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大嬸兩口子對王本的態度,斐翠毫不知情,為了不影響學習,從未向她說起過,如果換做以前,斐翠也絕不敢說出這種話,連提都不敢提,現在好不容易高中畢業,似乎舉行了成人禮一般,逐漸想要按自己的思維行事。
一听這話,斐大叔剛準備跨出門檻的腳飛快收了回來,一雙眼楮瞪圓,嚴厲地說道︰「皮子癢了啊!」
「你們又不送,那我怎麼辦嘛,」斐翠十分委屈地嘟囔道。
「這麼大個姑娘家了,讀了那麼多書,連這點遠門都不敢出,有什麼出息,你看看隊里,多少比你小的,早就一個人出去打工掙錢了!」斐大叔難得地話語多了一次,沖著斐翠就是一通沒好氣的斥責。
「她們也有第一次不是,」斐翠非常有理地說道,聲音比剛才更大了些。
「反正就是不行!」斐大叔連籮筐都放下了,指著斐翠義正嚴辭地說道。
眼看兩父女幾句話不對,爭執就要升級,一旁的斐大嬸慌忙過來勸住,沖斐大叔會意地說道︰「算了,就麻煩本子送送吧。」
盡管一再爭辯,可听到斐大嬸親自說出口,斐翠還是覺得很詫異,心中也暗自得意,不由覺得,自己的事能自己做主了。
王本在得知後更是吃驚,他不知道斐大嬸到底出于什麼考慮,甚至開始幻想,難不成對他改變看法了。
費盡心思試探一陣,沒得出任何結論,斐大嬸似乎只是讓他以朋友和鄰居的名義,幫忙送斐翠去趟學校,僅此而已。
不管怎麼說,這事他都不可能推辭,不僅欣然答應下來,還主動幫忙張羅行程。
火車就算了,現在速度實在慢得可以,吭哧吭哧得兩天兩夜,非得把人給折磨變形不可,斐翠還沒坐過飛機,帶這姑娘去玩玩格。
三天後就是出發的日子,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他現在已不再擔心讓玲瓏一個人在家,可以放心大膽地出門。
一大早便來到斐大叔家,斐翠一家人早已全部準備完畢,隨時可以出發,行李也悉數提到門口,整整三大包東西。
隨時提起一包,起碼有好幾十斤,王本頓時皺起了眉,出遠門不方便騎摩托,需要提到鎮上去趕車,還得一路輾轉,這不給累死去。
「都帶了什麼啊?」王本納悶地問道,拉開其中一個包,打算看個究竟。
這姑娘也太節儉了,連高中的校服都給帶上了,準備舀去大學里穿,斐大嬸親手做的布鞋就有六雙,不僅如此,連牙膏牙刷、毛巾肥皂都備了個齊,一把晾衣架也裹在了衣服里,還有七、八個煮雞蛋……
這跟搬家有什麼兩樣,王本呵呵笑笑,一舉把三個大包全部打開,所有生活用品全部不帶,過時的衣服鞋襪也一股腦全扔出去,斐大嬸親手做的布鞋留了兩雙,一雙單鞋,一雙雞婆鞋,在寢室穿穿就行,內衣……內衣就算了,女孩子家自己會懂的。
經他這一折騰,三大包東西瞬間少了一大半,變成了一個包,伸手提提,嗯,這下輕松太多了。
一旁的斐翠看得直發愣,不舍地捏捏一件件被扔出來的衣服,很是不解地問道︰「你都給我翻出來了,我穿什麼啊?」
「別擔心,去了學校再說,」王本非常自信地擺擺手,示意斐翠放寬心。
還沒準備出發,以隊長劉長生為首的一群村民趕過來了,祝賀的話早已經說了很多遍,今天,他們是特意前來送行的。
劉長生快步走到斐翠身前,將手心里幾張捏成團的鈔票塞了過去,笑呵呵地說道︰「翠兒,舀著路上買點東西吃。」
「劉叔叔別客氣,我不要!」斐翠慌忙閃開身,非常禮貌地拒絕。
可她萬萬沒想到,村民們竟然一舉將她圍在中央,紛紛掏出錢競相往手里塞,或三五十,或七八十不等。
最終斐翠還是收下了大家這份祝福,錢雖不算多,但這是一片質樸的心意,不摻合任何功利與雜質的贈與,又有什麼好拒絕的呢,收下反而更能讓大家開心,才會助長這份原汁原味的其樂融融。
「本子,幫子建帶點東西去,」劉長生給完斐翠錢後,將手中一個牛仔包遞了過來,子建上大學一年,寒暑假都沒有回來,而是選擇留在城里打工,給下學期掙點生活費,幫家里減輕些負擔。
包里裝的是花生、皮蛋,考慮到斐翠還有行李,沒有裝得太多,總共就幾斤重,這些在城里隨處能買到的東西,卻是滿滿的親情傳遞,一份無盡的思念。
終于,在大家熱情的關注之下,王本提上斐翠的行李,斐翠攜著帶給子建的吃貨,兩人一前一後跨出門檻,踏上去學校的征程,走上離家的道路。
「這下對了,咱們隊里又出大學生了!」村民們跟著出了門,一邊目送一邊笑呵呵地說道,村里的每一個孩子,都是他們一天天看著長大的,跟自家的孩子一個樣,每份喜悅,每份傷感,他們都願意主動分享。
「翠兒,多打電話或寫信回來,沒生活費了一定要說,千萬別把自己餓著,」斐大嬸則一直緊緊跟在身後,嘴中不停地嘮叨,生怕有什麼沒有叮囑到。
「在學校一定要听老師的話,給我規規矩矩的!」斐大叔依然那麼嚴厲,也不出來送送,而是杵在堂屋門口一動不動,深邃的目光隨著遠去身影緩緩漂移,他哪里知道,大學壓根沒老師管,一切都靠自己。
「哼!」村口的小店外,小寡婦吳玉蘭憤憤地輕哼一聲,靠在門框上十分不滿地撅起了小嘴,她又怎會清楚那麼多,還以為王本已經得到斐大叔一家人的認可,連斐翠給她打招呼,都好不容易才強顏歡笑回應。
送出將近一里地後,斐大嬸終于分外不舍地停住腳步,留下最後一句話︰「本子,你們在路上一定要小心哦。」
告別秀水灣,離開鄉親們,或許從此刻起,斐翠的生活道路,將正式發生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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