼中滿滿的都是不忍和不舍得!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傷害你的!對不起……
辦公室的門被闔上,與此同時,顏笙便順著沙發倒了下去,將臉埋在臂彎里,狠狠的哭了一通!她的心好疼啊,她知道他也好過不到哪里去,盡管他失憶了……可這種結果是對大家都好的,不是嗎?只要她狠下心讓他忘了她,放棄她,那他們便能回歸到原點了。
何言希風塵僕僕的趕來,彼時,顏笙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看上去和無事人一樣。
「你、沒事吧!」
何言希本想問夜子凌的,可是看顏笙似乎不願意說什麼,便沒直接開口問。
顏笙搖頭,微笑道︰「你看呢?看我像有事嗎?」她已經獨自將假肢裝好了,站起身,她穿上了外套,又把辦公桌上的東西都規整了一下,然後繞過辦公桌走到何言希面前,「好了,我們走吧,我已經給小月打過電話了,讓她直接回家里等著咱們。」
「好。」
何言希點頭,然後拎過顏笙手中的包,而顏笙只是笑笑,沒有掙扎。
這段時間下來,她早就習慣了何言希這樣親昵的動作,從一開始的抵觸,到後來的客氣,再到後來就習以為常了,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因為在她心里,何言希就像是她的親人,像是她的哥哥一樣!雖然她知道何言希並不希望她這樣去想,但她的愛已經全都給了夜子凌,心里再容不下別人了,今生今世也只能對不起何言希了,不過……或許她人會留在他身邊。如果她能把自己照顧好,調整為一個正常的人以後,或許她會考慮何言希的求婚。
出了電梯,快要接近電台大樓門口的時候,有人從外面走進來,帶進了一股涼風。
顏笙下意識縮了縮脖子,見狀,何言希便停下了腳步,含笑看著顏笙,「都說不讓你穿這麼少了,盡管天氣漸漸轉暖,可是也不能疏忽大意,萬一感冒了怎麼辦?你身子不好,肯定又是一番折騰了。」他一邊冷著臉,假意訓斥顏笙,一邊伸手親自為她攏了攏衣服。
顏笙覺得,從某種程度上講,何言希倒是很像她的媽媽誒!
她學著何言希的樣子擠眉弄眼,「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嗦死了。」何言希卻「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抬手在顏笙的額頭上拍了一下,笑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顏笙也不甘示弱,舉起手在何言希胸前狠狠一戳,「吼,你是在說我是狗嘍?」
何言希裝作很痛的樣子,捂著胸口,「小的不敢,還望女王大人饒命!」
顏笙被何言希給逗笑了,然後擺了擺手,「算了,本宮很是大方,就姑且饒你不死吧。不過嘛,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就罰你……罰你今晚給我和小月做滿漢全席吧!」
何言希脆聲應道︰「那都不是事,可現在……」
他伸手攬過顏笙的肩膀,側目,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現在你可就要听我的嘍,咱們先坐車回去,然後再到樓下的超市買些菜。」說說笑笑的向外走去,兩個人站在馬路邊等著打車,只是現在下班時間,打車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啊。
忽然,一亮黑色的商務車停在了兩個人的面前。
顏笙與何言希的笑容都僵硬了,心里騰升一股不好的預感。直覺上告訴他們,能坐在這樣車子里的人只有……夜子凌!
果然,下一刻車門便開了,只見夜子凌從里面走下來。
顏笙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那感覺就好像是看見了猛獸來襲一樣的恐懼。
方才的輕松氛圍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有壓抑。
夜子凌冷厲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何言希身上,他將何言希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不屑勾唇,「你就是他的未婚夫?」
未婚夫?
何言希有那麼一秒的錯愕,跟著感覺到腰間被人小力一戳,然後他便從容的點頭,「對,顏笙是我的未婚妻!我們已經訂過婚了,且很快就會舉行婚禮。」
這次,驚愕的是顏笙!
她是讓他配合她演戲不錯,可是這戲份似乎有些過了……他們哪里有婚禮?
天呢,如今說出了這樣的話,該怎麼收場?
何言希一定是不了解夜子凌的性子,如果他認定的事,就一定會跟下去,別說他們沒有婚禮,就算有婚禮他都未必會……
夜子凌無視何言希,轉而望向顏笙,那目光足以將顏笙刺穿,「他說的是真的?」
顏笙呼吸一緊,艱難的吞咽下一口唾沫,她該怎麼回答?該怎麼辦?望著夜子凌的眼,她心里一陣慌亂,盡管她表面那麼鎮定。搭在肩上的手一緊,何言希將顏笙往懷里攬了攬,一臉溫柔的笑容,「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放心吧,場地什麼的我都已經選好了,你只要安心做新娘就好了。上次沒有弄好一切,讓你失望了,是我的錯,這次我保證不會。」
顏笙機械的轉頭,茫然的看著何言希,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夜子凌冷哼一聲,「看來你的未婚妻也不是很想嫁給你!」盡管他不確定,可是他還是在顏笙眼中看到了一絲不堅定。而僅僅只是一絲,便給了他極大的信心與勇氣。
不論是否恢復記憶,顏笙都是他的女人,不管是誰,都不能將她從他奪走!
何言希似乎也感覺到了夜子凌的勢在必得,便想著帶顏笙盡快離開。于是他坦然的看了夜子凌一眼,「嫁與不嫁在于阿笙,好像和凌少沒有半毛錢關系吧?呵呵,不過婚禮那天我歡迎凌少來觀禮,見證我與阿笙的幸福!時間不早了,我與阿笙還要趕著回家,就不與凌少多言了。待婚禮那天,我一定會盛情款待凌少,以彌補我們兩口子的怠慢之意。再見。」
語畢,他拉著出于游離狀態的顏笙轉身欲走。然而顏笙的手卻被夜子凌給拽住,身子一僵,顏笙仿佛覺得腳下如栓了千斤重擔一樣,再邁不開……
「不要走!」
耳邊而風一樣,飄過他輕輕且帶著懇求的聲音,「笙,不要走!」
笙?
多麼熟悉的昵稱。
腦海中驟然乍現了許多個曾經幸福的畫面……是啊,他們曾經也那樣幸福過!可是卻恍若上個世紀的事了,雖歷歷在目,卻又漸漸疏遠。
何言希也沒有強迫顏笙離開,搭在她肩上的手也慢慢滑落,然後牽住顏笙的另外一只手,沒有多一句的言語,可是從他的眼神中,顏笙仿佛看懂了什麼。他好似在告訴她,沒關系,不要急,不管你怎麼做,我都會在這里等著你,永遠在你身後陪著你!
是啊,何言希一直都是這樣的對她,一直都是這樣無怨無悔的默默付出著!
回眸,她不忍心的看著夜子凌,而他眼中似乎也流露著一種復雜的情愫。像隱忍,又像不舍……不知是哈氣應天,還是他真的含了淚,在街燈下,她竟然覺得他是熱淚盈眶的。
她的心在顫抖,手在顫抖,全身都在顫抖。
該怎麼辦?
她好像不忍心甩開他,不忍心看見他失落的表情,不想要看見他因為心痛而流下的淚。
就這樣僵持了許久,每一分每一秒,對于三個人來說都是無盡的煎熬。最後,顏笙終究還是狠心甩開了夜子凌,她往何言希的懷里靠了靠,違心道︰「凌少,你應該看見了,我有自己的生活,所以請你不要再帶著你那莫須有的回憶與認定來打擾我了,好嗎?」
她將身體的重力全部依靠在何言希的身上,否則她怕沒有力氣說完這些話,「你是D市的王,那樣高高在上,而我卻渺小如塵埃,掉在人群里便再尋不見,所以你與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呢?你應該有更好的生活,更完美的人陪伴,放下過去吧,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在不久的未來,一定會有更好的人在等著你,何必苦苦糾纏!」
她抬起與何言希十指相扣的手指,在夜子凌眼前晃了晃,「看見了嗎?我和言希過的很幸福,我們就快要結婚了,所以請你還我們一片清淨,好嗎?」
夜子凌不知道此時此刻心里是怎樣的感受?听見顏笙說完這番話以後的他,幾乎都傻掉了,怔愣在原地,猶如沒有魂魄,沒有思想的機器人似的。
直到顏笙與何言希並肩走出很遠,他才漸漸從顏笙的「狠心」里緩過神來。
再看去,人已經走遠了。
夜子凌身子無力的向旁邊靠去,仿佛需要依仗著車子的力量才能撐住。
你一定要這麼狠心嗎?真的要這麼狠心嗎!
他在心里一遍遍的問自己,又不由開始懷疑林嫂對他說的話!難道那些真的就只是個故事嗎?可是為什麼他會心疼?就好像被別人奪走了最寶貴的東西一樣,整個人都要垮了!
不!
他沉默著,卻堅定著!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放棄!哪怕是她躲到天涯海角,他都要將她找回來,回到他身邊!轉身上車,他不能再耽誤時間,他要去找證據,找到他們愛過的證據!找到一個讓顏笙無法矢口否認他們過去的證據!唯有這樣,他才有底氣將她奪回來!——
回家的路上,顏笙與何言希安靜的坐在計程車上,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眼中倒映著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只是再美麗的景色也再沒有心情去欣賞。
快到家的時候,何言希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阿笙,剛剛……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只是為了應付他,讓他知難而退?」顏笙眼中閃過一絲茫然,她剛剛說了什麼嗎?努力回想著方才那一幕,可是在她腦海中呈現的竟然都是夜子凌的傷心與失落……
眼看著顏笙的思緒越飄越遠,何言希便伸手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說要與我結婚!」
結婚?!
顏笙如雷擊一般愣在了那,這才想起,她剛剛的確說過這樣的話!
「額……我……」
顏笙緊張的攥緊了小手,眼中像是映著惶恐,「言希…我…」
她想解釋,可是又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口!尤其是在看見何言希那一臉的期待之後,她就更不忍心告訴他,她只是為了讓夜子凌知難而退才故意這麼說的。既然已經傷害了一個人,那另外一個她也要傷害嗎?而且還是對她恩重如山一樣的男人,她真的要如此狠心嗎?
何言希眼中明顯有希望隕落,苦笑一聲,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顏笙說,「我早該想到的,你只是為了讓夜子凌死心才會這樣做。只是我竟然還……呵呵……」他失落的低了低頭,將痛心都掩藏起來,「沒事了,我都知道,我都明白。」
顏笙抱歉極了,小臉皺成一團,她真的不是有心要傷害他的!
既然眼下話都說出去了,倘若她不嫁給何言希,夜子凌便不會從過去中走出來!況且,她也是有這個打算的,只是現在似乎有些提前了,要不就……就答應了?可是為了讓夜子凌死心而答應,是不是有些太辜負何言希了呢?算了,還是再拖一拖吧,至少要等到她有足夠信心以後,再與他步入殿堂,不然對何言希是真的太不公平了。
一路上,剩下的只有沉默,再沒開口說話。
此刻也沒有心情去超市買菜了,兩個人便直接在門口下了車。
進門的時候,沐小月已經將飯菜都準備好了,本是興高采烈的迎接兩個人,卻不想等到的卻是兩張失落而糾結的臉孔。
「我去下廁所,你們先吃吧,不用等我。」
何言希先開了口,雖然他語氣什麼都很正常,甚至還在強顏歡笑,可是顏笙知道,他是失望了,也傷心了。
待何言希進了衛生間,沐小月將顏笙拉到一邊,緊張的問︰「怎麼了?」
顏笙不知道該如何對沐小月開口,這件事若是從頭說來似乎太長了,最後她也只能牽強而笑,搖頭道︰「沒什麼,可能第一天上班有些累,言希他提議讓我辭職,而我不依,便有些小別扭,一會兒就好了。」
沐小月嘆了聲,「哎,他也是心疼你,別多想哦,身體要緊。」
拉著顏笙往廚房走去,「上了一天班也累壞了吧,快洗洗手吃飯吧。」只是在臨近廚房的時候,沐小月的余光不經意的掃向衛生間,畢竟她對他……還是有感情的。但她不會表現出來,不管是為了顏笙還是何言希,她都只能隱藏心事,與他退回好朋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