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肖寶音聞言一訝,擠進腦袋望向那一直暈迷不醒的「寶黛公主」。
「你是怎麼看出來寶黛公主是中毒的?」宇文曄靠在車梁旁奇怪地問道,之前他也曾親自檢查過「寶黛公主」的身體,卻沒有察覺出什麼異樣,只見他面色常像是陷入沉睡一樣,與中毒者的模樣相差甚遠。
宇文 亦靠了過來,他與宇文曄並肩,俊毅的面容帶著幾分狐疑︰「你懂醫?」
虞子嬰沒有多余的閑心回答他們這種無意義的問話,而是將華 放好後替老乞丐也順便檢查一下,發生他只是疲憊過度,精神力受損導致昏睡養魂時,才放心地下了馬車。
「這位玄姑娘,雖我等非朋非友但好歹亦是一同患過難相伴一路的同行者,只不過是區區回答我們兄弟一個簡單的問題便讓你如此不屑嗎?」宇文曄撐在車梁的指尖節驟然拽緊,他扯動嘴皮,笑得不陰不陽。
虞子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很淡漠,不帶任何性緒卻令宇文曄一震,像是一盆涼水澆頭,渾身的滾燙的血液瞬間冰涼。
看宇文曄終于「安靜」了,虞子嬰一語不發地走到怒身旁。
怒此刻沒有繼續戴著銀色面具,俊朗不羈的面容雖受損留下了一道瑕疵,但這並不妨礙他本身那凌霄意氣的魅力散發,特別是當他看著虞子嬰時,之前那永遠與世隔膜的狂囂一改,青年笑意吟吟,晨曦的光線灑落他輪廓分明的面龐,于他風流瀟灑的眉宇間渡了一層暖意。
「他中什麼毒了?」
對于怒撿他尾問了相似的問題,宇文曄露出一種惡意嘲弄看好戲的表情。
「這種毒並不算是毒,而是類似安眠藥,亦就是迷藥一樣的東西,只不過迷藥有藥性褪盡後蘇醒的時候,而它沒有。」虞子嬰想了想道,她此刻的講解不能不說很詳細。
宇文曄一听,杏眸一瞪,卻直接氣得內髒一陣膠痛,險些氣厥過去。
「嬰妹妹,你可是還要回康城一趟。」怒環臂,眸有深意地笑睨了一眼氣慘的宇文曄,身子俯下刻意靠近虞子嬰幾分,一只干燥寬大的手掌放于她肩上。
「嗯,不過……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你替我守著他們。」虞子嬰不覺有異,她的眼神掃了一眼車內的人……與一臉不安藏在她身後的司。
丟了幕蘺的遮掩,讓司明晃晃地面對眾多既驚訝又驚艷的目光,明顯讓他手足無措,無法適應,簡直恨不得挖個坑將自己埋進去。
听到虞子嬰對怒的話可是有問必答,對他們兩兄弟卻是愛理不理,更吝于回答一句話,別說宇文曄不忿,連宇文 的臉色都很難看。
——這分明是*luo的打臉!
肖寶音一根筋,倒是沒覺著什麼,也或許是她對虞子嬰的崇拜已經到了一種盲目的地步︰「嬰姐姐你太厲害了,竟能一眼就看出他是中了毒,我們這麼久還都以為寶黛公主只是睡著了,你要進城……難道是替寶黛公主拿解藥嗎?」
她一雙晶亮的眸子,明淨清澈,燦若繁星,眼楮彎的像月牙兒一樣,仿佛那靈韻也溢了出來。
「嗯。」虞子嬰象征性地回應了一聲。
肖寶音這話說得完全沒有任何心機,亦沒有另有所指,但落在有心人耳中卻有幾分奚落的感覺,特別是听到肖寶音提到「我們」兩字的宇文櫻,她那膠著在司與怒兩人臉上的視線終于舍得移了過來,略帶惱怒地瞪了肖寶音一眼,又頗為嫉恨不屑地瞥了虞子嬰。
她沒想到這個女人年齡看起來不大,頂多十四、五歲,看著冷冰冰的模樣,卻暗中是一個喜歡胡亂勾搭男人的狐媚子,這高大魁梧的俊朗的男人想必就是之前戴著銀色面具鬼蜮國的怒侯,而這長得陰柔如幽蘭空谷般漂亮的少年想必就是那經常戴著幕蘺的神秘男子吧。
想不到這兩個如此優秀特殊的男人都盡被她收納于掌下,這女的看似純潔無暇,實則卻是個人盡可夫!這麼一想,她心中曾經對她的忌憚與隱忍淡了幾分。
不過,宇文櫻狐疑地眯起眼楮,她怎麼越看越覺得虞子嬰長得有幾分眼熟,一路上她不曾主動介紹過自己,其它人亦不曾提及,仿佛憑空出現的她就該跟他們一路,比起鬼蜮國怒侯與鬼蜮公主還有那寶黛公主對這個女人那親切無間的態度,對他們卻是排斥隔離,非必要連話都不願意與他們多交談幾句。
這不公平!那個跟冰塊一樣的女人有什麼好的?!
心胸狹窄且嫉恨成病的宇文櫻哪里還記得當初若非虞子嬰示意帶上他們,那幾人根本不會對他們側目一分,更不會與他們同路,不懂感激的人永遠只懂得怨恨。
雖然虞子嬰回來前重新在臉上蒙了一層黑巾,可透過光線射落那模糊透出的輪廓,卻讓宇文櫻越看越像他們曾經遇見過的那個可惡女人。
——她為什麼要隱藏面容?
——她是那個女人嗎?
看虞子嬰交待了一聲,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轉瞬消失在城門口時,宇文櫻正準備沖口而出的質疑被重新咽了下去。
她板著小白花似的清麗小臉,面色鐵青——可惡的女人!她憑什麼又要讓他們無條件地等!
眼看朝淵國舉行的選妃分明即將要開始了,他們卻一再耽擱在這窮旮瘩里,听那羅剎公主說這城中危險重重,她祈禱這個女人這趟獨自前行能夠有去……無回!
——
剛入城,虞子嬰便發現這座康城哪里不一樣了,之前那籠罩在這座城上空那青靄的霧瘴消彌了,和煦的陽光像是無孔不入的潮水溢滿了整座空蕩而死寂的城鎮。
仿佛透過光線看到了那埋藏在灰燼中尸骸中的生機正在一點一點地復蘇過來,虞子嬰伸出光潔無暇手遮于眼前,透過指縫觀察躲下的陽光,她再進一步觀察,又看到了那隱藏在希望之下的毀滅正在一步一步地靠近……這就像是在徹底墮入地獄之前最後一個寧靜的黎明早晨吧。
放下了縴骨玉手,虞子嬰一抬眼,並不意外看到了一群老幼不齊的人站在了大街的對面。
「你……你真的活著從煉油坊出來了?!」人群當中的權七叔怔愣不已。
「昨晚極淵山脈左翼傳來垮塌那麼大陣仗的聲響,是你弄出來的?!」除了權七叔,剩下那些人都此起彼伏吃驚不已。
虞子嬰面對他們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保持著沉默,待他們終于停歇下來,目光灼灼地期待她的回答時,虞子嬰卻答非所問道︰「你們當中誰是騰蛇七宗的宗主。」
騰蛇七宗的人面面相覷,似在猶豫又似在等待,這時從他們之中步出一名中年男子,他穿著一件低調樸素的長大褂,褂上吊著許多五顏六色的手絹,他手持一圓晶手杖,面容端正,神色沉穩而冷靜,盡管他身上氣質那種儒雅智者十分突出,但亦無法掩飾他眼中的犀利審視與警惕。
「是我。」
他一出聲,其它人都統一噤聲,並且統一退後一步,留出空間與時間讓他們好好談話。
虞子嬰在觀察騰蛇宗主時,他亦在觀察著虞子嬰。
這名少女雖看似稚幼,看一身從容沉澱萬千浮華的氣質,卻是連他這種年紀都難以達到歷練,她雖然沉靜而淡漠,屬于極易令人忽略的類型,但一旦注意到她,她就會像是磁鐵一樣深深地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就像擁有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魔力。
「想必關于我的事情,權七叔他們已經向你匯報過了。」她說的是陳述句,似對自己的判斷並有半分懷疑。
宗主頷首︰「的確,不過關于你的身份,我想……」
「那就好,我還有事情需要緊張處理,我並沒有寬裕的時間與你們慢慢相互試探,我知道你們想讓我表態證明我的身份,現在……我便如你們所願。」
虞子嬰打斷了宗主的欲言又止,她這一次返城並非是肖寶音所猜測是來替華 尋找解藥的,因為她知道華 的解藥早就隨著那個狐狸精逝世便很難尋得到了,畢竟她曾經將她身上所有的毒藥都收刮一空,並且還對榕宅亦進行一番搜索,都不曾發現過解藥的蹤跡。
華 了毒只有盡快趕到了朝淵國找舞樂來診治了。
除了解華夜的毒之外,亦是為即將到來的朝淵國選妃一事,所以虞子嬰的時候真的很緊。
但再緊有些事情是不可規避或拖延的,于是她很干脆地扯下了臉上面巾,露出那一張雪粹冰顏,不待他們反應,她闔眸再度一睜,一雙璀璨似破曉黑暗的黃金瞳亮起,那一刻,一種無形的力量壓軋至守主與權七叔等人身上,他們看著虞子嬰,竟有一種君臨天下想要頂膜禮拜的錯覺。
「吾就是騰蛇皇族——虞子嬰。」
她的聲音既干脆利落,又威嚴慎重,那如同雪花兒一般干淨的嗓音在此刻帶上幾分寒凜氣勢不甘的威壓,足以嘹亮又一絲不苟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宗主腦袋一炸,整個人震撼了,其它人與他的情況亦差不多,或者有些更甚。
其實證明騰蛇皇族身份還有另一種途徑,就是那紋在她月復部的騰蛇圖騰,但那種隱敝的地方她是不可能大庭廣眾之下展示給他們看的,所以眼下只有一種途徑,就是代表皇族血脈蘇醒來召喚萬蛇替她證明。
嘶嘶嘶嘶∼從城中四面八方涌出成千上萬條斑斕成群的毒蛇,它們如同游離于煉獄黑海的使者,眾星拱月一樣圍繞著虞子嬰身旁,那場面……一下就將剛才還沉浸在虞子嬰身份震愣的人頓時嚇得七魂失了六魄,倒吸一口氣後,駭得連連後退。
唯有宗主臉上的表情可謂是復雜至極,他一時驚駭,一時震驚,一時驚喜,一時興奮,一時激動……
「吾,吾皇啊!」
宗主撩擺,顫抖著高大的身軀,朝著虞子嬰的方向跪下,而其它人在驚詫後亦想到了其中的關鍵,當即一張張鮮新生明的臉露出狂喜,亦一道激動莫名地跪下。
——黃金瞳雙眸,能召萬蛇臣服于腳下……種種匪夷所思的現象,都毋庸質疑她就是騰蛇皇族僅存于世的嫡傳血親!
雖然他們不曾听聞過騰蛇皇族有人擁有這般神秘迷人的黃金瞳,但能轉換純色瞳便已充分證明了她的騰蛇血脈的族人。
由于小青蛇還沒有回來,這次召集蛇群當真是全憑虞子嬰的本能,想操控這麼多蛇當真耗費了她不少玄氣,是以在確認他們信服之後,便將蛇群趨散了。
「起來吧,時歷十六年,吾騰蛇一族已不需要再隱性埋名修養生息了,我要你們盡你們所擁有的一切力量,將一切能利用的勢力統統納入我騰蛇勢力範圍……」
虞子嬰背負雙手,以稚齡之姿做出成人深沉之態,一般來說會有違和之感顯得如同穿上龍袍亦不像太子一樣的格格不入,但由于她周身氣勢煉化,那凌駕于一切高位者的神態足以令人忽略她面容身軀的稚幼,只存留她強勢而不容違背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