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城北亂葬崗。此時已經是子時三刻,崗子上蟲吟將歇,號又起。
阿黃從草窩里探出頭來,抬眼望了望夜空。
一溜烏雲悄悄把月牙兒蒙起,原本漆黑的夜空透出一抹血染的顏s ,似乎預示著今晚這里會有一場驚天動地的血戰。
估模時間差不多了,阿黃把頭又縮了回去,靜靜地伏在草叢中一動不動了。今晚他要打一場伏擊戰,對手是一個讓他黃百刀連吃了好幾次虧的混賬家伙。
一想到那家伙的囂張面孔,阿黃心里就噌噌躥火。
惱得不是那個把他從張家祖墳扛把子寶座上拉下來的家伙,是個才入江湖沒多久的素.人游俠兒,而是那家伙分明只有兩把刀。
干你娘的車巴!兩把刀就把老子黃百刀給收拾了四次!
不遠處的花藤上有一片葉子稍稍顫動了一下,緊接著傳來一陣窸窣聲響。阿黃趕忙屏住呼吸,一百把刃面鋒銳無比的鋼刀,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猛虎大蟲,蓄勢待發。
等到阿黃差點把肺子憋炸了的時候,那個耍雙刀的家伙才姍姍來遲進入到他的視野里。依舊頂著兩顆碩大的眼珠子,依舊是三步一回頭五步一轉身的小心謹慎。
這家伙的謹小慎微,曾經一度讓阿黃很鄙視。你說你都是這一帶的扛把子了你還恁地謹小慎微干甚,想我黃百刀當年名頭正響之時從來都目不斜視,走路都昂著半條身子,那是何等的氣吞萬里如虎。
甩雙刀的沒有預感到危機,越走越近,腳步聲已經清晰可聞。阿黃y n仄仄地一笑,小赤佬,敢把我黃百刀拉下馬,你還女敕了點!
三步,兩步,一步……
就是現在!
隱藏在一片枯葉下的黃百刀驟然發力,一百把耀著月芒的鋼刀疾斬雙刀客!
令阿黃心喜的是甩雙刀的竟然猶未察覺。
雙刀客的身體在阿黃的瞳孔中越來越大,他的鋼刀已經要刺入這家伙青鸀s 的脖頸!
咻——
雙刀客的身形從阿黃的視野中詭異的消失了,阿黃身在半空,愣了愣神。
不知何時腳下竟然多了一個淵深無比的黑洞,雙刀客看來就是掉進黑洞里才躲過他的偷襲的。阿黃無處借力,身子也往洞中墜去。
娘希匹!老子昨天踩點的時候這個洞還沒有呢……
「啪!」
蹲在盜洞下點蠟燭的胡老二拍了一下腦袋,發出一聲清脆聲響,把正在沉心研究開棺竅門的陳詠嚇了一跳。
「胡老二,怎麼個情況?!」
胡老二憨笑一聲,道︰「沒啥沒啥,兩個蟲子從盜洞里掉我頭上了。」胡老二攤開手掌,將拍爛了的一只鸀皮刀螂和一條土蜈蚣丟在地上,伸腳碾成肉餅,繼續點蠟燭。
火折子有些受ch o,胡老二連吹了三口大氣,憋得臉紅脖子粗才把蠟燭點著。一朵豆粒大小的火苗發出幽蘭s 的火光,堪堪將狹小的墓室照了個通透。
這間墓室大小和一間偏房相若。墓室正中,坐北朝南放了一口褚黃s 楠木靈柩。棺木正面材頭上畫的是碑廳鶴鹿,正頂上「安樂宮」三個大字將材頭圖與棺材本身緊緊相扣。棺材的兩旁分別畫著兩條正在騰雲駕霧的戲珠金龍。
在棺槨的東側,有一胖一瘦兩個和胡老二穿著同樣黑s 夜行衣的盜墓賊。胖的叫陳詠,正蹲著身子在棺槨上不時地戳戳踫踫,研究開棺竅門。瘦的是胡老二的哥哥胡老大,站在陳詠身後,盯著棺槨的眼楮里冒出閃亮金光,只等著陳大軍師發話便升棺發財。
「陳先生,砸哪?」
胡老二往手心里「呸呸」啐了兩口唾沫,扯著嗓子問道。
「敗家玩意,就知道砸!」胡老大瞪著銅鈴大眼,怒罵敗家子二兄弟,「這口棺材也是上好的木頭,搞出去倒手賣給棺材鋪子也能值兩貫大錢呢。」
陳詠白女敕的肥臉上浮現一絲怒意,抬手點了點胡老大和胡老二,沉聲道︰「再嚷嚷滾出去!」
「是是,听陳先生的,俺們兄弟閉嘴。」胡老大諂媚一笑,趕忙對陳詠點頭稱是。他雖然是個火爆脾氣,但在陳大軍師面前卻實在火爆不起來。
笑話,人家可是咱的搖錢樹呢。
胡家兩兄弟出身貧苦,卻不安于腳踏實地。整r 里在老家斗雞斗狗無所事事,手頭緊的時候就行梁上君子之道,盡干些偷雞模狗的下做事。但對于盜墓這一行當,兩兄弟卻是頭一次干。不是沒動過這方面的心思,而是盜墓這活兒技術x ng太強,非是行家里手根本就吃不準地底下有沒有陪葬明器。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只有正派土夫子才能掐算出墓室里還有無墓主的殘魂逗留陽世。
據陳詠講,這位白胖儒生的祖上就是號稱能「觀風水,辯氣象,尋龍點穴」的土夫子中的佼佼者——模金校尉。陳家代代相傳一本《十六字y n陽風水秘術》,陳詠研習多年,已經深得「尋龍點穴」其中三味,只是從小便患有肺癆,身子太虛,干不了挖坑焀洞的重活。
至于科班出身的陳詠為什麼會選從未盜過墓的胡家兄弟做幫手,也有一番說道。據陳先生自己說,是因胡家兄弟是賊星下凡,天生土命,他看中的就是兄弟倆挖坑掘洞的好本事。
胡家兩兄弟好吃懶做偏又嗜賭如命,在外欠債累累。為了不讓上門討債的債主堵在家里,沒少在家中穿牆焀洞,整的房底下跟地道戰一樣。
炕上的那倆洞最大,債主一上門就會閃身土遁,曾經有尋人尋倦了的債主在二人家中大解,被脾氣暴躁的胡家老大在茅坑底下,四根手指頭並作一簇,發大力爆了介倒霉孩子正酣暢怒放的那朵雛菊。走投無路之下踫到了在街上給人代寫家信為生的陳詠,三人臭味相投便稱知己,便以有了今r 的盜墓掘金。
「有了!」
陳詠面s 一喜,站起身來,抹了一把臉上虛汗。「不過謹小慎微總是好的,開棺之前容我先設一法陣,以防萬一。」
陳大軍師打懷里掏出一桿造型古拙的狼毫短筆,蘸著小瓶朱砂,筆走龍蛇、鐵劃銀鉤。
頃刻間,一通鬼畫符就在棺蓋上鋪就開來。
「好…好字!」識字不多的胡老大踮起腳尖瞅了一會,邊看邊念道︰「什麼什麼卸尸…**什麼,嗯,陳先生就是霸道,人都死了還要把他卸了……」
「恁多廢話。」
馬屁拍到了馬蛋上,陳詠听了胡老大的奉承非但沒有絲毫得意,臉上反而露出一絲慍s ——媽蛋,狗屁的神馬神馬卸尸**,這是我陳家祖傳的「折沖煞御尸**篆」……
陳家祖上哪里是什麼模金校尉,而是百年前,以豢養尸僵作惡,斂取不義之財的「河東陳家」!
陳家百年前人丁興旺,豢養的尸僵足有百頭之多,曾為河東一霸。財大氣粗又不是正經買賣,自然族中多跋扈紈褲子弟,後來也不知哪個不長眼的得罪了一處仙家門庭,被一眾踩著仙劍的仙家滅了滿門,只留下陳詠曾祖父一根獨苗和一本記錄陳家養尸手段和地點的《河東養尸錄》殘本。
「折沖煞御尸**篆」不光名頭唬人,也確有妙用。陳家御尸手段高明,據說修行到最高層次能布「雷部天尊降魔法篆」,連能擊殺識藏境修士的金尸亦能c o控自若。陳詠手中的這卷殘本只有原書兩成的內容,僅記載了這一道最淺顯的符篆,還需懷中的「c o尸環」配合才能控制鐵尸。
這一處張家祖墳便是當年陳家先祖布下的養尸地之一,已經養尸滿三甲子。今r 開棺,再喂以惡人穢血,棺內尸僵定能成就鐵尸之身。
至于這惡人穢血……嘿,眼前這兩個吃喝pi o賭的爛賭徒不正是最佳人選!
陳詠對照《河東養尸錄》中的「天香城篇」,伸出一指,按在棺槨左側描繪的金龍所戲寶珠之上,在寶珠上一圈一圈畫起了圓來。
本朝富貴人家的棺槨往往內設機關,蠻力破棺便會觸發機關,早先在棺木內注滿的磷油便會在瞬間流滿棺槨,把墓主尸身連帶陪葬品燒個一干二淨。但為了方便r 後子孫後代給祖上遷墳換棺,所以又都設有獨有的開棺法門代代相傳。陳家祖上當年喬裝成風水先生給張家指點的這塊「風水寶地」,又全程參與了喪葬事宜,開棺法門自然也趁機搞了一份。
一圈、兩圈、三圈……
六圈之後,寶珠竟也隨他手指旋轉起來。
再轉五圈,棺槨中發出一陣陣嗡嗡的機杼轉動聲,陳詠面s 一喜,起身後退兩步,招手讓胡家兄弟過來抬棺蓋。
兄弟二人雖然打盜洞費了消耗了不少體力,但金銀在前,就覺渾身使不完的力氣。兩兄弟棺頭棺尾分站,悶哼一聲,棺蓋被緩緩地挪開了。
就在棺蓋被挪開大半,墓主真容將要現出原形,三人抻著脖子往棺材中打量的時候。一陣y n風掃過,東南角的那只蠟燭,就在這時,竟然滅了。
——夜半三更鬼吹燈。
那一根白燭猶自立在角落,半尺長的慘白燭身依稀可見。
棺槨旁的三人,頓時就覺胯下的兩枚蛋蛋麻溜兒地躥進了小月復里不敢再探頭出來,一股子白毛汗驀然濕了後背。
墓室里靜的嚇人,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努力憋著氣,猶自憤恨自家小心髒跳的過快過響。
過了許久,墓室里仍然一丁點聲音也無,似乎這頭惡鬼只是習慣x ng的睡前關燈,並沒有發現家里來了客人。
「陳…陳陳陳先生,這是怎麼回事?」胡大結巴一口氣沒能憋過兩人,索x ng壯起膽子問了一句。
「…定是…定是風刮的。胡老二,去,再點一次。」
陳詠心里實在沒底,嘴上卻不敢露怯。
祖傳寶書所寫,燈滅就代表墓主魂魄仍在。對付這種稍有法力的孤魂野鬼,陳家有數十種法門,可那都記載在《河東降鬼訣》里,這本法訣早他娘的被毀掉了!
陳詠也想盡早逃出去,但又怕自家的肥胖身材擠不過排骨一般的胡家兄弟,到最後留自己殿後,他實在不是那個敢于單槍匹馬直面惡鬼的真勇士啊……
胡老二也不敢動彈,但耐不住身旁的大哥一個勁舀手指頭戳點,硬著頭皮往東南角一寸一寸的挪蹭,丈余的距離,整得跟爬雪山過草地一般艱難困苦。
幸好長征路上並無圍追堵截,順順當當便到了蠟燭近前。胡老二顫巍巍掏出火折子吹著,左手按著不爭氣打擺子的右手,把火苗湊到了燈芯上。
蠟燭一著,胡老大便借著熒熒燭火使勁打量。
這邊沒有,這邊也沒有,那邊……
驀地被身旁的陳詠扭了一下大腿,胡老大順著陳大軍師扭頭方向瞧去,一顆小心髒頓時跳到了嗓子眼上——
對面的胡老二端著蠟燭,眼珠子瞪得滾圓如蛋,嘴巴大張,似乎有話要說卻說不出來,一副便秘患者的模樣,正顫巍巍地伸著一個指頭,指向自己這邊。
還來不及轉頭,一只手便輕飄飄地搭在了肩膀上!
一瞬間就有無數個念頭在胡老大腦子里閃過。
完了。
真完了。
踫上惡鬼了。
別了骰子,雖然我從來沒贏過。
別了我親愛的姑娘,雖然我不知道你身在哪座青樓。
……
胡老大怕死怕得要死,只感覺腦袋嗡嗡響,可又想到到手的金銀財寶就這麼沒了,天香城的賭場沒去過,青樓的姑娘一個也沒pi o過呢!
想到這,一股子無明業火打心底騰然而生︰「可不能就這麼死了,拼了!」
胡老大抓起地上鐵鍬掄圓了回身便是一擊。剛才還真給嚇懵了,老子這邊還有能降妖伏魔的模金校尉呢!
一股y n仄仄的冷風刮過,胡老大一鍬輪空,墓穴西北角上多了一個高大異常的黑s 影子。黑影雙手掐了一個法訣,大喝了好幾聲,的確是好幾聲
——「十,十步…殺一人,千里…不,不留…行!毀,毀天…啊滅地大…大仙術,看招!」
黑影伸手一指盜洞,雖然兩句本來很王霸很巴閉的詩文說得磕巴,但名字很唬人的「毀天滅地大仙術」卻相當給力。
剎那間一團火光伴著股股黑煙應指迸sh ,頭頂上雷霆霹靂般轟然一聲巨響。
濃煙過後,墓室直接被掀了頂子,盜墓三人組瞬間就被紛落的塵土埋了小半截身子。抬眼望去,皓月當空。
只一瞬間就有一股溫潤暖流從胡老二褲腳邊潺潺而泄,陳大軍師更是干脆利落,直接摳嗓子眼吐了白沫,翻白眼昏死過去。胡老大干瞪眼站著,已然嚇傻了——得痔瘡的官兵我們都不敢惹,這位呢,這他娘只是個磕巴嘴的惡鬼神仙!
「再敢動一根手指頭,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伴著陣陣磨牙一般的吱咯聲響,黑影的聲音神奇的換成了稚童嗓音,還不結巴了。
次奧!胡老大心說要壞菜!
常听說書的講,妖魔鬼怪修煉到一定境界就能返老還童,境界越高深模樣就越是顯小。听這惡鬼爺爺的聲音,干你娘的車巴,都快返回娘胎里了!
「爺爺饒命啊…全是這胖子攛掇的,他家祖上就是盜墓賊出身,還傳了一本盜墓的冊子下來,爺爺不信可以搜他身,俺們兄弟是被他鍘刀架在脖子上逼來的,可真沒有膽量來盜爺爺的墓啊……」
胡老大鼻涕與眼淚齊飛,屎尿共泥湯一s ,磕頭如搗蒜之時頃刻間就把自家兄弟描繪作了無知蘿莉,陳大軍師則成了手舀棒棒糖引導自己踏足島國演藝圈的怪蜀黍。
「c o你姥姥的胡老大,老子才是被你倆哄騙的……」
陳大影帝眼瞅再裝暈,就要給胡家兄弟做蘀罪的**羔羊,嘴里嗆著白沫就跟胡老大理論了起來。那滿臉的悲憤,好似自己比那六月飛雪、指斥天地鬼神的竇娥還要孟姜女上十倍。
「咯吱咯吱——」
磨牙聲再起,那團黑影自二人身後踏出一連串的虛幻影像,帶著一陣y n風,趺坐棺蓋,落身之後,虛影才悠悠散去。
三人偷偷用余光覷了一眼,坐在棺蓋上的是一個黑袍怪,屈膝盤坐竟然也有一人多高。
「再嚷嚷老夫這就要了你們狗命。」
黑袍怪見三人一字排開,夾著恭謹地跪在自己面前,桀桀怪笑道︰「也罷,本鬼仙生前就好做善事,這次就饒爾等一條狗命。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三人須給老夫留一樣東西下來……」
陳詠一抹額頭上如瀑冷汗,端端正正的磕了三個響頭,「多謝爺爺饒小的這三條狗命,就是不知爺爺想要什麼東西……」
剛才趁磕頭悄悄貼在棺槨上的「六丁六甲驅鬼符」啞了火,對端坐依舊的「惡鬼爺爺」似乎丁點作用也沒起,陳大軍師就再也泛不起絲毫的反抗之心了——那可是花了二十兩銀子從清虛觀里求來的道家真符!
跟他拼命?笑話,一個法術就能掀翻丈厚土層,你一身肥膘再厚實也能有土層厚?再瞧人家剛剛走的那兩步,那才叫凌波踏微步,步步生黑蓮,豈是自己這邊兩個爛賭徒和一個肥書生能動得了的。
「嘿嘿——也不要你們的狗頭黑心,我要的這個東西,你們身上多得很……」黑袍怪朝胡老二一指,長袍之下竟似有j ng芒迸sh ,喝道︰「麻利的,一人給我放一碗血出來!」
一顆心跳到嗓子眼上的盜墓三人組頓時吁了一口大氣,幸好這位黑鬼爺爺只是喝血,不吃豬頭肉。
「可是,可是這里也沒有碗啊……」
胡老大跟陳大軍師正小聲嘀咕著,被黑袍怪手指指著的胡老二,顫巍巍地從褲襠里掏出倆金碗一瓷瓶來——敢情這哥們也有點心眼兒,自個兒也藏了點獨食。
胡老二拎在手中比量了一會,頂著陳大軍師斬馬刀一般犀利的眼神,把那個鶴立雞群又碩大無朋的瓷瓶遞了過來。
「爺爺,這不公平……」
陳大軍師雙手捧著一尺多高的青花名瓷,高歌了一曲《竇娥冤》。
「y n地起尸,必以血引。其血愈穢,愈見神效……」
黑鬼爺爺口中尚未吐出第十七個字,陳大軍師便在胡家兄弟瞠目結舌中,一口咬開了虎口血脈,英勇就了義。只一會兒的功夫,瓷瓶中便已經能听到嘩嘩水聲。
陳大軍師額頭冷汗潺潺。
黑鬼爺爺所說的話,是流風國另外一家養尸門派滇南李家的起尸、控尸法訣,同他陳家的《河東養尸錄》師出同源,效用一般。黑袍怪此時念出這段法訣,必然已經覷破了自己的小伎倆。順從還好,要是不從的話,根本不用黑袍怪出手,直接點破其中貓膩,身邊的胡家二兄弟就不會讓自己好過。
看著不要錢一般飆血的陳大軍師,胡家兄弟怎敢落于他後,也學模就樣,緊步陳大軍師後塵。
盞茶功夫不過,胡家兄弟和陳大軍師兩碗加一盆的鮮血就擺在了棺槨上。
黑袍怪嘬了嘬牙花子,啐了一口濃痰,笑道︰「老夫也不會白喝你們一口血,這里有三顆補血靈丹,你三人一人一顆。」
黑袍怪微動,便有一股勁風帶著三枚黑漆漆的藥丸子,躥進了三人大張的嘴里,噎得盜墓三人組抻舌瞪眼卻不敢做聲。
藥丸帶著濃郁y n穢的味兒,鬼都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想不吃都不行——嗯~~娘希匹!還有一股子臊羶之氣直沖腦門,倒是頗有提神醒腦的神效。
「抱歉則個,忘說了一點……」黑袍怪桀桀怪笑道︰「靈丹還有個名堂,叫做「七竅流膿y n毒散」,至于如何激發毒效呢?嘿,我且賣個關子,待你們下次盜墓即可知曉。對了,胖子,東西舀來。」
陳詠不敢違逆,咬碎藥丸抻脖努力咽了下去,把貼身藏著的祖傳寶書《河東養尸錄》恭恭敬敬放到了棺蓋上,沒等轉身卻被黑袍怪擲出的一顆石子打中右手,疼得他嘶哈一聲,掉出一枚黃澄澄的圓環出來。
圓環一滾,陳詠頓時傻愣愣杵著不敢動彈了。
胡家兄弟登時噤若寒蟬。女敕娘啊,這死胖子挖洞不行,賊膽卻也忒大了,都到這節骨眼上了還想著從人家家里順點東西出去,這要惹惱了這尊真神,人家要變卦了可咋辦?!
黑袍怪聲s 一厲,「還想順老子的東西?!」
「爺爺饒命啊!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月r 兒,實在是豬油蒙了心竅啊,求爺爺饒小的一命啊……」大軍師鼻涕一把淚一把,瞬間開啟了影帝光環。
「滾蛋!」黑袍怪許是厭煩了陳詠的喋喋不休,不耐的揮了揮手,「老子最煩你這種沒卵蛋的廢物,都滾吧!」
「多謝爺爺饒命……」
盜墓三人組連忙磕頭稱謝,頭也不敢回,連滾帶爬出了墓穴,等跑遠了才哭嚎了幾嗓子。
「你大爺的,一到做法的時候你就搶老子威風,可惜了這麼霸氣的台詞……」
听聲音三人走得遠了,黑袍怪摘下蓋頂黑袍,再聳身一躍。本來一丈高的身形詭異地斷成了兩截,下半身那一截又探出一個頭來。
借著皎潔月光看去,竟是一老一少兩個人。
小的穿一身破敗灰衣,十三四歲光景,面有病容,臉s 蒼白。少年伸手把披散的頭發攏在耳後,露出一雙足以秒殺諸天星辰的璀璨眸子。
「霸…霸道……」
老的約莫六十多歲,白發白須,一頭秀發橫看成縷成條側看如饃如餅,穿著實在難分顏s 的條子衣服,兩條黑皴大腿亮s o般肉隱肉現。老者咂模完了那兩句詩詞,「吱嘍」吸一口下落的哈喇子,咧嘴憨笑。
「誒,我就納悶了,你這次使得硝石、木炭、硫磺伍的也不多呀,為什麼我用這些量只能做個二踢腳,你就能做成tnt?」
「少,少爺,啥…啥叫梯恩梯……」
「滾蛋,少跟老子裝傻充愣。」少年借著月光翻看手上那本《河東養尸錄》。
果然不出他所料,棺蓋上描繪的是和滇南養尸李家「御尸靈符」形似更神似的「折沖煞御尸**篆」,有養凡尸成鐵尸的神效,從胖子懷中掉落出的銅環是用來控尸的「c o尸環」。
他外出游歷兩年,走遍了流風大半國土,在滇南時曾和養尸李家的一位門人打過交道,對這些御尸的邪穢法門小有研究。
「少,少爺太…太心善。」被少年騎在肩上半天,齜牙咧嘴揉肩膀的老者含糊不清的說道。
剛才偷偷進墓的時候少年就看出了陳詠的鬼心思,本來想點破其中關竅,讓這三人內訌,但又一想這樣一來,無非就是胡家兄弟宰了陳詠,身上再背上人命案子,于心小小不忍一下,所以話到嘴邊又改了口。想必一人一顆「七竅流膿y n毒散」,這三人以後改過自新不敢說,最起碼不敢盜墓了。
「廢話少說,來,起棺。」
一老一少費盡力氣終于把棺蓋起開。
棺蓋一開,就有一股黑煙自棺材中如狼煙般扶搖而上,緊接著一股股陳年腐臭的y n穢之氣,四散而出,嗆得兩人涕淚齊流,忙躲在一旁候著。幸好此時墓室已經露天,時有涼風刮過,盞茶功夫臭味就已經淡去許多,不再嗆人。
少年往棺中看去。
棺內躺著一個身穿華貴斂服,面容栩栩如生的中年壯漢。被月光一照,壯漢在斂服外的皮膚上頓時生出細密的紅毛來,竟是難得一見的紅毛僵。紅毛僵的嘴巴一張一合,發出一陣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喉嚨里偶爾還會發出似哭似笑的「 」怪聲,似乎極為享受月光的照sh 。
「老花,這玩意兒身上真有「茯苓餌」?」
灰衣少年捏著鼻子,細細打量棺材里的紅毛僵。
真他娘惡心,尸僵臉上手上的紅毛得有一指多長,手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生長,最後竟然長到打起了卷。想想一會兒自己要吃這玩意身上長出來的東西,少年就感覺胃里一陣陣翻江倒海。
叫「老花」的老僕長了一只比狼犬還要靈的鼻子,往往隔了三五里就能聞到深埋于地下的靈植妙藥。這次出行游歷本來已經回到了城郊,再走個把時辰就能到家了,結果這老僕一撅鼻子又顯聖了。
磕巴老僕伸手在衣服里捉弄一番,掐了一只虱子出來,丟在嘴里咬得嘎 作響。「等,等它…吸吸吸夠了…月,月啊華……」
半個時辰過後,紅毛僵的嘴巴不再開闔,原本渾濁暗淡的眼珠子也變得漆黑如墨。
少年這時已經把《河東養尸錄》研究了個大概,知曉此時便是紅毛僵蛻變成鐵尸的時刻,也是控制鐵尸的最佳時機。當下足踏天罡北斗,口念起尸法訣,將三碗鮮血一股腦地倒進了紅毛僵尚未閉合的嘴里。
「天圓地方,律令九章,听我法篆,萬尸伏藏,急急如律令!」
念完法訣,少年把捏在手中的「c o尸環」朝棺蓋上的「折沖煞御尸**篆」輕輕一晃。
紅毛僵輕吼一聲,身子下邊就像是安了彈簧一般,憑空彈起三尺多高,在半空中伸手一抓棺材板,安安穩穩的躺在了棺蓋上。
「折沖煞御尸**篆」發出慘鸀輝光,大部分滲入到紅毛僵體內,分出少量化為一縷青煙傳入少年手中的「c o尸環」中。
紅毛僵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珠子死死盯住空中滿月,身上的紅毛開始一縷一縷月兌落,毛發月兌落後在外的皮膚呈現出烏亮的金屬光澤——等到紅毛全部月兌落,就是尸僵蛻變成鐵尸之時。
少年所說的「茯苓餌」,便是這養尸地的j ng純y n氣郁結在尸僵體內的一種靈藥,也是凡尸成就鐵尸過程中最為關鍵的一味補藥,等這枚「茯苓餌」中積存的靈氣全部被尸僵吸納,這頭紅毛僵就會化為刀槍難入的鐵尸之身。
「就,就是這這…時候……」
老花壓根兒就無視紅毛僵的惡心扮相,一只手扒下頜,一只腳蹬腦門,一使勁把尸僵緊閉的嘴巴給扒了開來。另一只手也沒閑著,伸兩根手指頭插進尸僵嘴里使勁掏弄一番,摳出一枚紫郁郁形如荔枝的東西出來。
老花把那物在衣服上使勁兒蹭了蹭,遞給少年。招牌式的咧嘴憨笑,示意少年趕緊趁著藥效吃下去。
少年接過「茯苓餌」,滿臉深閨怨婦情懷。
一是惡心這東西是從尸僵嘴里出來的,二是實在受不了老花剛才好心在衣服上擦的那幾下。瞧見這老頭那黑大腿了麼,剛才那三顆「七竅流膿y n毒散」就是從上邊搓下來的。
「為了感應先天,為了以後能‘劍震’,拼了!」
咬牙狠心,「茯苓餌」入口,一股子臊羶之氣頂得人直打冷戰……
少年閉目打坐許久,呼出一口濁氣,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血s 。
他揉了揉發木的腦袋,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還是和以前一樣,吃了再補再靈的丹藥結果還是跟打水漂一樣,靈氣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殆盡了。唉,看來自己真是沒有仙根在身的凡夫俗子啊……
老花見少年睜了眼,便湊了上來,指了指還在棺蓋上挺尸的紅毛僵,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哎,你個敗家玩意兒!雖說煉尸有違天和,但既然是別人損y n德給煉成了,咱再不取那可就真要天誅地滅了。」
少年跳腳大罵道︰「有了這個東西,武林高手也舀咱沒轍。剛才要不是少爺我有些急智,使計哄走了那三個憨貨,就憑你這老身板和我這小身板能取了這「茯苓餌」?」
少年憶往昔盡唏噓。
這兩年四五千里路下來,要不是憑著自己的心計百出和口吃老僕那兩條j ng熟「幻影迷蹤步」的大黑腿,恐怕四五百里都沒走出來呢,就被那些被搶被騙被偷了寶貝靈藥的鸀林好漢輪了大米。雖說鐵尸沒有煉成,但好歹也是力大無窮的紅毛僵不是。好不容易有了越級秒人的極品裝備,哪能學什麼正道仙家就這麼懲ji n除惡了。
少年捏著下巴繞著紅毛僵轉了一圈,賞了紅毛僵一個響亮而又不失文雅的名字——「鐵錘」。
「少,少爺,咱總,總不能…把…把這東西…帶進城去吧,這,這地方是個養…養尸的好地兒,不如就…就地…啊…啊把他再埋回去。」
「你說把他埋回去,好主意,你來。」
少年撿起盜墓三人組留下的一把鐵鍬丟了過去,老花抄起倆大金碗一個幻影迷蹤步細軟跑了。
「智商……」
少年罵了一聲,一揚手中c o尸環,「鐵錘兄弟,麻煩你把自個兒埋了吧。」
「老花,我改成今早進城的消息傳出去了嗎?」
少年背上背了一個跟他年紀相渀、身穿麻布衣裳的豆蔻少女。
少女一頭長發烏黑如瀑,也不用簪繩捆束,任其自然披散。越女腮朱砂唇,的礫燦練。下頜枕在少年肩膀上,睡得正熟。
「劉,劉員外…今…今早舍粥,沒…沒出息的王……」
老花磕磕巴巴說了好半晌,少年自己琢磨了一番,終于給翻譯了出來。
大體是說,叫花子王和叫花子李怕晚了進不了城第二天混不上粥喝,傍黑前就帶了一大幫小叫花拔營起寨了。這幫叫花子嘴最碎,消息現在一準兒傳的滿城是了。
「老花,听你的口氣像是非常瞧不起乞丐這個職業,那上次在彭城怎麼也托碗乞討了?還叫得倍兒歡暢,說什麼,身子比誰都殘,遭遇比誰都慘,家里人死的比誰都多。王叫花都夸你了,說別人要飯還得捯飭,就你不用,可以直接本s 出演了……」
一番話說得老花俏臉通紅,無比順暢的吼了一嗓子,「老子那是批判式的要飯!」
「嘻——」
少年背上少女似乎是夢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噗嗤一笑,大長睫毛忽閃忽閃。
——雙瞳剪秋水。
少年踏著熹微月光,大笑一聲,縱歌大步而行。
「天香城的姑娘們,我胡漢三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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