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小人 第四節遇林莫入

作者 ︰ 蕭潘偉

「我道是誰?原來是王護衛。開封府四大護衛都到齊了嗎?」慕容延釗深知王承恩雖然位居開封府四大護衛之一,但因其與宮中的王繼恩乃是一母同胞,在開封府卻是地位超然。「嘿嘿!多說無益。慕容大俠!請借一步說話。」王承恩眼望慕容延釗,不置可否。

兩人離開眾人,走到一塊巨石之前止步。「慕容王爺!」王承恩一言即出,慕容延釗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王護衛!慕容當不起!」慕容延釗心生厭惡,看著王承恩的眼神充滿了疑惑。「嘿嘿!王爺若是當不起,又有何人當得起?您功高蓋世,這個謚號卻是實至名歸。」王承恩陰笑道。

宋乾德元年(公元963年)三月,慕容延釗與李處耘平定荊湖,李處耘被罷黜為淄州刺史,而慕容延釗卻被加官至檢校太保。慕容延釗非但不感欣喜,卻心生退意,遂上書宋太祖,告老還鄉。慕容延釗回鄉途中,經歷了閔鳳娘之死,一時心灰意冷。回到「彈嘯劍軒」後,慕容延釗以身在「吳越」為名,請求宋太祖將自己在朝廷中除名。宋太祖念及與慕容延釗的情分,于是年閏十二月宣稱慕容延釗病故,追贈慕容延釗為中書令,追封河南郡王。

「王護衛!你既知慕容已是死去年余之人,卻又來此何干?」慕容延釗目光清冷,寒氣逼人。「慕容王爺這是明知故問了。您還鄉詐死,卻做得好事,您讓陛下情何以堪!」王承恩絲毫不留情面地道。「慕容一生從不做虧心之事。你回去告訴陛下,慕容已死之人。請陛下忘了也罷!」慕容延釗蕭索地道。

「嘿嘿!王爺說的卻也輕巧。您離開汴京,就得到了世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明教‘藏寶圖’和‘江山圖’兩樣寶物。卻利用陛下的重情重義,賜你詐死瞞名,還你自由之身,且不說王爺有何企圖,這欺君罔上之罪,卻是不曾冤枉了王爺不是。」王承恩字字誅心,慕容延釗心寒尤甚。

「慕容王爺!您曾位居朝廷高位,當知這兩樣東西與我大宋有著莫大的干系。您既然退出朝廷,歸隱山林。為什麼不將它們交給朝廷呢?再則說,適才圍攻您的那些人,不是‘明教’,就是契丹人,這一點您一定比我看得明白。耶律青雲和蕭小人他們可都是契丹人,他們憑什麼來幫您?難道不是為了您手中之物嗎?如果,這些東西落到了契丹人手中,中原豈有寧日!」王承恩之言,令慕容延釗心中一動。

「慕容一生扶保朝廷。所為向以天下大義為重,這點還用不著王護衛操心。」慕容延釗淡然一笑。「可是,如果萬一有點閃失,亦或泄漏出去。恐怕……」王承恩不懷好意地提醒道。「天下間只有慕容知道秘密,別人又從何而知?王護衛盡管放心!」慕容延釗哂笑道。「王爺!陛下他好像就不是很放心!」王承恩陰笑道。「他…他終究還是不肯信我!」慕容延釗微微嘆息。

「唉!也罷!」慕容延釗一聲長嘆,心痛如割。「王護衛!實不相瞞!鳳娘臨終前確是交給慕容一張所謂的‘藏寶圖’。可是那‘江山圖’卻並非在她手中,慕容也是無從知曉其下落。既然陛下執意索要‘藏寶圖’。慕容交給他就是了。」慕容延釗自得到「藏寶圖」後,竟不知圖中所繪為何地。

「哦!王爺手中當真沒有‘江山圖’?」王承恩陰鷙的眼神望定慕容延釗。似乎猶有不信。「信不信由你!慕容的為人,有目共睹!」慕容延釗冷冷地微「哼」一聲道。「呵呵!王爺坦蕩,世人皆知,王某小小一個護衛,哪敢不信?」王承恩笑意掛在臉上。「那不知王爺何時將‘藏寶圖’獻給陛下!」王承恩微微轉頭看向不遠處針鋒相對的兩撥人。

「此圖就在慕容的身上……」慕容延釗忽覺背心一痛,面上神情一僵,他努力地轉過頭來,只見自己身後的巨石旁,一柄鋒銳的寶刀如毒蛇般飛來刺進了後背,刀柄上篆書兩字,「秋痕」。驀然,石後一手探出,握住了刀柄,將刀緩緩地抽了回去。慕容延釗胸前後背登時血噴如柱,仰天便倒。慕容延釗睜大雙目,他臨死都不相信宋太祖竟真的要殺自己,他的眼前浮現出閔鳳娘凝脂般的嬌俏背脊。但是,他卻忘了昔日蒼洱大師的讖語︰遇寺而住,遇山莫繞。遇水而止,遇林莫入。

「爹!」慕容緒慘然狂呼。「岳都頭!馮都頭!快撤!」王承恩俯身模遍了慕容延釗的全身,竟是一無長物,登時大悔,待見山腳下影影綽綽,人聲鼎沸,當機立斷地大呼道。黑衣人箭矢如雨,蕭小人護住踉蹌前奔的慕容緒,心頭惶急。耶律青雲拔刀撥打雕翎,卻並不追趕。黑衣人發完一輪箭,遁入石後。

待慕容氏趕到,救起慕容延釗,已是氣絕身亡。耶律青雲轉身石後,黑衣人早已蹤跡皆無。

彈嘯劍軒,豁然樓頭。慕容章坐在鋪著絲綢桌面的石桌東首,慢慢地將一壺山泉捂在雙掌之間,漸漸地一縷霧氣凝聚成線,直升而起,一陣「咕咕」的水沸之聲傳出,一壺山泉就這樣煮開了。

「這是太湖碧螺春,不是老夫顯擺內功,此茶以山泉泡之,方有白雲翻滾、雪花飛舞之狀,若用煙火烘煮,不免沾染了俗塵,怠慢了貴客。」慕容章緩緩地將滾燙的山泉沖進茶盅,果見雲遮霧繞。耶律青雲靜靜地看著慕容章泡茶,面平如水。蕭小人看看慕容章,再看看耶律青雲,躁動的心漸漸平復。

彈嘯劍軒,磨劍閣內。慕容迪和慕容謙站在一棵銀杏樹下,看著不遠處香樟樹下磨劍的慕容緒。「二哥!緒兒這般磨劍,不會真的入魔吧!」慕容謙頗為擔憂地道。「入魔?我倒是怕他不能入魔。如今。天下將定,江山一統。我慕容氏若不能出類拔萃,如何獨善其身啊!」慕容迪手捻白須。目光爍爍。「緒兒雖是我慕容氏百年難遇之奇才特質,這心魔深種,就不怕適得其反?」慕容謙搖頭道。「恨也是一種磨礪之石,沒有磨石,怎能使劍鋒利?慕容氏的子弟這些年這所以平庸,就是少了磨礪。」慕容迪愈看慕容緒眼中的贊賞愈是濃郁。「二哥!但願大哥和你沒有做錯。」慕容謙仍是搖了搖頭。

「宋廷的那些人你都認識?」慕容章微眯雙目,細細地品著碧螺春問道。「除了王承恩和輔超,從箭法上來看,帶領箭手的兩個都頭。一個姓岳,一個姓馮,應當是新近被趙光義重用的南陽‘鐵箭派’的岳義方和馮繼昇,而向慕容大俠下黑手之人,刀法之快,令人膛目,倒有些像‘魔尊刀法’。只是,那高瓊何時投在了趙光義手下,卻是不得而知。」耶律青雲略微沉吟地說道。

「高瓊?可是那個血洗鄆州的高瓊?」慕容章倏然睜大了眼楮。「不是很確定。太快了!實是未曾看得清晰。」耶律青雲坦然道。「呵呵!耶律大俠人稱‘飛狐’,果然名不虛傳。無論是不是他,慕容氏都不會放過他。所謂寧可錯殺,不可罔縱。我慕容氏雖不是睚眥必報。數百年的底蘊,也不是誰想欺辱就可以欺辱的。」慕容章目中精光大盛。「嘿嘿!以世族大家而抗衡整個朝廷,慕容前輩好大的氣魄。」耶律青雲淡淡一笑。「耶律大俠說笑了。慕容也不致狂妄若斯。若是朝廷給不出適當的理由和懲治凶手,那只好玉石俱焚了。」慕容章輕緩地轉動著茶盅。長長的白眉微微掀動。

「蕭哥哥!蕭哥哥!」一陣急促而清脆的呼喚聲傳來,蕭小人欣喜地站起身來。「嫣兒!莫要大呼小叫的。和你說了多少回了,大家閨秀,一定要矜持。」慕容章口中雖說的肅厲,卻是色厲內荏。一陣風似的,慕容嫣已經撲進了蕭小人的懷里。慕容章眸光閃動,臉上露出一絲沉思之色。

「蕭哥哥!爹爹他」慕容嫣珠淚漣漣,語不成句。「嫣兒乖!不哭!不哭!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蕭小人輕輕拍著慕容嫣的後背,軟語相慰。「蕭哥哥!你不要走,陪陪我好嗎?」慕容嫣哭罷多時,抬起淚眼看著蕭小人,滿眼的期盼。「哦!好吧!」蕭小人一語出口,卻有些為難地望向靜默無語的耶律青雲。耶律青雲不置可否,抬手舉茶,只顧飲之。慕容章看看耶律青雲,欲言又止。

宋都東京汴梁,城郊三十里。趙光義一身白袍,背負雙手,眼望著官道,頗有些心緒不寧。

正在這時,東面煙塵滾滾,遠處數騎快馬加鞭地飛馳而來。將至近前,滾鞍下馬,正是開封府四大護衛王承恩和輔超等人。趙光義微微一怔,旋即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啟稟王爺!屬下回來了。」眾人拜伏于地。「起來吧!」趙光義上前數步,以手相攙。「王爺!屬下無能,未能取得那物什。」王承恩不敢抬頭,聲如蚊蠅。「他不願交出來嗎?」趙光義一臉沉肅。「他倒是同意了交出東西,可惜他死了,請王爺降罪!」王承恩忽地跪倒在地,以頭觸地。

「他死了嗎?是誰殺死的他?」趙光義仰天長嘆,殊無快意。「是屬下令影子護衛出的手。」王承恩聲音低沉,幾不可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趙光義心情莫名地煩躁起來。

「這事是屬下判辨有誤,以為那‘藏寶圖’真的在他身上,這才會起意殺人滅口,以致與之失之交臂。」王承恩細細地將經過無一遺漏地陳述一通。「他的為人,本王知之甚深,他說沒有‘江山圖’,就定是沒有了,區區一張‘藏寶圖’,本王還當真沒有看在眼里,這事你確是魯莽了。」趙光義狹目微眯,心中構想著應對之策。「此事是屬下所為,請王爺殺了屬下,以平皇上和慕容氏的怒火。」王承恩叩首以請。

「哼!你殺過人嗎?你真是健忘啊!他早已死了一年多了,皇兄還因此而罷朝三日,以示皇恩。他們若是以此來要挾朝廷,卻是站不得理。皇兄那里,本王自有分說,你不必如此驚慌,起來吧!」趙光義微微哂笑,言之焀焀。「王爺!屬下」王承恩哭拜于地,涕淚交流。

「王爺!蜀人到了!」呼延贊快步來到趙光義身前,看了一眼戰戰兢兢的王承恩和輔超,小聲道。「好了!都起來吧!有本王在,天是塌不下來的。不要都哭喪著臉,開開心心地隨本王去迎接蜀人。」趙光義說完,率先邁步走向浩浩蕩蕩的車駕。呼延贊拉住王承恩的手,微微一笑,眾皆釋然。

「卑職王守訥給王爺見禮!」王守訥翻身下馬,緊走兩步,倒身便拜。「王侍奉快快請起!一路辛苦了。」趙光義笑意殷殷,將其扶起。「罪臣孟昶見過王爺!」孟昶在宋軍的指引下,來到趙光義身前,躬身行禮。「孟兄不必多禮!」趙光義上前執著孟昶的手,滿面笑容,語甚誠摯。孟昶看著趙光義春風得意的神情,一臉的沮喪,任由趙光義拉著他前行,默默低頭不語。

驀然,孟昶身後的車輦中露出一張清新絕俗的面容,一雙明如秋水般的眼楮望著趙光義。

趙光義正自笑得陽光燦爛,卻忽地渾身一震,這艷絕塵寰的容顏,不正是自己無數次在睡夢中思念的那個人兒嗎?花蕊夫人有些吃驚地看著趙光義,他不就是在「萬花節」上相救自己的俠士嗎?那一副似笑非笑的不屑神情,曾那樣深深地打動過她的芳心。

突然,花蕊夫人俏面一紅,有些不舍地放下了簾帳。趙光義腳下一頓,一時間,竟然魂不守舍,心中若有所失。「王爺!今日咱們住在哪里?」呼延贊上前一步問道。「哦!今夜設宴‘玉津園’,為孟兄接風洗塵。」趙光義如夢方醒般吩咐道。玉津園,是宋朝專事接待外臣入京之所在。

彈嘯劍軒,瀾滄亭。

蕭小人觀望著千傾碧波,春意料峭,神不我屬。慕容緒站在蕭小人的身側,滿面蕭索。

「蕭兄弟!這五湖之上,到了秋夏,景色是極好的。」慕容緒禁不住這難耐的沉寂,開口道。五湖又名太湖,史記「河渠書集解」中道︰五湖,湖名耳!實一湖,今太湖是也。慕容氏久居五湖,無論後世如何稱謂此湖,慕容氏卻只以五湖稱之。因而,慕容三老自稱「五湖三雄」。

「慕容兄!慕容伯伯乃是大宋朝廷的大臣,雖然告老還鄉,可還是屬于大宋朝的人,自古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能就是這個道理。再說了,你的武功再高,去和一個朝廷作對,也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蕭小人凝望著波瀾不驚的湖面,語重心長地說道。「爺爺們不讓我尋仇,可能也是這個原因。但是,殺父深仇豈能不報!我不服,我要讓他們知道,殺死我的父親,是他們今生犯下的一個永遠不可饒恕的錯誤。」慕容緒言罷,眼底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濃濃殺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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