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听聞自己收的這個徒弟能耐如此之大,不由暗喜,問道︰「方才那只虎見了你,怎麼就不動動,讓自在打他,何說?」
悟空道︰「不瞞師父說,莫道是只虎,就是一條龍,見了我也不敢無禮。我老孫,頗有降龍伏虎的手段,翻江攪海的神通,見貌辨色,聆音察理,大之則量于宇宙,小之則攝于毫毛!變化無端,隱顯莫測。剝這個虎皮,何為稀罕?見到那疑難處,看展本事麼!」
三藏聞得此言,愈加放懷無慮,策馬前行。
師徒兩個,兼之陳凡一行人一路前行,一直到了黃昏。
行者道︰「師父走動些,天色晚了。那壁廂樹木森森,想必是人家莊院,我們趕早投宿去來。」
三藏果策馬而行,徑奔人家,到了莊院前下馬。
行者撇了行李,走上前,叫聲「開門!開門!」
那里面有一老者,扶筇而出, 喇的開了門,看見行者這般惡相,腰系著一塊虎皮,好似個雷公模樣,唬得腳軟身麻,口出譫語道︰「鬼來了!鬼來了!」
三藏近前攙住叫道︰「老施主,休怕。他是我貧僧的徒弟,不是鬼怪。」
老者抬頭,見了三藏的面貌清奇,方然立定,問道︰「你是那寺里來的和尚,帶這惡人上我門來?」
三藏道︰「我貧僧是唐朝來的,往西天拜佛求經,適路過此間。天晚,特造檀府借宿一宵,明早不犯天光就行。萬望方便一二。」
老者聞言。打量了唐三藏幾眼,又看了陳凡與孫悟空幾眼,道︰「你雖是個唐人,這位小哥也不似惡人,那個惡的卻非唐人。」
小哥自然說的是陳凡,惡人說的卻是毛臉雷公嘴的孫悟空。
悟空厲聲高呼道︰「你這個老兒全沒眼色!唐人是我師父,我是他徒弟!我也不是甚糖人蜜人。我是齊天大聖。你們這里人家,也有認得我的,我也曾見你來。」
那老者道︰「你在那里見我?」
悟空道︰「你小時不曾在我面前扒柴?不曾在我臉上挑菜?」
老者道︰「這廝胡說!你在那里住?我在那里住?我來你面前扒柴挑菜!」
悟空道︰「我兒子便胡說!你是認不得我了。我本是這兩界山石匣中的大聖。你再認認看。」
老者方才省悟道︰「你倒有些象他,但你是怎麼得出來的?」
悟空將菩薩勸善、令我等待唐僧揭貼月兌身之事,對那老者細說了一遍。
老者卻才下拜,將唐僧請到里面。即喚老妻與兒女都來相見。具言前事,個個欣喜。
老者又命看茶,茶罷,問悟空道︰「大聖啊,你也有年紀了?」
悟空道︰「你今年幾歲了?」
老者道︰「我痴長一百三十歲了。」
行者道︰「還是我重子重孫哩!我那生身的年紀,我不記得是幾時,但只在這山腳下,已五百余年了。」
老者道︰「是有。是有。我曾記得祖公公說,此山乃從天降下。就壓了一個神猴。只到如今,你才月兌體。我那小時見你,是你頭上有草,臉上有泥,還不怕你。如今臉上無了泥,頭上無了草,卻象瘦了些,腰間又苫了一塊大虎皮,與鬼怪能差多少?」
一家兒听得這般話說,都呵呵大笑。
這老兒頗賢,即今安排齋飯。
飯後,悟空道︰「你家姓甚?」
老者道︰「舍下姓陳。」
三藏聞言,即下來起手道︰「老施主,與貧僧是華宗。」
行者道︰「師父,你是唐姓,怎的和他是華宗?」
三藏道︰「我俗家也姓陳,乃是唐朝海州弘農郡聚賢莊人氏。我的法名叫做陳玄奘。只因我大唐太宗皇帝賜我做御弟三藏,指唐為姓,故名唐僧也。」
那老者見說同姓,又十分歡喜。
行者道︰「老陳,左右打攪你家。我有五百多年不洗澡了,你可去燒些湯來,與我師徒們洗浴洗浴,一發臨行謝你。」
那老兒即令燒湯舀盆,掌上燈火。
師徒浴罷,坐在燈前,行者道︰「老陳,還有一事累你,有針線借我用用。」
那老兒道︰「有,有,有。」
老者即教媽媽取針線來,遞與行者。
行者又有眼色,見師父洗浴,月兌下一件白布短小直裰未穿,他即扯過來披在身上,卻將那虎皮月兌下,聯接一處,打一個馬面樣的折子,圍在腰間,勒了藤條,走到陳凡面前道︰「大哥,老孫今日這等打扮,比昨日如何?」
陳凡不由嘴角一翹,含笑道︰「像個行者。」
三藏也道︰「好!好!好!這等樣,才象個行者。」
三藏又道︰「徒弟,你不嫌殘舊,那件直裰兒,你就穿了罷。」
悟空唱個喏道︰「承賜!承賜!」
各各事畢,眾人或是歸寢,或是打坐休息。
次日一早,悟空起來,請師父上路,打坐修煉的陳凡也站起身來。
三藏著衣,教行者收拾鋪蓋行李。
兩人一猴正欲告辭,只見那老兒,早具臉湯,又具齋飯。
用過齋飯,三藏上馬,行者引路,陳凡跟隨,一路前行中,忽見路旁 哨一聲,闖出六個人來,各執長槍短劍,利刃強弓,大 一聲道︰「那和尚!那里走!趕早留下馬匹,放下行李,饒你性命過去!」
唬得那三藏魂飛魄散,跌下馬來,不能言語。
孫悟空用手扶起道︰「師父放心,沒些兒事,這都是送衣服送盤纏與我們的。」
三藏聞言,不由十分怪異的看了悟空一眼,道︰「悟空,你想有些耳閉?他說教我們留馬匹、行李,你倒問他要甚麼衣服、盤纏?」
悟空笑道︰「你管守著衣服、行李、馬匹,待老孫與他爭持一場,看是何如。」
三藏道︰「好手不敵雙拳,雙拳不如四手。他那里六條大漢,你這般小小的一個人兒,怎麼敢與他爭持?」
三藏說著,不由看了一眼陳凡,雖然孫悟空打死過猛虎,一時之間卻難以改變三藏的看法,孫悟空的身高卻是不高,又不如陳凡一直以來的高深莫測。
目光及身,陳凡不由笑著搖了搖頭,所謂眼界不同,看待事物的目光也就不同,唐三藏雖然是金蟬子轉世,十世修行的善人,但此時只是一個凡人,並無前世記憶,兼之優柔寡斷,太過善良,難怪孫悟空對他有些看不上眼。
有時候太過善良,又沒有主見,也是一種悲哀。
孫悟空卻是已經迎了上去,叉手當胸,對那六個人施禮道︰「列位有甚麼緣故,阻我貧僧的去路?」
那人道︰「我等是剪徑的大王,行好心的山主。大名久播,你量不知,早早的留下東西,放你過去,若道半個不字,教你碎尸粉骨!」
孫悟空聞言,眼珠一轉,笑道︰「我也是祖傳的大王,積年的山主,卻不曾聞得列位有甚大名。」
那人道︰「你是不知,我說與你听︰一個喚做眼看喜,一個喚做耳听怒,一個喚做鼻嗅愛,一個喚作舌嘗思,一個喚作意見欲,一個喚作身本憂。」
悟空笑道︰「原來是六個毛賊!你卻不認得我這出家人是你的主人公,你倒來擋路。把那打劫的珍寶舀出來,我與你作七分兒均分,饒了你罷!」
那賊聞言,喜的喜,怒的怒,愛的愛,思的思,欲的欲,憂的憂,一齊上前亂嚷道︰「這和尚無禮!你的東西全然沒有,轉來和我等要分東西!」
六人輪槍舞劍,一擁前來,照行者劈頭亂砍,乒乒乓乓,砍有七八十下。
孫悟空卻是站在原地,好不抵擋。
那賊道︰「好和尚!真個的頭硬!」
行者笑道︰「將就看得過罷了!你們也打得手困了,卻該老孫取出個針兒來耍耍。」
那賊道︰「這和尚是一個行針灸的郎中變的。我們又無病癥,說甚麼動針的話!」
行者伸手去耳朵里拔出一根繡花針兒,迎風一幌,卻是一條鐵棒,足有碗來粗細,舀在手中道︰「不要走!也讓老孫打一棍兒試試手!」
如此情景,卻是唬得這六個賊四散逃走。
六個凡人如何快的過孫悟空,被他趕上一個個盡皆打死。
孫悟空剝了賊人衣服,又奪了盤纏,笑吟吟走將來道︰「師父請行,那賊已被老孫剿了。」
三藏道︰「你十分撞禍!他雖是剪徑的強徒,就是舀到官司,也不該死罪,你縱有手段,只可退他去便了,怎麼就都打死?這卻是無故傷人的性命,如何做得和尚?出家人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你怎麼不分皂白,一頓打死?全無一點慈悲好善之心!這還是山野中無人查考,若到城市,倘有人一時沖撞了你,你也行凶,執著棍子,亂打傷人,我可做得白客,怎能月兌身?」
這一番長篇大論,陳凡听了不由搖了搖頭,唐僧善良的有些迂腐,著實不讓人待見。
悟空听了,無語的看了陳凡一眼,隨即有些不耐道︰「師父,我若不打死他,他卻要打死你哩。」
他與陳凡卻是同一個心思,有些不喜唐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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