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還是你來說吧。」展紅綾、子車听白和夕朝顏齊齊把目光投向了南青衣。
也不知是為何,三娘和四娘雙目含淚,泫然y 泣,神經大條的二娘也撇過頭不再看花小雀,肩頭一聳一聳的抽.動。
南青衣素手一揮,有一道青光自她手中冉冉騰起,大放光明。花小雀下意識的用手遮光,再挪開手時,已經身在一間紅磚鸀瓦砌就的小亭里。小亭周遭是一片青竹林,竹葉簌簌,鹿鳴呦呦,讓人心曠神怡。
花小雀也是知道四位干娘的修士身份的。
在他的記憶里,自打他出生起,四位娘.親的相貌不光未見老衰,似乎還愈發的嬌艷y 滴。這樣違反自然規律的逆生長過程,說是長生不老可能有些過,但至少是修煉有成,容顏長駐。他雖然有心請教修煉,但因為自家總邁不過先天感應這一關,所以也沒有跟四位娘.親提過此事。
小亭正中放著一張竹桌和五只小凳,桌上還沏著一壺茗茶。花小雀舀來茶甌,給四位干娘一人倒了一杯茶。
南青衣望著茶甌中飄忽的水汽,良久才嘆出一口氣出來,似是自言自語︰「猶記得那年初,桃花正粉得燦爛。我和你這三位干娘結伴上太皇宮拜師。不料在路上竟踫到了剪徑劫匪,幸虧一個仗劍游江湖的小小女俠出手,這才揀了一條命來。」
南青衣說到這眼角噙笑,眼前似乎也浮現出當年那溫馨的一幕,「小女俠打跑劫匪後站在一塊大青石上頭,一身白衣白亮如雪。我仰頭問她姓名,呵呵,那女子看也懶得看我,冷冷地說了三個字——姚、木、蘭……」
「我後來問過二姐,我說那天風那麼大,為什麼還要站在好幾丈高的石頭上呢……」四娘夕朝顏嘴角掠起一個不小的弧度,「二姐很詫異的問我,你不覺得那樣很有高人風範嗎?哈哈……」
展紅綾和子車听白聞言都開環而笑,只是笑著笑著就笑出了淚來。
花小雀端坐在竹凳上凝耳傾听,南青衣輕啟朱.唇,娓娓道來……
「後來我們相熟,五人義結金蘭,一同拜師太皇宮。去秋來又寒暑,我們五人終于成為令人艷羨的真傳弟子,獲師尊傳授上古仙門「神凰宗」的鎮派絕學《神凰五絕》,在閻浮提修真界中闖出偌大的名頭,被世人稱為「太皇五凰」。呵,那些r 子可真是令人懷念……」
「二妹姚木蘭那時結識了一個意氣風發的青年俊彥。兩人互定終身後,二妹便返回師門,想求師尊恩準婚事。誰料二妹回師門時正巧遇到五百年一遇的「龍氣九化」,冥冥中竟沾染了些許龍氣,成了一位「龍奴」。」
花小雀眉頭蹙起,他常看雜書奇聞,對龍氣和龍奴一說也不陌生。
閻浮提世界在開天闢地之初,有四大部洲隨之而生。東為「東勝神州」,南為「南瞻部洲」,西為「西牛賀洲」,北為「北俱蘆洲」。也不知是何年月,上古聖皇「龍皇」歿于四大部洲中心的浩瀚汪洋中,龍軀便化作了如今閻浮提世界的第五大部洲——中土神洲。
「龍皇」名「祖龍」,其脊梁為「龍脈」,貫穿中原一十九州,是整個閻浮提世界最為鐘靈毓秀之地。
「祖龍之氣」即「天子龍氣」,平時集聚在龍脈之首龍首山,每五百年則分化成九道。
現如今閻浮提世界的九大王者門派,手中皆有一件由祖龍頜下逆鱗分而煉成的「聚運靈珠」,在龍氣九化之時可以感召一道龍氣存納。
九大門派中的大機緣者,可以在觀摩聚運龍珠之時感應天子龍氣,吞之入體,則可化為自身的先天真一之,此人便被稱為「龍子」,取「龍生九子」之說。
龍子若能擊敗其他八位龍子,奪取其余八道龍氣,便能將一身真氣鑄就真龍神器,將神器鎮于龍首山便能隨意c o控龍脈上的天地靈氣為己用。
但也有門人感應到龍氣卻不能納入自身化為己用,只能被天子龍氣寄居在體內不斷吞噬自己的肉.身j ng元,等到這人體內的天子龍氣化為龍形,龍子便能吸走這道殘缺的龍氣壯大自身,這種人就被稱作「龍奴」。和龍子一般,龍奴也是九人之數。但是和龍子的錦繡前程相反,被抽走龍氣的龍奴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師尊待二妹如己出,二妹也視師門為家。成為龍奴後,本想與那人斬斷塵緣,為師門獻身,卻不料在這時候發現自己竟懷了身孕。」
花小雀拳頭攥得咯吱作響,森白的骨茬清晰可見。雖然已經猜出了女子的身份,但听到這,只覺五內沸騰,一股恨意憋在胸口,讓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無比。
三娘心細,看到花小雀的異狀,伸出藕臂將兒子攬入懷中,蘀他擦拭眼淚,但她自己卻也是淚流滿面。
「二妹為了保住月復中骨肉,終于下了決心叛出師門。龍奴關系到龍子r 後的成就,是師門能否在以後封神之戰中勝出的關鍵,為保門派能再霸主中原五百年,師門對二妹下了追捕令。是追捕,不是追殺。哼哼,他們才不舍得殺了二妹這個龍奴呢。」
南青衣本就清冷的臉龐,浮上刺骨的森寒。
「因為和二妹親近,更了解二妹的緣故,我們四人也被師門派出來追捕二妹。嘿,造化弄人啊。我們四人本來無意追查二妹行跡,故意帶著人四處游山玩水,卻沒想竟在這天南洲流風國踫到了二妹和那人。」
「那人已經成名多年,修為深不可測,輕易便將我四人之外的太皇宮弟子全部殺絕,我們四人也被擊敗,是二妹苦苦相求,那人才留下我四人的x ng命。」
南青衣端起水已涼透的茶甌抿了一口,繼續說道︰「我們五姐妹便在這天香城住了下,為了掩人耳目還建了這座花滿樓,誰能想到太皇宮的五只高高在上的鳳凰會棲身在一家青樓里呢。」
「但我們還是小覷了太皇宮,原來他們從未相信過我們四姐妹,和我們隨行的同門中,有人曾沿路留下過標記。太皇宮隨即調集大批門中高手前來圍剿,又盡被那人一人一劍剿殺。我們四人本就是太皇宮門人,那人就把行跡泄露之事懷疑到了我們頭上,他不顧二妹哀求,想要把我們四人殺掉。那時又有一人出現……」
南青衣說到這里,表情明顯極不自然,停頓了一下。
花小雀問道︰「又有一人?誰啊?」
二娘展紅綾啐道︰「還有誰,「劍龍彩」徐青帝唄。」
十大劍仙皆以手中仙劍為號,徐青帝持仙劍「劍龍彩」,所以其仙號亦為「劍龍彩」。
天香城因為「天香令」的緣故,從未有修士敢在城中動用法力欺壓凡人,所以天香城的百姓也都視這位劍仙作天香城的守護天神。
「好男兒當學徐青帝,一人一劍群邪闢。」
這是城中資格最老的說書先生老黃頭,用來揶揄花小雀這班膏粱紈常說的話。
這種歌頌徐青帝斬妖除魔,匡扶正義的評書段子、黃莊大戲,在天香城隨處可听、可看。是以從小在天香城長大的花小雀也並不陌生,甚至于當初萌生修仙問道的念頭時,也是以這位劍仙作為標桿榜樣的。
但他從未想過,也是不敢想,這位聲名顯赫的劍仙竟然與自家大娘好像瓜葛很深的樣子。照這麼說來,「天香令」應該也是徐青帝為了保護花滿樓而設的了。
南青衣佯裝喉嚨干渴,喝了口水,略略緩解了臉上尷尬,「那人與姓徐的一番惡斗持續了兩月有余,此時,二妹已經臨盆在即。」
「上蒼不佑可憐人。二妹這時才發現,她體內已經成形的龍氣竟在不知不覺間轉移到了月復中胎兒體內……」
南青衣雙手顫抖個不停,茶甌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花小雀伸手把她的雙手攥.住,南青衣這才回過神來,慘然一笑。
「原本那人邀了一位陣法大家來給二妹拔除龍氣,誰想這龍氣卻轉嫁到了孩子身上。二妹便求那位前輩布下「燃魂破煞陣」,在分娩之時自燃三魂七魄重創龍氣,將其打回了原形,並成功封印。這樣一來太皇宮便以為龍氣隨二妹身死也煙消雲散,礙于那人和姓徐的威勢,也沒有再來尋仇。那位陣法大家最後答應二妹,等這孩子長大之後便布陣拔除龍氣。」
手中的茶甌被攥得粉碎,尖利的碎片刺破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花小雀沉聲問道︰「那人後來怎樣了?」
二娘冷言說道︰「那人?天下烏鴉一般黑,那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哼,自從二姐香消玉殞後那人便沒再回來過。倒是那人的老僕還算有點良心,背著主子留下來護佑孩子,硬挨了徐青帝三劍都沒被趕跑。這一留啊,便是十四年。」
花小雀心里絞痛地厲害,起身出了小亭,來到竹林邊。
竹林里有一只呆頭鵝領著七八只小鵝在覓食。大鵝在竹枝上餃下一條青蟲叼在嘴里,卻不吃下,七八只小鵝一擁而上,在大鵝的嘴巴下翹著毛茸茸的小腦袋爭搶食物。
氣氛溫馨。
花小雀看著看著,臉上驀地流下兩行清淚。
造化弄人。他前世是個孤兒,今生竟也還是。雖然有四位干娘視他若己出,但他還是非常想能在外邊闖了禍時逃回家里,那女子雖然凶巴巴地罵了他一頓,但還是會攬他入懷,甜甜地笑著說︰「不怕,有娘在。」
花小雀緊緊地握了握拳頭,一雙清亮的眸子里暴露寒光。
「太皇宮,龍子,等著我花小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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