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兩人,眸光看著兩人同樣高大的身影一前一後離開了酒店,透過玻璃窗映著霓虹可以看到兩人的身影漸漸遠去,最後止于眼眸深處,是男人清爽的身影。愛睍蓴璩
就在方才,她拒絕了男人的應邀,說自己不便參與商業宴會,還是一個人在蘇州城里逛逛,尋思一下靈感,說這話時她故意忽略了男人眼底的倏然炸開的疑惑,她沒有那個勇氣去看,亦沒有那個心情去探,始終不緊不慢的吃著菜,品著香茶,悠然自得。
「初兒。」他喚。
「嗯。」她懶懶輕應,抬眸珠玉般的眼眸有淺淺溫潤藏在其中。
「真的不去嗎?」他遲疑的問了句。
「莫少,我真不想去,求你,饒了我吧。」她雙手擺去乞求的姿勢,她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陪著他去跟一幫七七八八的人高談闊倫,有這個時候還不如讓她回酒店睡覺。
「那好,你乖乖吃飽,我想過去了。」他的聲音沒什麼起伏,依舊溫潤如水,良久,亦沉聲吩咐了句︰「想去哪里叫司機送你。」
她自然含笑點頭,乖巧輕應,唇邊如染了毒藥般的靜美。
直到起身目前兩人離開,包房里又是她一個人孤伶伶的坐在座位上,空氣中似乎還纏在著男人清爽的琥珀清香,連同他低沉悅耳的叮囑都一下入耳,在耳邊一一回放。
她坐在那里,想著,叢遠,我並不是不願意去,相反我非常樂意,只是我們之間的身份始終橫在那里,我不想與你添亂,至少在我們關系沒有終止之前,人前,我是妹妹,人後,我是愛人,這兩者,我不會混淆,亦不會害你承受不必要的名聲損失,為我,不值得,亦不該如此。她突然痛恨自己當初那個決定了,當初她是死了心的想拒絕莫叢遠,死了心以為自己不會愛上,不給自己機會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把自己弄到這個地步,看來還是太過沖動了。
看著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她突然放下筷子,不是菜變了味道,而是吃菜的心情變了,剛剛匆匆塞了幾口算上對自己的胃有所交待,而現在是一口也吃不下了,
然後一個人像是一抹游魂一般出了酒店。
夜色醉美,月光冷淡,漫天的燈光或清或淺的灑在人身上,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孤寂。
她一個人去了十全街。
十全街,雖然比起以前已經稍顯沒落,但終究是特色小店林立,無論十全街還是臨近的鳳凰街,酒肆頗多,即使眼楮不喜歡,你的腸胃也會喜歡,如果有時間,到啡舍咖啡坐一坐,身處幽靜,卻窺探鬧市,別有味道。
顏如初坐在咖啡廳里的時候,莫名想起前一段時間在網上看到的短詩,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被吸引過來了,點了一杯黑咖啡,似乎看到男人英挺的眉微微蹙起的弧度,她又改口叫了一杯純牛女乃,服務員怪異的揚了揚眉毛,她失笑,表示自己的立場,就要一杯牛女乃。
她偏著頭看著窗外,一些背包客,三三兩兩成群,嬉笑經過窗邊時或是親密好友或是相戀男女,反倒是她一人形單影只與窗外熱鬧行人相映。
一杯牛女乃喝得沒滋沒味,像一杯寡淡至極的白開水,顏如初咬著吸管趴在桌子上,桌面微涼,小臉微偏看著窗外林林的景,就在前幾日她還有一人孤身在這城里游蕩,像是一個孤魂野鬼一樣,不過一日,她突然覺得一個人莫名的孤單起來,男人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嗓音像是毒藥一般浸入肺腑,想戒都戒不掉。
昨日,她置身在江南風光中,耳畔是船夫跟著收音機低吟淺唱,她站在船頭突然覺得自己霍然開朗,被仇恨折磨多年都忽略了身邊的美景,她從來不知道人生可以這般美,直到她遇到莫叢遠,直到她無所顧忌的大叫他的名字,直到被他摟在懷里那一刻,她才知道世界有一種情到深處身體相融的美好,難以言說。
正在回憶中,突然手機豪無征光的響了起來,她茫然的看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是自己的鈴聲,惹得侍應生一個勁兒的朝這里瞧,不難怪,這個小店以安靜而立世,在繁華萬丈的街市里添一種安靜祥和的寧靜,這樣突然鈴聲大作引起所有人注意也就不難怪了,她訕訕的笑了笑,拎著包出了店,才敢接通電話。
是蘇暖雪,足以讓她異常意外的一個人。
「蘇小姐,有事嗎?」顏如初聲音波瀾不驚,從最先听到蘇暖雪的嗓音時她心口一顫,隨之平靜下來,她與蘇暖雪,不再是從前,兩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何懼?
「顏如初,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你說過,不再糾纏陸北晨的,為什麼他會突然想起你,為什麼他會突然要跟我……」她的語氣很急,聲音卻染上莫名的涼。
「我沒有糾纏過他。」她矢口否認,畢竟她確定沒有跟陸北晨糾纏,除了那一次意外。
「真的嗎?顏如初,你不要騙我!」蘇暖雪的聲音突然尖利。
「放心,比起陸北晨我更在乎的是顏初死亡的真相,蘇小姐,都過這麼久了,那場車禍的線索你應該查到了吧!」顏如初話鋒一轉,陡然問起當日那出車禍。
「這個……時間有些久,我暫時沒有查出什麼。」蘇暖雪含糊的應了一聲,說實話,最近忙得心力交瘁她根本沒有時間去查當年的車禍真相,如果不是顏如初提及她根本忘了還有這回事兒。
「蘇暖雪,看來陸北晨在你心中沒有想象中的重要。」她冷哼一聲。
「只要你以後不出現在北晨面前,我幫你查清楚。」蘇暖雪咬牙切齒的說了句。
「好,我靜待你的好消息。」顏如初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聲音淡淡的像是說尋常話一般︰「暖暖,現在北晨已經想起我了,你也知道他一向是固執的人,我雖然不會見他,但是我保不準他到底會做什麼……」
果然,電話這端蘇暖雪神色大變,陸北晨是怎麼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當年蘇家出事的時候,陸北晨準備去幫蘇念雪,可是被陸父用計關在了書房里,連同門窗都一一釘緊,他瘋狂的捶打著門,弄得陸母眼淚暈了一重又一重,可陸父就是鐵了心的關著他。
他一氣之下在房里不吃不喝了兩天,鐵了心的要跟陸父較真到底,最後為了打開窗子十指磨的鮮血直流,開門的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要瘋了,抱著他都覺得全身寒涼,那一瞬間她比誰都害怕,她哄勸他喝了那杯有大量麻醉劑的牛女乃,他喝完,直言一句︰「我可以走了嗎?」
她點頭,可他沒走幾步卻撲通一聲摔在地上,她永遠都忘不了他那種眼神,瞪著她像是把人生吞活剝了一樣,她摟著他,輕聲哄勸︰「北晨,一切都會過去的,過去就好了。」
他終于閉了眼,卻心有不甘。
她不知所措,與陸母一起導演了那一出好戲為的是牽絆他的心,讓他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可她不知道,陸北晨的責任只有蘇念雪,一心一意佔了他內心的蘇念雪。
一切如她們計劃的一樣,蘇念雪闖了進去看到她和陸北晨赤luo在床,當時心高氣傲的她是接受不了一丁點兒背叛,她離開那一刻,陸北晨撐身起來,語氣如同沾了劇毒的藥︰「你滿意了嗎?蘇暖雪,你以為跟我上床我就會喜歡你嗎?我告訴你,不可能,我永遠死也不會喜歡你的。」然後他披起浴袍追了出去,留給她的是徹骨的絕望。
你有沒有這樣愛過一個人,你有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
愛他的時候可以為傾盡山河,恨他的時候可以讓他墜入地獄。
她從天堂墜入地獄,血肉模糊,可她卻不放心的追了出去,她親眼看到了自己的親姐姐把最愛的男人豪不留情的推下樓梯,看著他跌跌撞撞的滾下去,她厲喝了一聲︰「不要——」
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那麼多血,也從來不知道心會那麼疼,她慌慌張張的撲向他,把他摟在懷里那一刻,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再也沒有了光明。
可她知道,如果不是最後蘇念雪把他推下樓導致了他的失憶,他如果知道蘇念雪死的消息,他會瘋的,這一瞬間她又多麼慶幸陸北晨失憶過,她又多麼害怕他曾失憶過,無論哪一種都帶出深埋于心的恐懼,她害怕,渾身顫抖,雙手捏著手機那力度足以把手機捏碎,倏然扒開的回憶,血肉模糊讓人不忍再看。
她比誰都想忘記當年,可又比誰都害怕那一段回憶,她茫然的張了張嘴,眼前仿佛是男人血肉模樣的十指和鮮血直流的一張臉︰「我保證盡快找到線索。」
陸北晨,誰能比我愛你,誰能比我更在乎你,你看得到嗎?
看得到嗎?
「好,我再相信你一次。」顏如初淡淡說了一句,直接掛斷了電話,一通話結束,她才敢大口大口的喘氣,張開手感覺手心滿是濕意,陸北晨,這是你欠我的,陸家和蘇家欠我的。
她閉了閉眼楮,從內心深處卻炸出倏然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