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那清冷而朦朧的月光中一個背影靜默而頹然的倚著蛟龍族族長書房門前的柱子,久久呆滯一言不發。
一陣陣微風撩起他的如月色般潔淨的衣擺,拂過他那略帶歉疚神情的臉龐,他的喉結動了動,原本微微啟開的薄唇此刻抿成了一條線,他輕輕嘆了口氣,垂下眼簾盯著自己的鞋尖回想起了前天的事。
那日宮凝將玄冰台塞給了他,那日宮凝為了讓他平安的回到蛟龍族自願做了炎魔族的人質。
盡管,他一早便知道了宮凝的選擇,知道宮凝會義無反顧為了宮祺的留在炎魔族,但是在那一刻,他還是無法贊同宮凝的決定。
盡管宮祺也曾經是蛟龍族的人,盡管他與宮凝自小感情一直很好,但是他叛離蛟龍族卻是不爭的事實。
他不放心將一直當做親妹妹疼愛的宮凝交給宮祺,盡管,那是宮凝自己的選擇。
「宮陽哥哥,回族之後替我跟父親說一聲,日後若是有機會,我一定會回去看他老人家的。」
「許久之前,我親眼看著宮祺哥哥走出了蛟龍族,那時的我太過懦弱,沒有能勇敢的為他做些什麼,因為如此,我和他錯過了那麼久。其實我去南陸只是想賭一賭,我和他的緣分是否還存在,結果我真的在南陸見到他了,我相信,這是上天注定好的,我和他的緣分,所以,我不會再放過這次機會。」
「你知道嗎?我有預感,如果這次再錯過,那麼我可能會再也見不到他。」宮凝那雙美麗的眼楮籠上了水霧,淒然的神情下說出的話卻那麼的堅定。
然後,在他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宮凝便握住他的手,將妖力全部灌輸入玄冰台,而後將他重重的推了一把。
在那一瞬間,他看見宮凝被炎魔族長下令捆了起來,然而她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恐懼。
借著玄冰台那瞬間迸發的力量,他月兌圍了,甚至直接被那股力量帶出了炎魔族數十里……
而後他只好趕緊帶著玄冰台回了蛟龍族,因為太過擔心宮凝他一路狂奔,將原本應該行進三遂的路程縮短到了短短一天。
就在他終于看到蛟龍族飛揚的旗幟的時候,他終于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公子你醒了?」這時一個人影大步的朝著宮陽走了過來聲音中帶著欣喜,然而借著月光他看清楚宮陽臉上那古怪的神色他忽然有些擔心。「你怎麼了?」
宮陽被這麼一喚他回過神來,大約在一個時辰前他總算醒了過來,于是趕緊跑來準備找族長,但是走到門口卻怎麼也沒勇氣敲響那扇門。
他忽然有些害怕面對族長,一想起族長當時那信任的眼神他就覺得十分羞愧。
他握緊了衣袖,感覺懷中的玄冰台滲出的寒氣似乎正在慢慢的浸入他的皮膚。
「我沒事。」宮陽看了看一臉關切的宮凱而後別過臉去。
「對了,宮凝小姐怎麼沒有和公子一起回來?公子又怎麼會昏迷在族地外呢?」宮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得問道,這幾個問題在他看到昏迷的宮陽的時候就出現在他的腦海了,但是因得宮陽昏迷著無法問,而且他的修為不及宮陽,也無法窺視宮陽的記憶,于是只好等他醒來再問。
听到「宮凝」二字宮陽的身子僵了僵,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有些怕別人問起這件事。
在他心里是有愧的,他愧對族長,愧對宮凝。
「宮凝……」宮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宮凱的問題,他的心里有些不安,他無法想象宮凝此時到底受著怎樣的委屈。
宮凱的臉色也變了變,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公子這麼一副拿不穩,沒把握的表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他雙眼一瞪激動的顧不上禮節抓住了宮陽的雙肩問道:「宮凝怎麼了,你倒是說啊!」
不知道為什麼宮凱忽然有了不詳的預感。
「你們在吵些什麼?」這時書房的門被人推開,一個看上去十分雍容的女子蓮步輕移走了出來,那張難辨年齡的臉上有著無法直視的美艷,那裊娜的身段有著勾人心魄的魔力。
「娘親……」宮陽見到這個女子條件反射的喚道。
「見過蓮安夫人。」宮凱微微愣了愣,而後恭敬的行禮道。
這個女人,便是宮陽的親生母親,妖仙嫡子的正牌夫人。
被喚作蓮安夫人的女子微微點了點頭,好看的鳳眼眼角微微上揚,淡淡的望著宮陽問道︰「身體可還有什麼不適?」
「回娘親,並無不適。」宮陽聲音也十分的平淡,那種語氣完全不像是兒子對母親,反倒是像下屬對上司那樣的滿含敬意卻又保持距離。
「宮陽醒了啊?」這時族長也走了出來,微笑著說道。
宮陽在看到族長的那瞬間心里開始打起了鼓,他微微點了點頭。
「醒了就好,蓮安你去好好的讓人準備些大補的靈藥送到宮陽房里去。」族長也偏頭對蓮安夫人交代道。
「是。」蓮安微微頜首,而後緩緩的走了過來,在與宮陽擦肩而過的時候,她微微看了宮陽一眼,微不可察稻了口氣。
「族長,宮凱有事稟報。」宮凱上前一步拱手,微微躬身道。
「何事?」族長理了理衣袍淡聲問道。
「炎魔族方才送來了信函……」說著宮凱從懷中掏出一封密封好的信函雙手遞給了族長。
宮陽盯著那封信函,頓時心里咯 一下子,他知道那封信上一定會寫到宮凝的事,他抬頭望向族長而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得,上前一步跪在了族長面前。
「族長,宮陽辦事不力,還請族長懲罰。」
宮凱上前一步想要扶起宮陽,問道:「公子,你到底是怎麼了?」
族長微微皺了皺眉,停下了拆信函的手,問道︰「玄冰台可帶回來了?」
宮陽一怔,沒想到族長會先問玄冰台,他連忙從懷中掏出了玄冰台,而後遞給了族長。
「做得很好,你退下吧,好好休息休息。」族長擺了擺手,而後便轉身走進了書房,關上了書房的門。
宮陽緩緩站了起來,他想他明白了。
也許就在族長見到回來的只是昏迷的他的時候便已經知道了結果,知道他沒能救宮凝出來,可笑的是他竟然還為這麼件事糾結了這麼半天。
或許,族長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甚至可能翻看過他的記憶……
他望著那關上的書房的門,心下忽然輕松了許多,他知道族長讓他好好休息,也許已經做好了打算。
宮凱望著轉身離去的宮陽,心里還是不明白,宮凝到底是怎麼了呢?
于此同時,炎魔族外一輛妖獸車緩緩的降落……
「少主,你可算是回來了。」守門的族人迎了上來,對剛下車的宮祺說道。
「族里發生了什麼嗎?」宮祺理了理衣擺漫不經心的問道,而後扶著卿月下了車。
「音然小姐,她……」那個族人咬了咬唇忽然有些不忍說出口。
「音然她又惹什麼亂子了?」宮祺並沒有注意到那個族人的表情,笑著問道。
從前他出族執行族長派給他的任務的時候,音然總是會在族中惹出些什麼亂子,然後等他一回來了,借此向他撒嬌,他總是像疼愛妹妹的哥哥一般,不厭其煩墊音然處理好她惹出的亂子。
那種習以為常帝愛,長久以來早已成為了習慣。
「音然小姐,她……」那個族人湊上前在宮祺耳旁低語道。
宮祺原本輕松而帶著笑意的臉一點點陰沉了下來,而後他急急忙忙的沖了進去……
離宮祺最近的卿月也听見了那個族人在宮祺耳邊說的那句話,她的臉上頓時也驚愕無比……
「音然小姐,她,不在了……」
生死真的都來得很突然呢。
卿月扯了扯唇角,抬頭望了一眼散碎星子遍布奠空。
「怎麼了?」最後下車的韓十三看見卿月奇怪的表情問道。
暗離靜靜的雙手環胸望了一眼天空,那散落著許多細碎星光的黑幕,不知怎麼的忽然隴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好像,要變天了呢。」暗離眼光閃了閃,淡淡的吐出這麼幾個字。
「我想,要變的,不止是這片天。」卿月垂下眼簾嘆了口氣說道。
「額,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听不懂?」韓十三看了看一臉沉靜的暗離,又看了看卿月,忽然間感覺她們的話雲里霧里的,讓他模不著頭腦。
此時在炎魔族長的書房里,宮祺已經將事情的經過從一顆水晶球中看完了。
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宮凝殺了音然!
怎麼會這樣!
若不是親眼看到那一幕,他真的很難以置信。
他想炎魔族長之所以直接讓他看到,就是怕光憑口述他不相信吧
可是這樣的事實要讓人如何去接受?
一邊是他的故族一起長大的女子,一邊是後來一直信任他如他的親妹妹般的女子,雖然她們並不是他心中的那個人,但是,她們在他的心里也並不是毫無地位。
「你準備如何?」族長坐在書案前,一只手支著下顎望著宮祺問道。
他準備如何,要為音然報仇殺了宮凝嗎?
說實話,他下不了手。
那水晶球只能看到影像卻是無法听到聲音的,他並不知道宮凝在最後對宮陽說出的那一番話。
「現在宮凝被我關押了起來,你放心,一時半會我不會殺了她。」
「你想用她當人質?」
「總要將她的利用價值榨干……」
宮祺垂著頭,想反駁,但是對上炎魔族長那一雙帶著些許殺意的眼楮卻又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宮凝既是拿來制約蛟龍族的人質,更是拿來試探他的人質。
「能不能,不要殺她。」宮祺還是狠不下心讓宮凝去死。
「只要能拿下蛟龍族,也許我一高興就會放了她。」炎魔族長忽然笑了起來。
這就是條件麼?讓宮祺全力去對付蛟龍族的人,不得手下留情。
也許會放了她?這還是個沒有保證的許諾。
「我已經給蛟龍族下了戰書,你回去好好準備準備吧。」炎魔族長擺了擺手,示意宮祺退下。
宮祺轉身正要走時,听見族長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來︰「听說你的父親,宮澈和蓮安夫人都回到蛟龍族了呢,這次他們應該也會出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